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來報的時候,蕭子衍正在喝茶。聽聞夜君墨的到來,他只是渾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相較于外面的血雨腥風,蕭子衍這里,簡直閑適的有些過分。
他取出紅泥小火爐,將茶煮上,而后不緊不慢的洗茶,倒茶。
片刻的工夫,屋子里便茶香四溢了!
他執(zhí)起小巧精致的茶盞,輕輕的嗅了嗅茶香,滿意的輕啜了一口。
于此同時,外面的夜君墨正揮劍斬殺著一切擋在他面前的人,他所經(jīng)之地,血流成河。
這個山莊,是他的地盤。他既然敢引得夜君墨過來,自然早早就派人駐守于此了!
蕭子衍是北宛位高權(quán)重的王爺,身邊跟隨的守衛(wèi)自然不少。
再加上本身的一些暗衛(wèi),合起來,差不多也有千余人!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山莊的管事聽聞夜君墨獨自闖入的時候,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出來看到了這滿地的尸體,和尸體之中,那地獄羅剎般的夜君墨,這才禁不住慌了神。
此時的夜君墨,分明就是個移動的大殺器,他們上去,只有做炮灰的命!
夜君墨可沒有理會他們,但凡是擋住他去路的人,他皆沒有手下留情。
鼻端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他的劍上更是染滿了鮮血。
而一路走來,他的氣息卻未曾亂了半分。
眾人自然也看出了他們之間實力懸殊,遂改變了策略,紛紛采取了遠攻的方式。
剩下的人手執(zhí)弓箭把他給圍了起來,伴隨著領(lǐng)頭人的一聲令下,漫天箭雨飛速的朝著他席卷而來。
夜君墨渾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劍光翻飛間,那些利箭被他悉數(shù)擋了回去。
距離蕭子衍的住處還有一段距離,他忽然失去了同這些人糾纏的耐性。
下一刻,他眸光一斂,抬手便將那些箭羽攏在了一起。
在那些人尚未緩過神來之前,便將它們悉數(shù)還了回去。
遠遠的,墻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慘叫。
趁著眾人尚在發(fā)愣的時候,夜君墨朝著蕭子衍的園子飛躍而去。
蕭子衍貼身的暗衛(wèi),自然也都非常人可以比擬的。
憑夜君墨之力,對上他們,雖然有勝算,也要頗費一番工夫。
這些人,交給他手下的暗衛(wèi),而他則快步的走到了房前,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間里,蕭子衍正坐在小案前煮茶,滿屋的茶香倒是沖淡了幾分血氣。
蕭子衍遙遙的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新煮好的茶,要嘗一嘗嗎?”
夜君墨沒有說話,只是鼻端飄散的茶香,卻叫他的眸色微微閃動了一下。
“外面血氣太重,莫要辜負了這茶香!笔捵友艿暤,“把門關(guān)上吧!”
夜君墨聞言,冷冷的抬眸看向他,揮手關(guān)上了房門。
蕭子衍像是沒有感覺到他周身散出的寒意和殺意一般,繼續(xù)不緊不緩的給他倒了一杯茶。
越是這個時候,夜君墨反而冷靜了下來。
如果不是他手中沾滿鮮血的長劍和身上的血污,此時的他分明就像是一個來探訪主人的賓客。
蕭子衍垂首繼續(xù)擺弄著茶盞,而夜君墨則緩步朝他走了過去。
他手中劍上的血,淅淅瀝瀝的落了一地。
走到蕭子衍身邊,他抬手朝自己遞來了一杯清透的茶。
夜君墨沒有接,蕭子衍嘆了口氣,輕輕把茶盞放在對面的位置,淡聲道:“蒙頂甘露,輕箬最喜歡的口味。
雅州新進貢的,左不過二斤!我記得,從前你分派下來的茶,都會送給輕箬。如今她不在了,是不是連這茶香,都失了應有的味道。”
說著,蕭子衍端起了手中的茶盞,將杯中之茶,一飲而盡。
未待放下茶盞,便覺頸間一涼。
他放下茶盞,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夜君墨,淺淺的勾起了唇角。
“你便這么恨我?”蕭子衍輕嘆道。
“看在她的面子上,我已經(jīng)容忍你夠久了!可你,不該一次次的觸碰我的底線!”夜君墨手中的劍再次逼近了幾分。
鋒利的劍刃在蕭子衍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不淺的劃痕,頓時,他傷口處流下來的血染紅了身上的白衣。
蕭子衍不閃不避,只是微垂著眸子,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片刻后,他才緩緩抬眸,苦苦的扯著唇角,淡聲道:“君墨,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痛!”
夜君墨冷著臉沒有說話,自始至終,他的神色都沒有半分的變動。
見狀,蕭子衍扯了扯唇角,收回了視線,嘆聲道:“自幼我們一起長大,共同由輕箬教授武藝。
而你總是比我學得快一些,我嫉妒你總是得她賞識,故而總是給你搗亂。而你卻一直毫不在意!
久而久之,我便想著,怎么做才能讓你失去冷靜。所以我便變本加厲的惡作!
可是,一次都沒有成功過!那個時候,連輕箬出事,都未曾見你這般失態(tài)!
我還以為,你天性涼薄。這世間不會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牽動你的心緒!
然而……
你竟然為了林羽璃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態(tài)。甚至不惜違背對輕箬的承諾,還要為了她來殺我!
原來,你也并非那么無情的人!”
“所以,你想告訴我,傷害她,只是你自以為是的試探?你的惡作?”夜君墨聲音愈發(fā)冷沉,“從前我容忍你,只是因為你尚未觸碰我的底線!如今,我只后悔,為何不早些殺了你!”
聞言,蕭子衍的手微微的一抖。他攥起手指,將手隱在袖中,這才淺聲笑道:“所以,你要殺了我嗎?我們十幾年的情誼,原來比不過一個女人啊!”
“若你當真顧念我們十幾年的情誼,就不該動她!”夜君墨冷聲道,“你明知道,她對我多么重要!”
“從前不確定,如今倒是知道了!”蕭子衍嘆道,“原來,她才是你的心尖之人!”
他的話,叫夜君墨禁不住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看著蕭子衍,冷聲道:“不然呢?”
蕭子衍身子猛然一怔,但隨即,他卻是恢復了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我還以為,是輕箬呢!如今看來,真為她不值!”蕭子衍說著,不禁苦笑了起來。
“你喜歡輕箬,我也從未生起和你爭搶的心思!币咕,“她救我一命的恩情,我自會報答她!
可你不該為了她,來傷害我的人!便是答應過她,凡事會放你一馬,如今,卻也要食言了!”
“我喜歡輕箬……”蕭子衍面無血色的呢喃著,忽而扯了扯唇角,淡笑道,“對,我喜歡輕箬!可她一直喜歡的是你!甚至還為了你,冒著生命危險承接了那王蠱之毒!
所以,憑什么你和別的女人在這邊相依相守。卻害的我們……天各一方!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四個字像是生生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蕭子衍瞪著他,眉目之間早就失去了慣有的云淡風輕的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隱忍的痛意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說完了?那便去給她償命吧!”夜君墨說著,舉劍便準備殺了他的時候,卻聽蕭子衍冷聲道,“我有辦法救她!”
“你說的是真的?”夜君墨眼中漫上一層喜色,面上卻是半點未顯。
“事到如今,我又何必騙你!”蕭子衍涼涼的笑道,“方法我可以告訴你,可信不信就是你的問題了!
“說!”
“林羽璃現(xiàn)在只是陷入了假死狀態(tài),但是若不在七日之內(nèi)得到有效的救治,那么她便會必死無疑!”蕭子衍道,“你說的沒錯,從一開始我其實就是在逼你。
如今,我倒要看看,這一步,你到底走不走!不妨告訴你,唯一能救她的法子,便在鬼域之中!”
“什么法子?”夜君墨冷聲道。
聽蕭子衍這么說,他竟然沒有覺得意外。
因為自始至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逼著他去鬼域營救云輕箬。
云輕箬自中了王蠱之毒之后,便去了鬼域之中。
臨去之前,她服用了一種特制的藥物,那東西會讓她陷入沉睡的狀態(tài),她可以維持這種狀態(tài)達十年之久。
而之所以選擇在浮玉雪山之中沉睡這么久,也是因為那里是唯一一個可以叫她體內(nèi)蠱毒不擴散的地方。
而且十年的時間,她體內(nèi)的蠱毒也會被慢慢的凈化。
但是十年之后,她必須被營救出來,否則,她便會徹底的長眠于此。
一開始,夜君墨找上林羽璃,也是因為她的血脈,可以喚醒云輕箬。
而如今,距離她進入浮玉雪山的時間,已經(jīng)接近十年了。也難怪蕭子衍會這般焦灼!
蕭子衍想逼著他犧牲林羽璃的性命去救云輕箬,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可能那么做!
縱使云輕箬于他有救命的恩情,但在他的心里,旁人同林羽璃,從來就沒有可比性!
不過,蕭子衍不知道的是,其實原本他就打算帶林羽璃去往鬼域。
不是因為云輕箬,而是因為林羽璃身上那日漸覺醒的血脈。
他已經(jīng)找到了解決她血脈的辦法,而這個辦法,跟長眠于浮玉雪山之中的云輕箬,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