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在為這么兩句閑話掰扯,就聽到坡上頭傳來個聲音。
“哈哈,你們也別吵了,隨我還不成么!”
“曹老六,你個臭不要臉的!”盛氏頓了一下,隨即聽出上頭說話的人,就是同村的曹老六。
曹家的祖墳跟薛家離得不遠(yuǎn),曹老六這人平時在村里就愛在嘴上占人便宜,剛才聽到下頭說話,頓時就忍不住接了話茬。
“哎呦,我咋臭不要臉了。”曹老六絲毫沒察覺出事態(tài)的嚴(yán)重,繼續(xù)道,“就算不要臉也得是咱倆一起不要臉,我一個人還能生出兒子來不成?”
這話一出,薛良平還沒回過神來,薛力就已經(jīng)炸了。
他一骨碌從雪窩子里爬起來,抄起一旁拿來清理雜草的鋤頭就直奔曹家祖墳過去。
孫氏嚇得大喊:“老三,你快跟著去看看,別讓你二哥傷著人!”
“媽的,打的就是他!”薛勇卻也抄起一根木棒跟了上去。
盛氏朝薛良平后背錘了一拳頭,拖著哭腔罵道:“你個老死頭子,人家占便宜都快占到你家炕頭上了,你還杵在這里,我怎么就嫁了你這么個窩囊廢!”
這話是個男人都忍不了,薛良平回過神來,也抄起家伙,跟在兩個兒子后面一起爬上去了。
孫氏膽小,摟著兩個孩子,擔(dān)憂地對夏月初道:“嫂子,不會出事吧?”
夏月初沒有說話,薛芹先撇嘴道:“能出什么事,誰讓他嘴賤的,就他那張爛嘴,就該給他撕了!”
話音未落,上頭就傳來打斗的聲音。
曹老六開始還不服氣,嘴里不住地叫罵,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打得只剩下求饒的份兒了。
薛勇到底還算冷靜些,見已經(jīng)把人打得見了血,他丟掉手里的棍子,上去把薛良平和薛力拉開道:“教訓(xùn)教訓(xùn)他就得了,上墳才是正經(jīng)事兒!
薛力甩脫薛勇的胳膊,又沖上去朝著曹老六打了兩下。
“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曹老六的媳婦郭氏在旁邊哭得都快上不來氣了,一個勁兒地作揖求饒。
三個人拎著東西準(zhǔn)備下去掃墓上墳,就聽著曹老六在蜷縮著身子,似乎還不服氣地嘟囔。
薛力一腳踹在他后腰上問:“說啥呢,敢不敢大點聲說?”
郭氏氣得朝曹老六拍了一巴掌罵道:“你挨了多少打怎么也管不住這張嘴!”
“媽的,這回饒了你,再讓我聽見你嘴里不干不凈的,到時候打你個腦袋開瓢兒!”
薛良平領(lǐng)著兩個兒子下去,把墳前的雪清干凈,處理了一些樹枝樹杈,這才把帶來的貢品一一擺在墳前。
全家一起磕頭祭拜過祖先,薛良平又低聲念叨了幾句,這才起身道:“行了,收拾收拾,咱們下山吧!
薛壯自從上來之后就一直沒吭聲,這會兒突然道:“爹,你們先下去吧,我想跟娘說幾句話!
薛良平聞言一愣,然后嘆了口氣道:“也好,你娘這么多年都沒瞧見你了。”
盛氏不滿地翻了個白眼,盯著孫氏把供品一一收進(jìn)籃子里,轉(zhuǎn)身就先下山去了。
夏月初把帶來的草墊子鋪在薛良平亡妻許氏的墓碑前,跟薛良平一起把薛壯扶到墊子上,看著他的神色,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地上又濕又冷,你少待會兒就趕緊叫我們!
薛壯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夏月初,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夏月初和薛良平一起退到不遠(yuǎn)處等著,也不知道薛壯要跟許氏說什么。
坐在許氏的墓碑前,薛壯有一絲恍惚,簡直有種最近的一起都是場夢的感覺。
他抬手輕撫許氏的墓碑,并沒有出聲。
“大娘,您肯定知道,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不過大壯是我兄弟,他為了救我死了,您和薛大叔就跟我親爹娘一個樣兒。
不知道大壯到了那邊有沒有跟您團(tuán)聚,等今后有機(jī)會我一定把大壯的尸骨遷回來跟您團(tuán)聚。
您放心,我會把薛大叔當(dāng)親爹一樣孝敬的,伺候他到百年,我給他摔喪駕靈……”
他低聲地念叨著自己的心事,忽然感覺有有道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身上。
抬頭一看,不遠(yuǎn)處夏月初正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自己。
薛壯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著墓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最對不住的就是月初,她什么都不知道,還一直照顧我對我好……不過您放心吧,我一定會給她安排個好歸宿的……”
隨后他又絮絮叨叨對著許氏的墓碑說了許多大壯當(dāng)兵時的趣事,不知不覺就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夏月初一直關(guān)注著薛壯那邊,看見他又哭起來,趕緊跟薛良平道:“爹,咱過去看看吧,大壯的腿剛有了點兒知覺,在雪地里跪那么久怕是不好!
“對對,你瞧我,都把這茬給忘了!毖α计饺讲⒆鲀刹节s過去,“大壯啊,爹知道你想你娘,不過這大雪地里,呆久了不好,咱先回去吧!”
薛壯趕緊抹掉眼淚,點了點頭,臨走又忍不住回頭看看墓碑,低聲道:“娘,等我腿腳好了再來看您!
薛良平背上兒子,聽了這話鼻子也是一酸。
最后爺倆下山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紅的。
盛氏坐在牛車上等了半晌還不見人,正準(zhǔn)備打發(fā)兒子上去看看,還沒張嘴就看見薛良平背著薛壯,夏月初在后頭扶著,三個人一道下山來了。
周氏靠坐在車上,揉著自己有些酸楚的后腰,見狀脫口而出:“哎呦,娘,你瞧,爹和大哥的眼睛咋都紅得跟兔子似的!
盛氏冷哼一聲,把身子扭了個方向,不去看那爺倆。
周氏還想再說點啥,被薛勇用胳膊拐了一下,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薛良平把薛壯放在車上,趕著車回家。
雖說就上墳這點事兒,但是一番折騰也用了不少時候,看太陽都快升到腦袋頂上了。
這會兒雪也停了,太陽曬著,地上的積雪就開始融化,一路上都濕噠噠的讓人難受。
盛氏覺得自己的心就跟車輪底下被碾得稀爛的雪水似的。
這么多年了,自己給他生兒育女,如今連孫女外孫都有了,他心里最放不下的還是那個女人。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