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擇端身材欣長,面目清矍,留著長須,頗有道骨仙風之感,適才還沉浸在拍得好畫的喜悅之中,心情極好,看到楊明鏡,連忙也拱手道:“原來是明鏡兄,別來無恙,別來無恙!
二人久別重逢,很是高興。寒暄之下,才知道張擇端境遇非常。三年不見,召集的張擇端已經(jīng)是宮廷中的一名畫師,待遇優(yōu)渥。
張擇端得知楊明鏡兩人今年參加會試,笑著道:“明鏡兄大才,擇端是知道的,只要收斂一下臭脾氣,金榜題名只是時間問題。也祝愿這位江公子早日高中!毖栽~之語,頗為殷切。
江耘對他頗有好感,心中想到那幅巨畫,半是玩笑半是試探著說道:“子顏初聽得兄臺名字,是在這京城最高之處鐵塔上聽明鏡兄提起的。子顏初來京城,曾與明鏡兄在鐵塔一游,站在那京城最高之處俯看這繁華、熙攘的大千世界感慨頗深,心想若是有一畫師能將這一不世美景畫于畫端,傳之于后世,讓后人感沐這盛世風情,此誠幸事也!
張擇端此時顯然還不曾有此想法,見江耘問得突兀,略略一笑,眼神之中似喜似疑,陰睛不定,卻不曾說話。江耘自失的一笑,暗罵自己多事。卻聽得張擇端回過神來,試探地問道:“這京城何其之大,站在鐵塔之上一眼望去,卻又如何畫得完?又要多大的畫紙啊!
江耘微微笑道:“用長幅畫卷細細而作,如何?。”
張擇端終于不再矜持,興奮起來,緊接著說道:“此法甚好,不過依擇端之見,當以汴河為綱,徐徐而畫,盡顯京城之繁華,人物之絕美,畫紙最好是狹長,筆法當以實避虛。畫慣了斗方,為何必須是斗方,狹長卷軸又如何?對了,江公子,此畫當以何為名?”
張擇端說到后來,雙手又是撫掌又是拍擊,已深深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之中,胸中仿佛已經(jīng)有了那番盛景,因為是江耘的提議,便急急的征求他的意見。
江耘看著張擇端急切的樣子,心中不由感慨道:“這搞藝術的人從古至今可都是一般模樣啊!毙闹须m然這樣想,嘴上卻也不賣關子,說道:“如今清明之世,擇端兄既已汴河為綱,漕運四河之中以汴河為上上之河,何不叫做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清明上河圖,好,好,好!擇端欲作此畫久矣,心有所悟,奈何樊籬桎梧,每每枷于胸中,今日一見江公子,得遇有緣之人,吾將有大作。”張擇端拉著江耘的手,感謝之情溢于言表。
楊明鏡見二人投契,也是高興不已。三人邊走邊聊出了書畫鋪,剛出了門口,便被門前攤位上的字所吸引。原來書畫鋪在推銷他們的文房四寶,擺了很多宣紙和筆墨,任人寫字品評以試驗質(zhì)量。有不少文人雅士借此機會在賣弄文字。三人粗粗一看,都覺得太過平常。
楊明鏡嗤笑道:“若王燁在此,安得此間小兒賣弄!
張擇端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對著江耘說道:“想必江公子在字畫方面造詣頗高,可否讓擇端見識一下!
江耘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能自己剛才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建議,讓他對自己高看一眼吧。江耘正在猶豫要不要獻丑,旁邊的楊明鏡卻在慫恿他:“子顏就露上一手吧。對于你的字,我雖然欣賞不來,但還是比較有特色的,擇端在此,正好可以品評一下。”
江耘便不再推辭,鋪好紙,拿起筆來,心念一動,揮毫寫了四個大字,正是:風、雅、大、宋。寫完細看之下,自覺滿意,只見筆劃挺瘦秀潤,橫劃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捺如切刀,豎鉤細長。旁邊眾人早已圍了過來,看著這幅風格迥異的書法作品,一時議論紛紛,叫好者有之,看不懂者有之,卻沒有人敢叫不好。
楊明鏡笑著說道:“不瞞擇端兄,明鏡眼拙,一直看不慣子顏的字體,對此我只有一個字評價,怪!睆垞穸四碇L須,面露喜色,雙眼不離那四字,看得極是仔細。
“乍一看,是有點怪異,因為以前不曾有得這種字體,但是細看一下,似乎隱隱有大師風范。擇端對于書法,不是十分擅長,但我認得一人,卻是鑒賞大家,不知江公子可否將此字借于我觀賞幾日?”
江耘松了一口氣,總算不曾出丑,看張擇端如此說,連忙說道:“既能入兄臺法眼,便拿去好了,何來借還之說。”張擇端也不客氣,當下卷起那幅字,與他拍得的畫作一起包好,又問了二人住處,雙手抱拳說道:“擇端今日還有事情,不能逗留,改日定來上門拜訪。明鏡、江公子勿怪!闭f罷,告辭后去了。
江耘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感慨非常,名人啊。楊明鏡突然對江耘說道:“擇端此人向來高傲,不知今日為何對子顏如此欣賞。說來也怪,在你的身上,總能生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江耘聽了,極是受用,大笑道:“明鏡兄,可曾聽說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想來是因為我們都是風雅之士吧!
江耘的馬屁拍得隱蔽,說得楊明鏡也是心中歡喜。江耘一把拉著呆的他說道:“走了,我們?nèi)フ也谒麄,帶那兩個小鬼去吃上次那個蟹黃湯包去!
離考試還有七天,中間那個大大的七字卻是新帖上去的,江耘對此做法極是滿意,嗯,這樣才有考前的氣氛么,全然不顧6伯勤的反對。呵呵,也只有他反對了,林鎮(zhèn)齊和楊明鏡都是老油條了,自然沒有這般緊張。伯勤是第一次難免有點說不出口的懼怕。相比之下,江耘和楊明鏡則是好整以暇。楊明鏡是胸有成竹,江耘卻是有點無知者無畏的味道在里面。林鎮(zhèn)齊這幾日已經(jīng)不看書了,開始勤練武藝,畢竟武試最后定名次的是弓馬。
丘蓉已漸漸接替了江福擔當起了廚師的角色,做的菜是越來越好吃。丘勇的身體也早已恢復,幫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時間,這個京城的小院里倒也是其樂融融,江耘是很享受這種生活,但是他的心里也明白,隨著日期的逼近,這種恬淡的生活恐怕在今后或許已經(jīng)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果然,下午的時分,這里來了個客人,正是曾說過要來拜訪的張擇端,手里提著不少禮物,都是些考試用的文房四寶。介紹與寒暄過后,張擇端說明來意:“擇端此次前來,一來為了敘舊,二來是為了請江公子走一趟,見一見擇端的一位朋友。我那位朋友對子顏的字頗為欣賞,所以想請子顏一晤!
江耘笑著說道:“難得有人欣賞江耘的丑字,那便走一趟吧。不過,先不急,先坐下聊聊也不遲!
眾人自是陪著張擇端閑聊,6伯勤等人對于書畫也頗有研究,共同話題也不少。時間一久,張擇端似乎急了起來,但也不好催促眾人。
江耘察顏觀色,就說道:“擇端兄,不知要見江耘的是何朋友?”張擇端一聽,正中下懷,連忙說道:“喔,是擇端一個畫畫的朋友。他不方便出門,現(xiàn)在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江耘看了看楊明鏡,明鏡會意,問道:“不知道是何朋友,你可莫要消遣我子顏兄弟!睆垞穸粟s緊說道:“明鏡兄放心,擇端的為人你還信不過嗎?實在是我那朋友情況特殊,故要子顏親往!
楊明鏡說道:“子顏初來京城,我終歸不放心,我要同去。”張擇端一聽,好生為難,躊躇說道:“這,這”江耘見他猶豫,越奇怪“真是奇怪,不就是討教些”江耘突然想到自己這獨特的“瘦金體”與某人的淵源,心中靈光一閃“難道是他。俊毕氲酱颂,江耘出言說道:“明鏡不用擔心,如此我便與擇端兄走一趟吧。我一個大活人,還怕他把我賣了不成?”張擇端正在為難,見江耘解圍,松了一口氣。江耘略一思量,便從屋里拿了那幅臨別之時翟汝文送的那幅畫,準備了一下就和張擇端二人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