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得見故友,心懷甚慰!”
那位七圣之一的元辰子,聽了太白宗主的話,臉色倒也似有些唏噓,目光緩緩掃過了太白宗主、息家家主、古通老怪的臉龐,低嘆道:“遙記得三百年前,我七人年紀(jì)輕輕,便得享盛名,對月邀飲,不盛快哉,只惜得轉(zhuǎn)瞬之間,三百年過去,有人兩鬢蒼蒼,有人成就當(dāng)世劍仙,有人終不負(fù)狂言之諾,果為北域生靈奪來了一線生機(jī),也有人初心已改,換了門庭,唉,當(dāng)初得聞蒼龍道兄殞落于北海之上,我也曾不勝傷感,對月獨(dú)飲,憑吊了他一番……”
此得他此番話說了出來,場間眾人都臉色微變。
他身左的雪女,與身后的黑甲男子,似乎有些驚愕,微微側(cè)首,盯了他一眼,而周圍的北域仙兵,則是沒想到劍拔弩張的雙方于半空之中相見,卻如同舊友敘話一般。
太白宗主等人也都稍稍動(dòng)容,本以為他會撕破了面皮,再不念舊,沒想到他這番話說出來,情真意摯,卻又不像是假的,微一沉吟之后,太白宗主嘆了一聲,道:“元辰子道兄如此說,便不負(fù)了吾等當(dāng)年之誼,只不過,既然道兄明白,又何必要攔我北域仙軍?”
他微微向前,氣機(jī)驟發(fā),若聲含風(fēng)雷,凝然道:“三百年前,吾等封小圣之名,息州飛仙臺上飲酒之時(shí),便曾為北域不公命運(yùn)而怒,立誓改之,而今,北域終得天命,乘勢而起,奪十七州,聚百萬修,斬鬼神無算,誅妖魔無盡,而今正是一鼓作氣,逐退尊府,還我北域以天道昭昭之時(shí),元辰子道友也是北域修士,而是身負(fù)重望的七圣之一,為何不相扶同道,共討尊府,以全三百年前之誓,討還尊府血債,反倒要在北域仙軍之前列陣,攔我去路?”
“皆曾立誓救北域于水火,而今卻不助蒼生助鬼神,元辰子道友,你……”
聽得太白宗主一番話,眾仙軍皆氣意勃發(fā),仿佛受到了無形的鼓舞,身材都高大了幾分,更有人抬眼看向了那位七圣之一的元辰子,似乎潛意識覺得,這元辰子定會被拉攏過來。
畢竟,北域七圣,無一不是豪杰,這位元辰子……
元辰子臉上的笑意,已漸漸消失,低嘆了一聲,道:“既各為其主,那便道不同不相與謀,你我皆是故友不錯(cuò),但我既已效忠帝尊,自當(dāng)為尊府效力,三百年前,你我不過是那些東土大人物眼中的小丑而已,七圣之名,也只來自于人家一句戲言,說什么重望,又講什么道義呢,而今三百年過去,世事如云煙,道心亦通明,此前的幼稚言語,又何必再提?”
太白宗主等人聞言,臉色漸漸變得有些凝重。
哪怕是仙殿里面,聽到風(fēng)聲,也湊了過來看的蕭劍淵,這時(shí)候也隔著殿門看了一眼元辰子,然后收回了目光,看他的臉上,似乎既有憤憤不平之意,又有著無盡的惋惜之色。
“嘩……”
而在下方,無盡仙軍之中,則頓時(shí)響起了一片怒喝聲。
“還說什么北域七圣之一,只是一個(gè)走狗……”
“仙軍陣前,還敢大放厥辭,便該抓來,亂刀砍死……”
“執(zhí)迷不悟,自尋死路!”
而那位元辰子,在說了這些話后,眼見得下方仙軍之中,無盡憤怒之言,便如一層層的海水浪潮,他也微微搖了搖頭,倒是灑然一笑,忽然提高了聲音,笑道:“小兒輩無知無覺,追名逐利,卻冠冕堂皇,老夫又何須與爾等爭執(zhí),今日快事,便是得見故友……”
“既如此,又豈能無助興之舉?”
“老太白,老古通,小息燭,還有那個(gè)練劍不成卻硬要爭名的家伙,今日吾等故友重逢,怎可不切磋考較,吾早已布下十門鬼神陣在此,便是要用來會會你們幾位老友……”
他大笑著,忽然輕輕拂袖,身后忽然黑霧席卷,陣光沖霄,猶如一片五彩云霞鋪開。
那滾滾蕩蕩的陣意,傾刻間散發(fā)了開來,仙軍之中的聒噪之聲頓時(shí)壓了下來,不知有多少人,抬頭看著那漫天的陣光,感覺便像是整片天地都向著自己壓了下來,被那氣機(jī)震懾的喘不過氣,別說繼續(xù)在嘴上痛罵了,若是身后仙軍駐扎,人擠人,這時(shí)候都生出了退意。
“十門鬼神陣?”
而在仙殿之中,太白宗主等人,聽得此言,也不由得臉色微變。
北域七圣,天資過人,皆有所長。
而這位元辰子,便是在七圣之中,都是出類拔萃的。
當(dāng)年他們封名七小圣時(shí),尚都只是金丹,而且北域修士,資源枯竭,想要破階,本就極難,可便是在那種情況下,他都是緊隨北方蒼龍之后,第二位破階元嬰之人,可見其天資何其出眾,而同為七圣,太白宗主等人更是明白,元辰子的真正本領(lǐng),還不在修為上。
息燭擅符、幕、蕭二人擅劍,趙真湖擅謀,古通老怪擅丹,北方蒼龍擅戰(zhàn),而這位元辰子,則是陣術(shù)之道,最為精湛,他們年青時(shí)便切磋過,若論斗法較量,元辰子應(yīng)該只在當(dāng)時(shí)的北方蒼龍與幕九歌之下,但是給了他足夠的準(zhǔn)備時(shí)間,他布下的陣,卻無人有把握破得!
他的陣道,某種程度上,可與古通老怪的丹道相比。
雖無門無派,自己參衍而成,但卻奪天地造化,十分的可怖。
而如今三百年時(shí)間不見,想必他的陣道,又有提升,更何況這時(shí)候的他坐擁偌大尊府底蘊(yùn),又可借鬼神之力,還挑在關(guān)州群山這等天險(xiǎn)之地,誰知道會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太白宗主抬眼望著那混雜一處的陣光,眉心緊鎖。
他忽然看向了元辰子,道:“此前尊府退讓一州,于關(guān)州設(shè)計(jì)的命令,也是你下的?”
“不錯(cuò)!”
元辰子點(diǎn)頭,道:“帝尊信我,卻將最后命脈交于我手,我自以命相報(bào)!”
“你……”
這話都說了出來,古通老怪等人,也自明白,絕無可能再勸得他回轉(zhuǎn)心意,心間頓時(shí)又怒又急,息家家主臉都皺在了一起,森然喝道:“此人三百年前,便一臉的陰沉相,與誰都不交心,如今更是成了瘋子,吾仙盟有百萬仙軍在手,又有無數(shù)高人相助,還破他什么鬼陣,直接揮起仙軍,掩殺過去,我倒要看他那區(qū)區(qū)幾根陣簡,能夠擋得了我北域幾件刀兵!”
不僅他如此想,不遠(yuǎn)處,宮商羽的使者也來了,顯然也是想問仙軍要不要掩殺過去。
可是太白宗主看看身前的無盡陣光,又看了看下方神色各異的仙盟仙軍,卻緩緩搖了搖頭,道:“此地地勢殊奇,群山連綿,陣光盈宵,我等百萬仙軍,繞也繞不過去,而若直沖大陣,怕是會有一半仙軍都會絞碎在此陣之中,以如今的仙盟軍心,別說一半,便是喪命一兩成,都有可能軍心崩碎,更何況,尊府伺有鬼神,吾等沖陣,被絞滅的人太多,又會生成死地,不僅鬼神可借此享受血祭,增長力量,更有可能滋生新的鬼神,殺之不絕……”
息家家主等人聞言,皆已大皺眉頭:“既如此,又能如何?”
“如今大軍已至,卻被攔在此地,對于士氣,也是一個(gè)極大的打擊……”
“……”
“……”
太白宗主臉色肅色,低聲道:“他要斗陣,那我等也只能奉陪,破他的陣了!”
說著話時(shí),忽然向前走出了幾步,遠(yuǎn)遠(yuǎn)望著元辰子道:“道兄,既然你有斗陣雅性,吾等也只能從命,不過,既然你設(shè)下了這等十門鬼神陣,那陣名如何,還請示下吧……”
聽得此言,元辰子笑道:“還是老太白為人爽利,三百年前,我便發(fā)現(xiàn),我們七人之中,數(shù)你最為陰沉,可偏偏還是讓人想要跟你做朋友,可惜了,七圣之中,我最不想與之為敵的,便是你,但既然到了這一步,那我們便還是要斗個(gè)痛快吧,你且聽好,我這十陣是……”
“不可……”
他身邊的雪女忽然急道:“既要拿大陣阻他們,便該讓他們摸不清虛實(shí)的好,想要知道這是什么陣,又該如何破,且讓他們拿人命進(jìn)來填,哪有對手問一句,便老老實(shí)實(shí)將底細(xì)交待出去的,元辰子,我只問你,提前將自己的大陣報(bào)出去了,那豈不是自揭其短?”
一邊的黑盔男子,眼眶位置亦是黑氣涌動(dòng),似有些陰險(xiǎn)。
“你們懂什么?”
但聽著雪女的話,元辰子卻不屑斥道:“既是修行中人,便要靠堂堂正正的學(xué)識較量,我受帝尊所付,在此設(shè)陣攔路,那倚仗的也是自己一身陣道本領(lǐng),而非陰險(xiǎn)算計(jì),磊落正意,才是正道,我看此等道理,你們這些生于幽暗,營營茍且的霧島小民,一輩子也不會懂!”
“你……”
雪女與黑甲男子,又何時(shí)被人這等罵過,皆已大急,甚至眼露殺機(jī)。
而元辰子,卻已大步上前,忽然大袖一揮,群山之上,濃重鬼霧散去,露出了一座又一座古怪至極的陣門來,仿佛一道道門戶,纏繞道蘊(yùn),噴薄陣光,立于群山之巔,元辰子的聲音,朗笑著響起:“趙道友,我說與你聽,我這十門鬼神陣,揉十般法類,化天地秘法!”
“第一門,為金光陣。”
“第二門,為鬼柳陣!
“第三門,為弱水陣!
“第四門,為地火陣。”
“第五門,為亂山陣!
“第六門,為流光陣!
“第七門,為妖月陣!
“第八門,為鴆風(fēng)陣!
“第九門,為暗雷陣!
“第十門,為萬神陣!
“……”
“……”
聲音蕩蕩,傳遍諸域:“大陣在此,門戶已開,諸位道友,請入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