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落了兩日,寒意越濃。
那日,我穿著廣袖窄腰,裙擺上滿是粉色荷花的白色絲裙,籠著暖手爐站在窗子底下,看著漫天的鵝毛大雪簌簌飄落,一天一天的銀裝素裹。
想起那日無意中現(xiàn)的那片梅林,如今雪夜明月,映著這紅梅簇簇,暗香浮動,該是何等美景。我心中向往,站起身披一件銀白的輕裘,兜上風(fēng)帽邊走邊對瞳瞳說:“我想出去走走!
尚未走近梅林,小羊羔皮的繡花暖靴踩在雪地上出輕微的咯吱咯吱的響聲。林中一片靜寂,只聽得我踏雪而行的聲音。
滿眼的紅梅,開得盛意恣肆,在水銀樣點點流瀉下來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紅得似要燃燒起來。
花瓣上尚有點點白雪,晶瑩剔透,映著黃玉般的蕊,殷紅寶石樣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麗傲骨,也不知是雪襯了梅,還是梅托了雪。
我的心情不禁雀躍,情不自禁走近兩步,四周萬籟俱靜,只聞得風(fēng)吹落枝上積雪的簌簌輕聲,清冽的梅香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到一片冰清玉潔,我深吸一口氣,將輕裘輕輕一扯,腳下翩然的轉(zhuǎn)了一個圈,沒有人。
腳下繼續(xù)旋轉(zhuǎn)起來,揮灑開廣袖,翩然起舞,我裙上的荷花隨著急的旋轉(zhuǎn)鋪灑開去,我輕輕的蹲下,仿佛人在荷花中一般
接著一式風(fēng)擺柳,一招探海臥魚,或云步或飛腳,輕輕的跳躍,長長的水袖在周身縈繞,我燦爛的笑著,心里也感到快樂,最后慢慢蹲下,白色的長袖從空中緩緩落下
玉白的袍角出現(xiàn)在眼前。
我抬頭看他,一襲白衣勝雪,皎潔的月色灑在他身上,被白錦緞的衣服反射著柔和清冷的光,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他,也是第一次什么都沒有在我們之間阻隔,我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有一個白衣的女子,在夜風(fēng)吹拂下衣訣翩翩,宛若天仙。
我在他眼中看見驚艷、憐惜、悲傷種種復(fù)雜的情緒一閃而過,不過轉(zhuǎn)瞬,他的眼眸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平靜,除了一雙漠然的眼眸,我看不到其他情緒。于我,他似乎總是遙遙相隔的,一雙冰冷的眼眸從來沒帶過任何情感,高大的身軀不曾有過任何停留
下一刻,他轉(zhuǎn)身,背對著我,我站在一步外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手執(zhí)長蕭,銀色月光下,男子竟仿若神仙一般,隨之而來的是一段凄婉幽雅的蕭聲,我不禁癡癡的看呆了。
蕭聲停止了,慕大哥拾起飄落地上的輕裘遞給我,輕輕的說:“回去吧!”便轉(zhuǎn)身向前走去,我披上輕裘,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風(fēng)吹起了我鬢間的長,我不禁裹緊了身上的輕裘,雖然一路無語,但我還是覺得幸福滿滿的。
瞳瞳的身體日漸衰弱,我很心疼很焦急卻又無能為力。于是大家終日都在沉悶的氣氛中度日。
*
一天,瞳瞳說想到園子里看看雪景,我讓下人準(zhǔn)備妥當(dāng)便扶著她慢慢走到長廊中座在軟椅上,身上給她蓋了厚厚的毯子,為了打破沉重的氣氛,我轉(zhuǎn)身跑到白茫茫的雪中,從地上握起一個雪球就扔向一個丫鬟,接著再扔向另一個,丫鬟們被我砸的哇哇大叫,紛紛跑到園子里和我開戰(zhàn),我亦大笑著和她們打鬧,一時間我仿佛回到了兒時,快樂無比、無憂無慮的日子。
哦喲,走神的我不知被哪個壞丫頭打中了一下,迅回神,聽見瞳瞳咯咯的笑,我挑眉看向她,用眼神告訴她:敢幸災(zāi)樂禍?
她馬上用手捂住嘴,卻仍然掩飾不了眼里的笑意。我黯然,不知瞳瞳還能陪伴我們多久。我回過身,準(zhǔn)備反擊,瞳瞳就在一邊不時的說:“顏兒,小心左邊”“顏兒,你的右邊”正玩的不亦樂乎,突見幾個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拜下,心中奇怪,就聽見瞳瞳略帶驚慌的聲音:“哥哥”
我轉(zhuǎn)身一看,現(xiàn)不知誰的一顆雪球不偏不倚的打中了他,暗笑,抬眼看他,現(xiàn)他看我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然后迅撇開眼神,低下頭對瞳瞳說:“天氣寒冷,小心凍壞了,進(jìn)屋去吧!”瞳瞳亦柔順的說:“好!”站在剛剛打鬧的雪地中,我突然靈光一現(xiàn),決定給他們兄妹二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就在那日夜里,我趁所有的人都熟睡的時候,連夜站在寒風(fēng)中堆起了兩個大雪人,盡管寒冬的夜晚格外的冷,風(fēng)刮在臉上、身上格外的刺骨。
盡管不一會兒我嬌嫩的臉頰已經(jīng)被刺骨的寒風(fēng)刮的紅紅的,盡管我的雙手已經(jīng)被凍的通紅失去知覺,但,只要想象著他們第二天一早拉開房門,看見一個栩栩如生的大雪人的開心模樣,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還忍不住小小的興奮一下,要知道這可是我小時候的最愛。
哥哥每次惹我生氣了,如果是在冬天的話,就一定是要為我堆個雪人來哄我的哥哥,哥哥顏兒好想你哦,不知道你過的好不好,開不開心,哥哥一定要開心,等顏兒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一定馬上用飛的回去看你,呵呵。
一邊想著哥哥,一邊努力的制造我的雪人。一個堆在了瞳瞳的門口,為了瞳瞳能喜歡,我還給她門口的雪人戴上了紅色的小帽子,穿上了紅色的小棉襖,嘿嘿,眼睛用了兩個煤球,鼻子上倒插了個胡蘿卜,尖尖的朝外,手上拿了一枝專門為她摘的紅梅,完工!
另一個則堆在了幕大哥的門口,沒有給它戴帽子,不過在它脖子上圍了一條我親手為慕大哥縫制的淡藍(lán)色上面繡著朵朵祥云的圍巾,我一直覺得只有這樣淡雅的顏色才配的上他俊雅非凡的氣質(zhì),雖然針腳粗糙,但卻是我花了好長時間,手都被針戳的不成樣才完成的,可一直沒勇氣送出去,這下好了,就讓雪人給我代勞吧,嗯裝上眼睛,裝上鼻子,大功告成!
終于全部完工后,我胡亂的用手抹了一把臉,回頭才覺天已經(jīng)快亮了,原來我一整夜都沒有睡,捶捶酸疼的腰,握緊已經(jīng)凍的毫無知覺,早已不像是自己的雙手,才現(xiàn)早就已通紅。而我渾身上下早就被凍的冰涼,
我飛快的閃回自己的屋子,就站在屋內(nèi)的門口,側(cè)耳傾聽門外的動靜,心里喜滋滋的想象著他們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呢?
慕大哥會笑嗎?會喜歡我的雪人嗎?會把我做的圍巾圍在脖子上嗎?唉,那么長時間了,除了他會對瞳瞳憐愛微笑以外,我從未見他對我笑過,真不知道何時會有那么一天?
正在胡思亂想,開門聲傳來,緊接著是瞳瞳的驚叫聲,我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什么狀況了,沒有細(xì)想就拉門而出,看見慕大哥已以更快的度站在瞳瞳身邊一臉陰沉的看著我。我莫明其妙的回視著他,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
這時,卻瞳瞳驚喜的聲音傳來:“顏兒,顏兒,是你堆的嗎?是嗎?好漂亮的雪人哦,顏兒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收到那么好的禮物了哦,謝謝你,顏兒,真的謝謝你!謝謝可愛的雪人,呵呵,謝謝雪人送我的花,可是更謝謝你,呵呵!”
瞳瞳激動的已經(jīng)有點語無倫次的邊說邊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雙手,驚呼:“天啊,顏兒,你的手怎么那么冰,你為了給我們堆雪人一整晚沒睡嗎?”
我沒有回答瞳瞳的話,而是下意識的向慕大哥的房間方向瞟去,想著不知道他現(xiàn)了沒有?瞳瞳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又開始大叫:“哇,哥哥也有雪人哦,還有圍巾哦”
然后,她居然不顧自己的病體,飛奔過去,解下雪人脖子上的圍巾,歪頭思索著說:“咦,這好像是顏兒跟柳媽學(xué)了好長時間,手指都戳的不成樣了做的東西嘛,那時問這是什么,還神神秘秘的,原來是給哥哥的哦!”見她撇了撇嘴,繼續(xù)說:“顏兒好偏心哦!”我無力的翻了翻白眼,我這還叫偏心?實在不習(xí)慣一個溫柔嬌弱,從來說話都是細(xì)聲細(xì)氣的大家閨秀怎么也能這樣大呼小叫,大驚小怪的。
瞳瞳拿著圍巾回到慕大哥身邊,圍在他脖子上時,我還是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聽瞳瞳直嚷嚷:“嗯,哥哥,很不錯哦,顏色和你很相稱的,呵呵,既然是顏兒的一番心意,你就直接圍著了,不要取下來了!
我滿眼期待的看向他,他只停頓了三秒,就一把把圍巾從脖子上拿到手上,臉色似乎比沒有剛才陰沉,頓了一下,然后帶著一絲怒氣的對我說道:“公主這樣嚇得瞳瞳差點摔倒了,還請公主以后能夠多為他人著想!”然后,拂袖轉(zhuǎn)身優(yōu)雅而去。
我一整晚的熱情猶如被冰凍的雪水無情的澆滅,淚水不聽使喚的涌上眼眶,心中無限委屈伴隨著莫大的屈辱,呵呵,我這樣的委曲求全,這樣的全心付出,如今換來的居然是那樣的訓(xùn)斥!
再也無法忍受,我反身沖進(jìn)自己的房間死死的關(guān)上門,把自己摔到床上,擁著被子,任淚水狂流。瞳瞳在門外焦急的喊聲似乎離我很遙遠(yuǎn),我這才覺自己其實很累,其實很冷
哥哥哥哥,腦子里迷迷糊糊的出現(xiàn)了哥哥,哥哥給我堆了雪人,我好開心;我生病了哥哥親自照顧我,哄我吃藥;尤記得母妃去世的時候,我傷痛欲絕,是哥哥,緊緊的抱著我說:顏兒,想哭就在我懷里哭,雖然你沒有了母妃,但你還有哥哥,哥哥會守護(hù)你,會保護(hù)你是那溫暖的懷抱給了我力量,那種溫暖仍然記憶猶新,哥哥,我喃喃的叫到,顏兒好想你,哥哥、、、、、、
那一刻,我無比的想念哥哥,想念他溫暖的懷抱,也在那一刻,我清楚而強烈的感受到,那份親情不會因距離而變的淡薄,生分,只會因為思念而更加的濃烈
*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只知道自己很累很冷。是了,在那嚴(yán)冬的晚上,寒風(fēng)蕭蕭,而我就那樣不知疲倦的用自己的小手給他們堆雪人,為了能把雪人堆出更好的造型,我甚至就這樣直接用手一點一點的堆出來。
之前,我是在興奮中,自然沒有覺得什么不妥,而現(xiàn)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頓時覺得置身于冰窖中,寒氣逼人,而且頭痛欲裂。我使勁縮縮脖子,把整個身子卷縮起來,心里想著,沒什么大不了的,等我睡一覺,養(yǎng)足了精神,我就要回北詔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總是渾渾沌沌,恍惚中感覺好像有人把苦澀難咽的藥汁灌到我的嘴里,我努力想看看是誰居然敢對本公主使壞,卻怎么也睜不開那沉重的眼皮,只有在恍惚中又睡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天大亮,我使勁睜開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怎么感覺腦袋里迷迷糊糊,我這是怎么了?我還沒緩過神來,只見一丫鬟端著熱水進(jìn)來,看見我睜著眼睛,欣喜的說:“公主,你終于醒啦!”我迷糊的想,什么叫“終于醒了”
下一刻,我想起了那天的委屈和屈辱,我堂堂北詔公主,為了他不顧一切拋下了自己的親人,摒棄了自己的身份,千里迢迢跟著他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大唐,做了以前從沒做過的事情,百般討好,萬般順從,什么都從頭學(xué)起,不管有多苦,從沒有抱怨過一句,而自己徹夜未眠,在寒風(fēng)中凍了一整夜,只為給他們制造的一個驚喜,卻那樣的得不到理解和認(rèn)可,真是失敗透了。罷了,天意如此吧,等我好了就回去找哥哥吧。
小丫鬟見我沉默不語,以為我還有哪里不舒服,喊著就出門了,我無奈,接著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轉(zhuǎn)眼瞳瞳和他便進(jìn)房來,瞳瞳踉蹌的奔到我床前,焦急的說:“顏兒,好些了嗎?還又哪兒不舒服嗎?你別嚇我!”
我感激的看看瞳瞳,對她笑笑,說:“嗯,放心吧,我的身體可是好的很呢,沒事了,對了,我睡了很長時間嗎?”
瞳瞳說:“是啊,那天你回房就再沒出來過,第二天一早,你沒有到我房里來,我們才知道你一整天都沒出來過,趕快把你的門撞開,看到你高燒不退,燒的迷迷糊糊,可把我們急壞了,沒想到你病的那么嚴(yán)重,你已經(jīng)睡了三天了呢!”
聽完,我瞟向那個冷漠的男人,他也正在看我,只是依然是冰冷的眼神帶著一絲復(fù)雜,不過,那時的我已沒有力氣去分辨他眼神里的含義,心里自嘲:呵呵,還奢望嗎?奢望他的眼神會有哪怕一絲的溫暖,算了,放手吧,你已經(jīng)努力的夠多了!
定了定心神,我淡然的開口到:“對不起,讓你們擔(dān)心了,我沒事了,等下讓我飽餐一頓呀,保證就能生龍活虎的了,呵呵!蓖p笑出聲,說:“和顏兒在一起就是開心,連生病了都能讓人開心呢”
*
吃過了早飯,我便又睡了一下,下午起來精神就好多了,我覺得既然自己已經(jīng)有了決定還是應(yīng)該盡快和他們說清楚,盡快動身比較好。
吃晚飯的時候,我一反常態(tài)的沉默不語,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我淡然的開口:“慕大哥,瞳瞳,顏兒來到大唐時日已久,心中實在掛念哥哥、淚西他們,現(xiàn)瞳瞳已經(jīng)安然到達(dá)大唐了,自有家人照顧,不需我再照應(yīng)了,我想跟你們辭行,明日我就想啟程回北詔找哥哥,謝謝二位這段日子對顏兒的照顧,顏兒感激不盡!”
沉默,再沉默,窒息的沉默。然后瞳瞳帶著一絲哽咽的聲音響起,:“顏兒真的要走了嗎?你都不知道有你在的日子我們兄妹有多開心,顏兒能晚些日子再走嗎?”
我也傷心,想:開心?有嗎?不論我如何努力,所見到的都是他千年不變的寒冰臉。但是,瞳瞳這樣,還真讓我于心不忍。但是,那人狠下心,咬咬牙,說:“對不起,瞳瞳,我離開已有些時日,大唐距離四詔又路途遙遠(yuǎn),我那么長時間都沒有半點消息帶回去給哥哥,怕他們早已擔(dān)心,我我是時候回去了”
這時,冷漠的聲音響起:“既然公主去意已決,我們便不再挽留,我會吩咐下人為公主準(zhǔn)備好回去的事,此去路途遙遠(yuǎn),請公主多多保重!”
我垂下眼說:“謝謝慕大哥!”
瞳瞳說:“顏兒,跟我來我房間一下好嗎?我有東西要給你”
我說:“好啊,走吧!”
來到房間,瞳瞳憂傷的看著我,沉默了一下,說:“顏兒,我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付出了很多,更知道你為了我哥哥受盡了委屈,我真心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謝謝你在這幾個月里帶給我們的快樂和歡笑,你其實你也許沒現(xiàn),哥哥真的變了,變的怎么說呢,變的沒有從前沉重,沒有從前消沉,那是一種從心底散出來的輕松。你不知道,知道你生病了,他也很擔(dān)心著急,他在你床前守了你二夜,直到你第三天醒來。我唉”
瞳瞳的話震撼了我,是嗎?他那么在乎我嗎?為什么在我決定離開的時候要跟我說這些?我應(yīng)該留下來嗎?我到底該怎么辦!
我一個人信步走到那片梅林,看著淡淡的月光,聞著淡淡的花香,回憶起我們一路上的點點滴滴,突然又很不甘心,不是嗎?
我已經(jīng)付出了那么多,再多一點又何妨?是啊,既然瞳瞳說他已經(jīng)在改變,說不定明天就會對我笑對我溫柔!但是已經(jīng)那么長世間了,而且他沒有說一句挽留的話,我這樣不是很傻嗎?
可,要是我走了,瞳瞳怎么辦,她會很傷心的,她的時日已經(jīng)不多,我又不忍心很矛盾,到底該怎樣做?
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了,只為了脆弱的瞳瞳!
*
日子就這樣緩緩流過,瞳瞳的身體并沒有因為我們的愛和努力而好起來,我們的萬般不舍并沒有留住她,在一個雪花紛飛的日子,她幸福的依偎在慕大哥的懷里,永遠(yuǎn)離開了我們
我很悲傷,瞳瞳,善良的總是考慮別人的感受,總是為別人著想的那么一個美好的人兒,怎會就離開我們了呢?我的眼淚象斷了線了珍珠不斷的往下掉,心里真的好疼好疼
春意漸漸濃起來,花園里的花全都開了,清晨在我去梅林的路上,香氣混合著微涼的空氣,很能讓人神清氣爽。也常常有細(xì)小的花瓣粘在錦緞的鞋底上,走動時會有輕微的帶淡淡香氣的風(fēng),感覺整個心情也日漸好起來。
我坐在傲梅下的石凳上,雙腳極其不安分的斜放在面前的石桌上,雖說是石桌石凳的,卻早已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棉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獨自享受著這暖陽下難得的清凈,想著瞳瞳臨終前對我說的話:顏兒,希望在我去了之后你能陪伴哥哥一段時間,我始終怕他難以承受
所以,在瞳瞳安葬后,我并沒有馬上回北詔,而是留在了慕大哥身邊。
而他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瞳瞳去了之后,他便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哪怕是對我,我很擔(dān)心他,卻也無能為力,因為他封閉了他自己,我無法觸碰
就在這時,老管家氣喘吁吁的的跑到我面前,說:“公主,求您勸勸我們候爺去吧!”我心下暗驚:勸?他出什么事了嗎?問道:“老管家有話慢慢說,如顏兒能幫上忙,定當(dāng)盡力”
老管家嘆了一口氣,說:“候爺上山去了,準(zhǔn)備準(zhǔn)備出家!唉,小姐臨終前找老奴說過,若是候爺做了什么決定,這世上恐怕只有公主一人能勸住他!老奴老奴也是沒辦法啊”我心痛難當(dāng),我了解他從小相依為命的妹妹沒有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心亦有所屬的那種痛,但是也不能消極如此啊,不能為此而放棄整個世界!
*
我狂奔出門,一路飛馳而去,沒去理會腳底已經(jīng)摩擦的異常疼痛;沒有理會上山的路上樹枝不斷劃破的手臂;奔跑的路上感覺只是一瞬間,卻又仿佛一世紀(jì)之久。
終于到達(dá)了山上的寺廟,山頂云霧繚繞,恍如仙境。但是此時,我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美景。
我心急火燎的正準(zhǔn)備沖進(jìn)寺廟,卻被一位小沙彌擋住了去路,說:“女施主請留步,此地乃佛門圣地,寺內(nèi)正在做法事,外人概不能入內(nèi)打擾!蔽也挥蓺鈵,心中著急不已,開口:“喂,小和尚,連你也要為難于我嗎?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搗亂的好不好,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麻煩你通融一下?”
“對不起,女施主請回!”
“告訴你,今天無論如何我一定要進(jìn)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對不起,女施主請回!”
“不成!關(guān)乎人命的事情,我非進(jìn)不可”
“對不起,女施主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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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小和尚寧死也不放我進(jìn)去,我實在沒辦法,只有站在寺廟門口大聲嚷嚷:“慕千尋,你給我出來,人家大師不是說出家都要看透紅塵的嗎?你真的看透了?難道你真的忘了詠唱公主了嗎?”
“喂,人家大師說啦,出家必須了無牽掛,你真的無牽無掛啦?你們皇帝你不要啦?老管家你不管啦?你的王府不要啦?喂,不準(zhǔn)出家!聽見沒有?”
“喂,你還是不是男人啊,你這是看破紅塵嗎?我看你就是逃避現(xiàn)實,哼,縮頭烏龜!你給我出來!否則看我一把吼怎么燒了這廟!”
“喂,你個臭石頭,爛石頭,你個臭木板,你你還有我這個包袱這個麻煩沒解決,你要出家也必須把我送回去,你出來給我說清楚,還沒解決我呢”
話沒說完,就見一身白衣勝雪的慕千尋徐徐走來,他的棱角在陽光下能很好的看出來,五官深邃,俊美的臉龐在清晨明媚的陽光下有些不真實的光輝。
還好,他的頭還在,我稍微松了口氣。
他定定的看著我,我亦看著他,心中似有千言萬語這時卻都無法說出口,淚水,就這樣溢滿了眼眶,我淚眼婆娑的哽咽著叫出聲:“慕大哥”
他的眼神迷離深遠(yuǎn),抬頭看向遠(yuǎn)方,輕而堅決的聲音就這樣飄進(jìn)了我的耳中:“公主請回吧,公主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但我們之間終究是有緣無份!”聲音縹緲不定,卻清晰如斯!
我感覺我的臉色瞬間蒼白,我不由自主的倒退兩步,咬緊牙,緊握拳頭,指甲刺進(jìn)手掌而不自覺,我努力不讓淚水流下來,苦澀的說道:“呵呵,我以為我能象小小的太陽,不期望能夠照亮你全部的世界,但求能夠溫暖你灰色的心,因為哥哥從小就說我象太陽一樣能給周圍的人無限的溫暖,沒想到卻始終無法溫暖你;我以為我能用自己的力量讓你和瞳瞳的生活開心起來,充滿歡樂,因為母妃和父皇還有哥哥都說過我是大家的開心果,有我在的地方就不會有煩惱,沒想到卻始終無法讓快樂回到你身邊!
我頓了一下,接著說:“但是,慕千尋,你記住,不要以為我喜歡你,你就有什么了不起,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愛,但是你不能這樣放棄你自己。我知道你不是神人,你也會脆弱,也會彷徨,我理解你的痛你的傷,我一直愿做你生命中的一縷陽光,期望能慢慢照亮你的世界?墒牵闾钗沂。”
我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你選擇放棄了整個世界,那么,從這一刻開始,你將從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們從此便形同陌路!
說完,我猶如萬箭穿心,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居然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自己真的很傻很傻,淚水自轉(zhuǎn)身那一刻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很堅強的不是嗎,我很樂觀的不是嗎,怎么會那么沒出息,居然哭的那么傷心,走出數(shù)步,我轉(zhuǎn)身,看到慕千尋仍然注視著我,我吸吸鼻子,帶著哭腔,說:“最后說一句,不論你做怎樣的選擇,都希望你能夠保重!”
而后,飛奔而下,心里不斷的對自己說:都過去了,就讓他消失吧,這樣的人實在不值得啊,從此我還是,北詔楚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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