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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玄幻魔法 > 南詔王妃 > 042恰似真心
  山洞里很安靜,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的動作。

  利落地包扎完他的傷口,看著裹著他腰身那條干凈的綢帶,淚西悄悄吐出一口氣。

  她收拾好藥瓶,道:“好了!

  楚弈滿意地點點頭,慢條斯理地拉攏自己的衣裳,道:“看不出你處理傷口的技術(shù)還不錯!

  淚西看他一眼,淡然道:“我爹是名大夫,以前開藥堂的”

  悲慘的往事驀然浮現(xiàn)在眼前,她倏然住口,小臉上浮上一抹悲切和哀傷。

  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視地她,沒錯過在她臉上閃過的每一種表情,楚弈這才驚覺這么多年來,自己對她的了解竟然少得可憐。

  “怪不得他們現(xiàn)在不在了嗎?”

  想到她進宮多年都未曾有親人來前探望過,應該是父母都不在了吧。

  原來她是個孤兒,那時候她才六歲而已,就獨自一人進宮

  楚弈眸子一暗,仿佛到今天才開始想要去了解這樣一個女子,憐惜之情悄悄升起。

  淚西將目光投向洞外,他的話挑動了埋在她心底多年的痛楚回憶。

  那時候,她雖然年紀小,但常會陪在爹爹身邊幫忙,睜著一雙大眼認真地看爹爹為病人處理傷口

  想到往事,心口緊窒地難受。

  爹和娘不明不白地慘遭橫禍,十幾年過去,縱然自己身為一國之妃,縱然聞大叔幫自己明查暗訪多年,也一無所獲。

  那群兇手似人間蒸一樣,沒再留下半點線索。

  她的表情為什么哀戚中透露著怨憤與不甘?

  楚弈沒有再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人的感覺真是奇怪,以前在宮中,他千方百計想躲著她,輕視著她的一切,而自宮外相遇的短短時日內(nèi),他的心竟然生了如此大的轉(zhuǎn)折。

  外面霧色蒙蒙,洞里靜得連呼吸之聲都低不可聞。

  淚西收回目光,將自己從哀傷中拉了出來,直視著楚弈不同尋常的表情,道:“你傷得不輕,是應該先好好休息!

  “所以呢?”楚弈等待她的下文。

  淚西咬咬唇:“所以你暫時不要離開這里,先養(yǎng)足一些體力再做其他。”

  黑眸緊盯著她,閃動著某種連自己都未覺的希冀。

  “你會陪我一起?”

  “我”淚西的話語帶著幾許歉意“我還是想去找找少凌哥哥,說不定他就在這山腳下!

  “”他沒有開口,只那樣定定地看著她。

  看得她心口忍不住微微慌。

  舔舔唇,淚西道:“少凌哥哥是因為我才來這里的,剛剛那一箭也不知道是否射中了他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

  “你去吧!”楚弈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呃”她驚訝的抬眼對上他的眼睛,她以為他會再次開口阻止的。

  畢竟他是王,他習慣了以霸道自我的姿態(tài)要求她做一切,他常常不顧她的意愿就決定所有事情。

  現(xiàn)在,他竟然干脆地答應了。

  “你去吧!”他輕輕地重復,俊臉上不知何時揚上了輕笑,好象是要鼓勵她“淚西妹妹如此擔心著少凌哥哥,若是我阻止你去找他,你豈不是要恨死我了?呵呵”看他那副如真似假的調(diào)笑表情,淚西不知道該拿什么去應對。

  空氣冰涼,似乎要被凍結(jié),寒氣包圍著他們。

  “去吧,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就是,別忘記還有個可憐的受傷的君主在這洞中等你。”楚弈故意說得輕松,狹長的黑眸微微揚了揚,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點點頭,淚西敏感地察覺到他是故意如此說話,想讓她產(chǎn)生一種自責,可是,這洞口也算安全隱蔽,就算他受傷了,呆在這洞中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何況,她是真的擔心少凌哥哥,她絕對不能害了他又坐視不管。

  站起身,淚西拍拍身上的土沫再看他一眼,輕聲道:“那我走了。我會和少凌哥哥一同回來的,你在這等我們!

  他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挑起半邊唇角似笑非笑:“柯少凌真是好福氣。∽屢粋不會武功、還跛著一條腿的女子不顧危險去找他,嘖嘖,希望你真有那個好命!”說完,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一副悠然庸懶之態(tài)。

  然而,他話語的嘲諷非常明顯,淚西小臉一白,嘴唇都抿了起來。

  之前的短暫時間里,她怎么會認為這個男人其實還有一點點可取之處呢?

  簡直就是個自私自大,沒有同情心的家伙!

  轉(zhuǎn)過身,她小心地貓著腰,抓住洞口的巖石,走了出去。

  洞外灰蒙蒙的光線投入洞中,陰騭銳利的黑眸直盯著那抹淡淡地黃影走出,霧氣包圍了她的身姿。

  身姿蹣跚,每走一步都可笑地顛簸一下,看起來艱難而頑強。

  她走了。

  天地陷入一片寂靜之中,那個該死的笨女人!

  眼中沒有他,甚至也忘記了她自己的安全,一心只想尋找另一個男人

  疲憊的俊容被寒霜覆蓋,他垂落在地上的手指抓起一把塵土,捏得不能再緊。

  “可惡!”低咒出聲,談不上半點斯文與優(yōu)雅,他咬了咬牙,憤然起身。

  挺拔修長的男性身軀,飛快地鉆出洞中,朝淡淡黃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枝椏間透過幾滴雨,隨風飄到淚西緊抿的唇邊,雨滴濕潤帶著冬日的寒氣,冰住了她只有與少凌哥哥在一起時才有的溫馨笑容。

  少凌哥哥在哪?

  順著前來的方向,她往回路走,想找到少凌哥哥滾落的那處山坡,濕露侵濕了她的鞋,雙腳冷得寒。

  她想張開嗓子呼喊,又怕在這寂靜空靈的山谷中引來那群蒙面人。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注滿的全是焦急的擔憂。

  目光在班駁交錯的樹枝間穿梭搜尋,生怕漏過任何一處青色的影子。

  天色逐漸灰暗低沉,目之所及只有被冷風吹動的草叢。

  枯葉打著旋從枝頭落下,飄落于她的稍、身旁。

  四肢冰涼,十個手指頭都是冷得僵硬,單薄的衣裳并不能為她抵擋寒氣,尤其在這幕色降臨之際,空氣陡然變冷了許多。

  她哆嗦著,每走一步,右腿便會微微地一下麻。

  “少凌哥哥”她終于忍不住低喊“少凌哥哥”

  低低的,焦急的聲音被寒風所刮走,也一字不漏地傳到緊隨其而來的男人耳朵里。

  楚弈極力控制自己幾步奔上前去,拉去她阻止她,不讓她再在這危險的林子中亂走,終究,他只是握緊著自己的手指,保持丈余開外的距離悄悄跟隨著她。

  淚西的聲音帶著幾許沙啞,又柔弱地讓人揪心。

  叫了幾聲之后,她又停了下來,保留體力繼續(xù)往前走。

  人,很多時候能支撐自己的僅僅是一種信念,正如此時的她,明明逐漸迷失了方向,明明沒有一點把握可以找到少凌哥哥,可她一點也沒想過放棄。

  在她脆弱有困難的時候,是少凌哥哥溫暖地包容她,少凌哥哥有危險的時候,她也要陪在他的身邊

  楚弈陰寒的面龐看不到半絲暖色,蒼白的臉頰與糾結(jié)的墨眉形成明顯的對比。

  銳利的黑眸如鷹般鎖住前面的身影,每次看她踉蹌一下時,他的心口就不自覺為此抽一下。

  可,只要想到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他就怎么都跨不出那一步,滿腔抑郁之氣暴躁難忍。

  何淚西,你這個平凡的跛子女人,本王一點也不稀罕!

  他突然這樣告訴自己,可是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這樣嚴肅而認真地告訴自己呢?

  這不是十幾年來,從第一次見到她時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想法嗎?

  冷峻的修眉被寒霜凍住,長久以來驕傲的自尊,被今日對她的擔憂與憤怒毫無預設地瓦解開來。

  他無法騙自己

  他好象、真的、有那么一點在乎她!

  黃色的身影靜靜地蹲在地上,她環(huán)抱著自己的膝蓋,一動不動。

  整個人,變成一團小小的縮影,看起來楚楚可憐,柔弱不堪。她——不是在等待任何人的憐惜,也不是在盼望任何人的溫暖

  她只是走累了,也好害怕。

  空寂的山林,飄蕩的白霧,漸漸暗卻的天空。

  這里只有她一個人。

  少凌哥哥沒有找到,回頭的路似乎也忘記了,楚弈雖然負氣,可是應該還在等著她

  前所未有的脆弱。

  想到那個可怕的雨夜,她一個人被關(guān)在黑暗冰冷的園子里,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耳邊只有風雨無情的聲音。

  她蜷縮在緊閉的門邊,用小拳頭使勁捶打著大門,沒有一個人理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感覺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個驕傲冷漠的少年,飛快地抱起了她已漸冰冷僵硬的身子,奔進寢宮

  可惜,那個少年不是真的關(guān)心她,他只是怕她真出了什么事被父王和母妃責怪,他只是維護兩個最疼愛的妹妹,也不讓自己被麻煩牽扯。

  惟有少凌哥哥,是真誠地對待自己,想保護自己,從過去到現(xiàn)在,縱然時光流轉(zhuǎn),多年不見,那種純?nèi)坏恼嫘囊廊粵]變。

  “少凌哥哥”將小臉埋在自己的膝頭,淚西嗚咽著低喃。

  細微的腳步聲,停在她的旁邊。

  做工精美的靴子,白底黑緞,緞面上栩栩如生的花紋彰顯著尊貴之氣。

  鞋底沾了少許草屑,濕濕地。

  他低頭注視著她。

  良久,她似乎無所察覺,依然低低地埋著臉,沉浸在自己的失落與哀傷中。

  “喂。”楚弈皺起眉,看她這樣子就忍不住火氣上揚,她現(xiàn)在這副樣子再可憐,再凄慘也都是為了柯少凌而已,根本不值得他同情和憐惜。

  “少凌哥哥?”突然聽到有人說話,淚西飛快地抬起頭,仰望著高大的男人,眼眸中的光彩立刻被失望所替代。

  她緩然起身:“你怎么來了?”

  楚弈掃過她的小臉,將視線游移四周,刻意淡淡道:“我想找一個更加舒適的山洞過夜,沒想到還會碰到你!

  淚西垂下眼,低聲道:“我還沒有找到少凌哥哥”

  “你再提一句那家伙,我就把你丟在這喂野獸!”忿意無法控制地迸,他面罩寒霜。

  他在威脅她?

  他這樣跟著來,不是因為擔心自己么?可看他那毫不在意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他的關(guān)心。

  淚西直視著他,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也不想自己被野獸吃了,看來眼下能依靠的只有他。

  “老天爺會保佑少凌哥哥的”一句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楚弈眼一暗,一甩衣袖憤然轉(zhuǎn)身,大步朝林子另一頭走進去,他誓——他再也不管這女人了!

  望著他充滿怒氣的背景,淚西咬了咬簌簌抖的唇,無奈地跟了上去。

  若非明白自己再這樣尋找一夜,恐怕也無法找到少凌哥哥,她才不會跟著這個莫名其妙又小心眼的男人!

  這個山洞,外面是高聳的巖口,里面比較寬闊,溫暖而干燥,的確比先前那個洞“舒適”

  這是楚弈剛才跟隨她時,一邊走一邊觀察現(xiàn)的。

  淚西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看著他以劍劈下巖洞旁的小樹與枯枝,然后掏出火褶子生火。

  “餓了,我去找吃的!”

  看她坐在火堆旁,溫暖的火光為那張小臉增添了潤色,他抓起劍站起身。

  不多一會,兩只山雞便被他提在手中走了進來。

  走到巖洞另一旁,楚弈俐落地處理完手中的獵物,咧開自信的笑容重新坐到火堆旁。

  “你知道么?”他看她一眼,笑道“你看這天氣,連山雞都凍得躲在草叢里飛不動了。呵呵,等著做我們的美餐!

  淚西動了動唇,注視著那兩只僵硬的山雞被木棍架在火堆上。

  掛著淡淡的微笑,楚弈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見她從頭到尾都默不作聲,他揚唇道:“在你眼里,楚弈一定是個邪惡自私又冷血的壞蛋。”

  淚西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親口說的!

  她抿抿唇,沒說話。

  “你想過沒有?靜然妹妹說五峰谷是她住的地方,可是為何一入谷口便有蒙面人劫殺我們?”他轉(zhuǎn)移了話題。

  淚西睜大眼:“難道莫姑娘故意引我們進來?那你的身份”

  楚弈嘴角變冷,眸中閃過寒光:“我想,不只是莫靜然,連同你的少凌哥哥都要防著點!”

  “不可能,少凌哥哥是因為陪我們才來這的,跟那些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只是說說而已,你那么激動干嗎?”沒錯,明明知道她關(guān)心柯少凌,他偏忍不住故意刺激她。

  “莫姑娘是你的朋友,她身上出了問題,你也該負重大責任。不要把矛頭指向其他人!

  “總之,莫靜然也好,柯少凌也罷,你最能信任的,只有我!”這才是重點,那個柯少凌無論是什么人物,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慣了!

  “楚弈,你的風度和氣度哪去了?少凌哥哥沒有招你惹你,還一片好心陪同你來送莫姑娘,結(jié)果你這樣小人地在此懷疑誣陷他。”淚西撇過臉,不打算理他了。

  楚弈慢條斯理地回駁道:“他陪的是你,不是我!不過,你是我的國妃娘娘,根本不需要他多管閑事來此一遭的!

  淚西本不想再多說一句,沒有找到少凌哥哥本就心下憂急,他還如此幸災樂禍的樣子,真讓人討厭。

  “少凌哥哥待人真誠,對朋友俠肝義膽,你不覺得背后如此說人家太有失風度嗎?”

  楚弈翻轉(zhuǎn)了一下木棍上的山雞,懶懶道:“我才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畢竟我才是你關(guān)系最親密的人!

  淚西簡直想朝老天翻幾個大白眼,這個無理又自大的男人,他不會是連腦子都傷著了吧?

  簡直不可理喻!

  她板起小臉,嚴肅地尊稱道:“大王,淚西希望大王記性好點,不要再忘記了我們其實除了一個名分,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至于國妃的頭銜,我何淚西從來不曾在意過,懇請大王以后不要再拿這點掛在嘴上了!”

  他挑挑眉頭,眼眸深幽:“這個問題,愛妃已與本王討論了數(shù)回,本王的意思愛妃你也很清楚,難道還要本王再說一遍么?”

  別說三年之約,就算三十年,只要他不想放她走,她都永遠無法擺脫北詔國妃的身份。

  一個披著尊貴俊雅外衣的頂級無賴!

  淚西閉了閉眼,連做了幾個深呼吸。

  楚弈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他越來越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思。不過,眼前對這個女人的確多了很多前所未有的興趣。

  “你喜歡柯少凌?”

  淚西瞥他一眼。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淚西再瞥他一眼。

  “你怎么認識他的?”

  淚西沉默了許久,見他一雙灼灼黑眸似乎執(zhí)意要得到答案,低聲開口道:“當年,他不慎受了傷,我和爹爹救護了他。他跟你們這些人不一樣,從來沒有因為我平凡的容貌和腿的傷殘輕視我,甚至年幼無知的我在他臉上弄出條疤痕,他都沒有怪過我半句,反而安慰我自責的心”

  “這個世界,以什么來區(qū)分美丑貴賤?外表、身份、財富都比不過真心去欣賞對方心靈的美少凌哥哥和我無論分開多少年,我們都一樣真誠我相信他,自然也喜歡他”

  她緩緩地敘說著,陷入有著少凌哥哥的充滿溫馨的回憶里。

  楚弈靜靜地聽著,火光照映著他冷然清俊的面容,依然有種說不出的優(yōu)雅。

  雙眸漆黑剔透,注視著她臉龐上不經(jīng)意流露的淡淡幸福,黑眸里氤氳出不知名的沉思。

  這夜,淚西在疲憊與擔憂中,安靜地睡著。

  他將她輕攬在懷中,不時為火堆添加著干柴,一顆高高在上的心似在冷空中飄蕩,不知該往何處安落。

  夜,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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