夏月初早就有所察覺,這兩個人無論談吐還是氣質(zhì),都不像窮山溝出身的鄉(xiāng)下小子。
雖說薛良平篤定這是自家兒子,但夏月初卻總覺得哪里不對。
此時聽到這話,坐實了先前的猜測,讓她心里一時間有些發(fā)慌。
外間已經(jīng)傳來均勻的鼾聲,夏月初躺在炕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一直反復(fù)掂量著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
無論薛壯和秦錚有什么圖謀,至少從相識至今,他們沒有害過自己,反倒對自己多有維護。
最重要的是,薛壯一直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并沒有想要親近的意思。
原本以為是他受傷所致,但上次給薛壯按摩腿腳的時候,她可以肯定,薛壯是起了反應(yīng)的。
當(dāng)時她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仗著秦錚不在家,大著膽子做了進一步的試探。
薛壯避之不及的態(tài)度讓她基本放下心來……
結(jié)合二人平時的舉動,夏月初漸漸理清了思路。
她自己也有著必須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身世。
只要對自己沒有危害,她對薛壯的秘密提不起半點興趣。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無論薛壯有何圖謀,對自己脫離薛家的計劃應(yīng)該都是有利無害的。
說不定在時機成熟之時,自己還可以跟他們合作一番。
待把這些都翻來覆去想透了,夏月初才合上眼睛,放任自己進入夢鄉(xiāng)。
只是還沒睡多一會兒,她就被薛良平在外頭翻找東西的響動吵醒了。
夏月初伸了個懶腰,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穿衣,出去用涼水洗了把臉才算清醒過來。
看著天邊剛剛泛起的魚肚白,她認(rèn)命地挽起袖子開始燒火做飯。
秦錚睡眼惺忪地出來,在院兒里空地上打了一套拳,才算是醒過神兒來,好奇地湊到薛良平身邊,看他收拾手里的東西。
薛良平坐在院子里一個木墩上,借著熹微的晨光,拾掇著剛從倉房里拿出來的家伙事兒。
他雖然平時不怎么言語,但卻是個干農(nóng)活的好把式。
種地那些活兒,隨便哪一樣拎起來都做得像模像樣。
總有人玩笑著說,薛大爺怕是把所有機靈勁兒都用在種地上了。
更重要的是,他伺候莊家從不偷奸;摾缛榈亟^不犁兩遍,該耕兩寸深,絕不少半分。
薛良平時常說:“你在地里下了多大功夫,地就給你多大的回報!
所以每年秋收的時候,整個兒村里就數(shù)薛家莊稼長得最好。
也多虧薛良平肯下力氣,不然這么一大家子人,怕是連填飽肚子都難。
“薛大爺,咱今個兒下地干啥活?”
因為薛壯腿腳不便,所以秦錚要替他下地干活,也算是大房出了一個勞力。
秦錚雖然沒做過農(nóng)活,但他并不打怵,心想左右不過是賣力氣。
想當(dāng)初在軍中,每日被大哥操練得累死累活,睡醒還不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
薛良平檢查好今個兒要用的農(nóng)具之后,直起腰道:“今個兒下地咱們先犁地再點種!
他從腰間荷包內(nèi)捏出一小撮煙絲,團吧團吧塞進煙袋鍋里,點燃使勁兒嘬了兩口。
“不用擔(dān)心,咱家的地省事兒”薛良平吐出個煙圈,氣定神閑地繼續(xù)道:“地里的茬子去年下雪前就刨完了,地也深耕了幾遍,剛開化那會兒我已經(jīng)耢過一遍,咱今兒個只要再耢一遍,然后開溝下種就是了。”
秦錚聽得認(rèn)真,卻對這些農(nóng)事一竅不通。
薛良平卻是來了談興。
平時家里都沒人愛聽他說這些農(nóng)活兒,如今有了聽眾,頓時打開了話匣子。
“俗話說,秋天劃破皮兒,強過春天犁幾犁。所以秋天的時候好生深耕上幾遍,來年的莊稼指定差不了!”
薛良平抽著煙,瞇起眼睛繼續(xù)道:“今年開化晚,天兒也一直暖不起來,看氣候怕是比去年要晚上十幾日,那些個秋天沒好生犁地,又沒刨茬子的人家,這幾日怕是要忙死了!
說話間夏月初已經(jīng)做好了早飯,招呼秦錚進屋吃飯,回身把藥吊子掛在爐火上。
她借著還沒熄的火烙了幾張餅,晾涼用棉布分別包好,進屋遞給秦錚。
“嫂子,這是啥。俊鼻劐P呼嚕呼嚕喝著熱粥,就著干巴巴的苞谷餅子和小菜也吃得挺歡實,接過棉布包,摸著軟乎乎熱騰騰的。
“烙了幾張餅,你下地之前記著去給封七送飯,晌午村里人多眼雜,就別去了,讓他省著點兒吃,晚上天黑了之后再送一頓!毕脑鲁跤帜霉拮友b了粥和小菜,一并放在桌上,“剩下的餅子你自個兒揣著,下地干活餓了的時候填肚子。”
“哎!”秦錚笑著應(yīng)了一聲:“還是嫂子知道心疼我!
薛壯雖然醒了,但是躺在炕上還沒起身,聽著秦錚跟夏月初越發(fā)自然的互動,心里說不出的煩躁。
秦錚卻絲毫不知,熱乎乎地吃完早飯,揣著餅子拎上罐子便從后門溜了。
他一路躲著村里早起的人,從村子外圍繞了大半圈才來到茅草屋。
誰知道進門一看,炕上居然空無一人,連昨晚拿過來的舊被子都沒了蹤影。
“走了倒也干凈,省得小爺還得來送飯送藥!”
秦錚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對封七這種不告而別的做法頗為不滿。
至于封七的傷口會不會再裂開出血,他自己都不在乎誰要管。
秦錚轉(zhuǎn)身要走,忽地聽到梁上似有響動,下意識地一個轉(zhuǎn)身,快速連退幾步,背靠一側(cè)柱腳,袖中的匕首也已經(jīng)滑入手中。
封七臉色蒼白地跳下來,落下時身子一歪,氣喘吁吁地摔在炕上,撲起一蓬灰塵,嗆得自己直咳嗽。
秦錚心里對他的警醒頗為贊許,面上卻滿是嫌棄,等到灰塵重新落地才道:“嗬,封少俠真是好身手,敢問這是哪門哪派的高招?簡直是殺人于無形啊!”
封七被他諷刺了也不著惱,雙手撐著坐起來問:“早飯吃啥?”
秦錚把瓦罐放在一旁,挑眉問:“你是豬么?就知道吃?”
他說罷一把抓住封七伸向瓦罐的手,毫不客氣地把人拖到自己身前,一層層打開他腿上的布條,刮掉已經(jīng)被血染成暗紅色的藥粉。
傷口太深,沒有那么快愈合,藥粉被刮掉之后,又開始冒出血水。
秦錚將金瘡藥均勻地灑在傷口上,重新把傷口包扎起來。
封七疼得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瘦削的臉頰滑落,唇角卻還掛著無所謂的笑。
看著秦錚一臉嚴(yán)肅,他還有閑心嘴賤道:“哎,受傷的是我,你黑著一張臉做什么!”
秦錚額角青筋直跳,手下用力,見封七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才勾起一側(cè)唇角道:“罐子里有粥和小菜,這里還有三張餅。如果你還稍微有點腦子的話,就別一口氣都吃了,萬一晚上沒人來送飯,好歹還能剩點兒東西充饑,好讓你有力氣再爬到房梁上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