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豪華的府邸,富麗堂皇。
大門頂上只掛著一塊橫匾,上面是漆黑的三個大字——“獨(dú)齋居”字體蒼勁,筆墨卻粗重在日光下看起來有幾絲詭異之感。
磨絲縫磚墻,屋頂蓋黑色琉璃瓦加綠剪邊,前后出廊,廊檐柱都裝飾有綠色的地仗,所有的門、窗、柱都漆成綠色,又給人以古雅清新之感。
一個圓形的石桌,桌旁一位略為削瘦的黑衣男人,看來四十幾歲,眉宇中藏著一絲陰冷。聽到腳步聲傳來,他站起了身,拱手笑道:“歡迎閣王、公主大駕光臨,呵呵�!�
閣昱微微頜:“閣下應(yīng)該就是大唐的柯中原柯將軍吧?”
黑衣男人驚訝地挑了挑眉,突然大笑起來:“哈哈不愧是蒙舍大王,這么快就查到本公的身份,佩服佩服,哈哈”詠唱斂住神色,緊緊盯著對方。
閣昱擁緊了她的手臂,二人不慌不忙走到那人面前。
“唐室從來沒有放棄過收服四詔,柯將軍是大唐力將,多年來一直徘徊在四詔之間,身份隱秘,要知道柯將軍的真實(shí)身份本王還真費(fèi)了一番工夫�!遍w昱冷冷地撇了一下唇。
“二人請坐�!笨轮性掌鹦�,變得嚴(yán)肅起來。
詠唱緊了緊自己的風(fēng)衣,適才一路走得太快,這會覺得身子有點(diǎn)不舒服。她直視著柯中原陰冷的臉:“不知道將軍有何事?不妨直說!”
“詠唱公主似乎氣色欠佳,還是坐下來慢慢說話吧�!笨轮性朴茷樽约旱股弦槐瓱岵瑁杷诳諝庵忻俺隹|縷白煙。
閣昱關(guān)心地看了詠唱一眼,抿唇道:“如果柯將軍邀本王前來,只是為了商談攻打刖夙與北詔之事,那就免了。因?yàn)楸就跄壳安o此打算�!�
“目前沒有以后有?眼下暴君詛咒作,這是個極好的機(jī)會!”
“以后可能也不會有!”閣昱一臉冷峻,每個字似堅(jiān)硬的石頭從嘴里蹦出,仿佛沒有商量的余地。
柯中原眉宇一低,一雙眼睛變得凌厲兇殘。他輕輕放下茶杯,上前一步與閣昱對視:“閣王當(dāng)真不考慮一下與本公合作?滅了刖夙,絕對對蒙舍有利,而本公也正好可以回去向朝廷交待!”
詠唱皺起眉頭,不動聲色地拉了拉閣昱的衣襟。
閣昱根本沒打算答應(yīng)對方。
雖然一直想繼承父志統(tǒng)一四詔,可是最近連續(xù)經(jīng)歷戰(zhàn)事,跟其他三王也加強(qiáng)了聯(lián)系之后,他明顯感到各詔士兵及百姓對自己國家強(qiáng)烈的擁護(hù)與愛戴之意。
退一步說,就算借此機(jī)會收并了他詔土地,誰又能保證何時可以收服他們的百姓?
關(guān)于這些,他反省良久,或許完成先王遺愿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剛剛,就連詠唱也希望自己能救暴君,這樣一來,他更加不可能因此挑起戰(zhàn)爭。戰(zhàn)爭帶來的苦痛——他越來越有深刻的感觸,對任何人任何國家,都不是件好事。
柯中原注視著他深瞇的眸子,聲音如寒風(fēng)一樣冰冷:“這么說,閣王是不愿意合作了?”
閣昱擁著詠唱,二人對視一眼,再抬眼時語氣堅(jiān)定:“本王奉勸柯將軍最好三思而后行。四詔的建立,并不危及大唐的統(tǒng)治。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柯將軍難道沒有感受到四詔子民的團(tuán)結(jié)一心嗎?難道將軍希望這里戰(zhàn)火橫飛,變成硝煙之地?”
下意識地,他已把自己蒙舍與其他三詔并立到了一起。
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直野心勃勃的大唐,他突然有種切身體會,之前蒙舍國對其他三詔虎視眈眈之時,暴君、邪君他們的感覺
詠唱吸了吸鼻子,狐疑之中竟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他不是一直希望統(tǒng)一四詔嗎?為了完成大業(yè),他有在刖夙境內(nèi)布置密探悄然進(jìn)軍,還特意培訓(xùn)自己企圖用美人計(jì)逐步打入北詔,他策劃了這么久,怎么突然改變了立場?
無論如何,他能這樣說,她真的好高興。
晶瑩的水眸望著他的側(cè)臉,瞬間覺得他比以前高大英俊了許多,絲絲柔情暖過心頭。
柯中原如利劍般的語氣打斷了她的神思。
“既然如此,本公只好暫請閣王與公主在此多留幾日�!闭Z畢,他大手一揮,從四面八方現(xiàn)出十余名黑衣人,個個面無表情,惟有眼睛與手中利刃同樣閃著寒光。
“大王”詠唱靠近結(jié)實(shí)的胸膛,又一陣不適自喉頭升起,美麗的小臉不自覺地皺起。
閣昱冷靜的眸子掃過四周,輕輕拍了拍詠唱的手臂,撇起了嘴角:“柯將軍真是好客�?上В退隳憧巯卤就�,蒙舍的軍隊(duì)恐怕也難以受將軍要挾�!�
“呵,閣王可以試試看!”柯中原抓緊了手中杯子。
閣昱感覺到臂中人兒的異常,低下頭,見她臉色不若平時紅潤,粉嫩的唇瓣正在微微的顫抖。
“詠唱,你沒事吧?”關(guān)心之語脫口而出,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
“大王我沒事呃”干嘔出聲,她突然捂住了嘴,眼角因強(qiáng)烈的不舒服而逐漸蒙上水氣。
拂開她頰邊的絲,閣昱冷眼對上擋在門口的黑衣人:“讓開!”
“看來公主是生病了,閣王不如就帶公主在此住下�!笨轮性畔率种斜�,熱茶早已冷卻,茶水冰冷地反著幽光。
“讓開!”閣昱扶住懷中佳人,渾身緊繃。
“大王,我沒事�!痹伋P(yáng)起一個笑,面對著他毫無笑意的臉龐,在她耳邊輕問“大王要?dú)⒊鋈タ捎袆偎�?�?br />
閣昱暗了暗眼掃過四周,聲音很低:“本王在賭,賭他們顧慮后果,自動退讓!”
“大王,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詠唱不喜歡戰(zhàn)爭,或許,我還是任性了些,不該一時沖動讓大王跟他們來此。”詠唱咬住了下唇,努力吸著氣。
“我們?nèi)舨磺皝�,大街上就已�?jīng)動手了�!�
“呵,那現(xiàn)在是必須要動手了嗎?我相信你”二人悄悄地對著話,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后的走廊里,走出了一個白色修長的身影。來人在看到他們兩人互相依靠的身影之后,漆黑的眼眸泛動著復(fù)雜的情緒。
閣昱沉靜地掃過他們,大手緩緩摸向腰間,快一抽,只見一把黑色的軟劍出現(xiàn)在手中。
劍身烏黑,劍刃極薄,那是極品烏劍,平日就隱身于腰帶之中。出鞘后的劍在早晨清冷的日光中閃爍著溫敦的青色光芒,他以修長的手指愛憐地?fù)徇^光華不定的劍鋒,俊挺的容顏上一掃平靜,射出了孤高凄艷的光芒。
他將詠唱置于身側(cè),琥珀色的瞳眸瞬間充滿了風(fēng)暴,他一字一頓:“看來,今日本王不得不戰(zhàn)了!”
黑衣人立刻群起,瞬間劍花飛舞。
面對這么多高手的凌厲攻勢,閣昱絲毫不敢怠慢,詠唱睜大著雙眸,即使再害怕她也要看個清楚,生怕這個男人不小心受了傷。
再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以一敵眾,還加上自己這個大麻煩,閣昱怎么可能取勝?
一襲黑衣詭異的柯中原重新坐了下來,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杯。他的目的倒還不至于殺了閣昱,只是需要逼他就范而已!
“住手!”
白影一閃,宛若一道輕煙飄過,最前面的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已經(jīng)斷成了兩段。
熟悉的聲音讓閣昱與詠唱同時頓下了動作。
“慕大哥?”美目不可置信地盯著他,一身白衣皓如初雪,那越走越近的白衣男子不是慕千尋還是誰?
閣昱挑了挑眉頭,未一言,只是擁著詠唱的手臂占有性地攏緊了幾分。
“柯將軍,讓他們回去吧�!蹦角つ抗馇宄海c以前不同的是冰凌相撞的峭寒話音里多了種冷然。
“侯爺�!笨轮性擦似泊健昂顮敩F(xiàn)在最該做的似乎是去通知閣王的部下�!�
詠唱張大了水眸,緊緊盯著慕千尋,抓著閣昱的小手也不覺變得僵直。
慕大哥怎么變成了侯爺?
大唐的侯爺,跟黑衣人一伙的怎么會這樣?
她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物一直被蒙舍中用,這樣一個人物還親切地關(guān)愛自己,甚至對自己表白愛意。
她不喜歡神秘故弄玄虛的家伙,更不喜歡滿口仁義實(shí)則滿肚子陰謀的家伙!
面如冠玉,風(fēng)姿翩然的慕千尋就是那樣的人嗎?
慕千尋望著絕麗的容顏,因寒風(fēng)吹拂的關(guān)系,她白皙的小臉浮現(xiàn)著兩抹不自然的紅暈。心下一疼,他揚(yáng)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柯將軍難道沒有考慮,這里是茶溪鎮(zhèn),一個蒙舍大王怎么可能被你困在此處?我看這會,小部落大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帶軍往這邊來了�!�
柯中原微怔,他知道慕千尋說的很有可能,但是這樣的好機(jī)會
“侯爺,你幾番猶豫將朝廷的計(jì)劃擱置一旁,這會還要存有私心擅自做主么?”
“難道柯將軍不是?”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閣昱與詠唱互相握緊對方的手指,靜靜地立在一旁。尤其是詠唱,驚訝過后逐漸冷靜下來,慕大哥是大唐之人帶著目的來到蒙舍,那瞳瞳豈不是
悄然往閣昱冷峻的臉龐望去,心中又多了一道需要解答的迷題。
第七十一章
庭院之中,古樹濃蔭,陽光穿過樹隙在地面上灑下斑駁的小光圈。
風(fēng)吹樹動,光影搖晃,有如微波蕩漾的湖水,更顯得環(huán)境清幽,看似風(fēng)景宜人。
詠唱躺在床上,望著床頂半透明的帷帳,思緒仍為慕千尋的身份而震驚著。
“獨(dú)齋居”——他們安全走了出來,因?yàn)槟角?jiān)持站在他們這一方。
當(dāng)所有人都抽出劍時,她以為一場惡斗難以避免,劍身在日光下反射的寒光,折射了每個人的眼。她第一次現(xiàn),原來溫文俊雅的慕大哥也會有那樣冷酷的一面,漆黑的眼瞳里沒有一絲感情,比雪地里的大理石還要堅(jiān)硬。
閣昱始終拉著她的手,將她擁在懷中,為她擋住一切風(fēng)霜劍氣。他挺拔磊落的身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豐碑,穩(wěn)穩(wěn)地讓她依靠。
惡戰(zhàn)卻沒有生,那位面目陰狠的柯將軍似乎最后對慕千尋做出了妥協(xié)
心底舒了口氣,在踏出“獨(dú)齋居”的門口那一剎那,她忍不住回頭,白衣男子又恢復(fù)成溫文俊雅,仿佛是站在雪后初霽的花園中一樣閑雅怡然。
只是他眸子中注滿了深情,凝視著她的目光久久久久地不愿放開。
很快,身邊的男人以不容抗拒的霸道,將她的頭轉(zhuǎn)正,擁著她的手臂更加有力。
空氣中彌漫著霧氣,冷風(fēng)從光禿禿的枝椏間吹過。
詠唱坐起了身子,這才現(xiàn)屋子里只有自己一個人。閣昱呢?她記得他們一起回來,一進(jìn)屋子他就立刻命小落部去請大夫過來。這個非常時期,她并不愿意讓這男人知道自己已有身孕,所以推托先回到房中休息。
這一休息,還真的睡過去了
“公主。”門口傳來聲音。
“丫頭?”詠唱欣喜地打開門“丫頭你怎么來了?”
丫頭一見到詠唱,上下仔細(xì)打量了一番,眼淚就止不住冒了出來:“我的好公主,你怎么又一聲不吭地離開了王宮,真是擔(dān)心死我了幸好你平安無事�!�
原來從無意中找到詠唱那刻開始,閣昱就打算讓人護(hù)送她先回大和城,結(jié)果她倔強(qiáng)著不同意。無奈之下,閣昱又只好派人到宮中接出丫頭,讓丫頭來照顧她。這個茶溪鎮(zhèn),恐怕得呆上一陣子才能將事情處理完。
“怎么不見大王?”一想到那群神秘的黑衣人如此膽大,詠唱忍不住提高了心眼。
“我剛剛才到,正好碰上大王和小部落匆匆出門,好象說暴君也到了茶溪鎮(zhèn),有急事的樣子!”丫頭見詠唱焦灼的表情,也不由地?fù)?dān)憂起來“公主,生什么事了嗎?”
“暴君?今天早上才從危險中解脫出來,不過片刻,他們竟然又要出門”
“公主你是說大王和小部落是去辦危險的事?”丫頭也緊張地瞪大了眼。
詠唱拍拍她的小手:“呵呵,沒事,看把你嚇得是我自己瞎緊張呢。今天陽光倒不錯,我們可以去街上走走�!�
出去走走,可以去找藍(lán)倪打探一下情況,她也有不少消息要告訴藍(lán)倪。
白色纖細(xì)的身子,在大街上走走停停。
她一手拎著個小包袱,一手拿著白色絲絹。大約是天氣寒冷,每走幾步她都要停下來喘息一下。
蒼白的面容沒有一絲血色,連薄薄的嘴唇也不見紅潤,細(xì)致的眉毛微微蹙著,讓人很擔(dān)心這樣的女子隨時會被一陣風(fēng)吹倒。
一頭烏黑的絲簡單地綰了個鬢,柔柔地披在身后,
詠唱卻因這抹白色的身影而呆住了。
“是她”
“公主在看什么��?”
“丫頭,你去閑云客棧等我�!痹伋獙⑹种袞|西往丫頭身上一推,紅色的身影便飛快地奔入人群中。
是瞳瞳,她沒有看錯。瞳瞳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也是來找閣昱的嗎?她哥哥慕千尋竟然是大唐的侯爺,雖然救他們出了“獨(dú)齋居”卻依然難改對立的身份,那么瞳瞳到底在閣昱的身邊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瞳瞳姑娘,請留步!”在街道轉(zhuǎn)角的地方,詠唱終于喚住了纖柔的白衣女子。
“詠唱公主?”愕然之后,如百合般清新的笑容,在清麗的容顏上緩緩展開“咳咳真是好巧。”
二人選了一家較為僻靜的茶樓坐了下來。
詠唱盯著對方蒼白的面容,心生疑惑:“瞳瞳姑娘生病了么?”
瞳瞳摸摸自己的臉頰,笑道:“沒有,我從小身子骨弱,一到冬天就這樣�?瓤取薄澳恪痹伋P躇了一會,也展開明媚的笑容“你來找大王的嗎?”
“大王也在這?”她臉色更加蒼白,薄薄的嘴唇囁嚅了一下,眼中神色復(fù)雜難解,透露著哀戚之色。
詠唱心中一緊,呼吸有點(diǎn)不平穩(wěn)。該不會是瞳瞳與閣昱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那男人才又對自己好的吧?
“我是來找哥哥的�!蓖肿】人�,輕輕說道。
“慕大哥嗎?我今天早上還看到他。原來你們兄妹是大唐人。”面對這樣一個脆弱的姑娘,詠唱不忍心說任何刺激她的言語,可是,這兄妹二人的身份實(shí)在可以讓人聯(lián)想很多。
水汪汪的眸子閃過驚駭,瞳瞳急促地咳嗽出聲。
“公主,瞳瞳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咳咳”纖細(xì)的手指冰涼,她緩緩握住詠唱的小手,一臉的真誠。
是的,她要告訴她,現(xiàn)在在那個男人心底最最在乎的人,其實(shí)是叫曲詠唱的女子,而不是自己。她也想告訴她,請好好地照顧大王一輩子,因?yàn)樗娴氖莻€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至于身份,這些都不重要。一份已經(jīng)逝去的真愛,一個脆弱短暫的生命那些東西都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愛的人要得到真正的幸福。
“瞳瞳�!痹伋挥X得喉嚨干啞,她萬萬沒想到瞳瞳會對自己說這些“我不明白,你為什么不繼續(xù)陪在大王身邊?兩年前你離開了他,傷害了他,現(xiàn)在你又這樣離開他,你難道真以為他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怕傷害了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愛他?”
愛一個人,而不陪在他的身邊,光是相思之苦就令人難以承受,這種痛楚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沒想到瞳瞳竟然也會選擇放棄性的離開。
她真的不明白!
“咳咳”瞳瞳收回了手,捂住小嘴的白色絲絹沾染上了點(diǎn)點(diǎn)紅梅,她靜靜地微笑,回答很肯定:“不,我愛他!我這一生都只愛他!咳但是,我不后悔我的離開,兩年前是,現(xiàn)在也是。公主因?yàn)闆]有人比我更清楚,大王現(xiàn)在愛的人是你,他心里想著的念著的都是你咳咳”“瞳瞳”
“呵呵,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只有詠唱公主你才能帶給大王真正的快樂和幸福咳他和我在一起,撇開我大唐的身份不說,還有著很多責(zé)任和壓力咳咳但是公主你不一樣,你像陽光一樣可以照耀著他,讓他心靈最黑暗的角落都可以充滿光明和溫暖。”
詠唱注視著她,心靈卻被震撼著。跟自己愛著同一個男人的女子,可以如此平靜而真誠地對自己說出這些,她的心胸該是多么地寬廣
低下頭,詠唱覺得愧疚,在這樣一個女子面前,她感到自己好渺小。
“那夜,在松明山頂大王為了救我中了黑衣人施放的毒氣,昏迷了幾天幾夜,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模糊的意識中他喊的名字都是你”“他中了毒?”詠唱抓住了前一句話“什么時候的事?”
他沒有來找她,就是因?yàn)檎幵诨杳灾袉幔?br />
原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他最虛弱的時候沒有陪在他的身邊。他不但沒有責(zé)怪自己,反而跟她道歉。
詠唱垂下了眼,烏黑的睫毛在眼簾上灑下一片陰影。
冰涼的手指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對上瞳瞳黑亮的眼睛:“詠唱,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這是我們的緣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大王和你才是命定的一對咳咳他曾經(jīng)帶給我的一切,我都感謝著上天,是我一輩子最珍貴的禮物,我覺得很幸福,這已經(jīng)足夠了現(xiàn)在,請你珍惜,好嗎?”
詠唱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
“請你好好愛他,連同我的這份愛一并都給他好嗎?”
“瞳瞳為什么這么說?”不祥的預(yù)感在擴(kuò)散在心間,詠唱有點(diǎn)無淚哽凝。
一朵楚楚動人的笑花在她嘴角浮現(xiàn),她拍拍詠唱的手:“你知道嗎?我很信命,命中注定的東西無法更改這就是我的命啊。就如那么出色的哥哥一直深愛著你,可是你卻永遠(yuǎn)不可能愛他,呵呵,這都是命咳咳詠唱不必疑惑,也不必為我擔(dān)心,你和大王幸福了,我和哥哥也就幸福了”
霧氣彌漫的眸子,輕柔誠摯的聲音。
詠唱望著她,許久無法言語。究竟哪里不對勁?為何感覺事情如何怪異,卻無法從她無比誠摯的眼眸里看出破綻?
瞳瞳站起身,抓起手中的包袱微笑著:“詠唱,跟你說完這些,我真的覺得很輕松,很快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現(xiàn)在我還有最后一個愿望咳咳我得去找哥哥了�!�
那抹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良久之后,她動了動手指喝下一杯茶,無法分辨出流進(jìn)喉間的究竟是何滋味。
閑云客棧。
詠唱和丫頭碰了面,卻沒有找到藍(lán)倪。店小二說藍(lán)姑娘一早便與一位氣質(zhì)俊磊的銀公子出門后,一直都沒有回來。
她們回到屬于王族的別苑,太陽西斜,天色重新被暮色籠罩之時,閣昱與小部落回來了。
一臉的疲憊,身上還帶著隱隱的傷痕。
“你們這是去哪了?又碰到黑衣人了嗎?”詠唱急急為他查看傷口。
“我沒事。”閣昱看了看自己血跡已經(jīng)凝固的手背,抬眼注視著她,眼神無比深幽,然后瘁不及防,他一個大力緊緊地將她抱住懷中。
下巴擱在她的肩頭,他閉上了眼睛,高大的身子竟然有點(diǎn)顫抖。
“你怎么了?”被他抱得太緊,有點(diǎn)呼吸不暢。
“別動,我想好好抱抱你”他聲音異常沙啞,扯動了她的心。
她伸出小手,環(huán)抱著他結(jié)實(shí)的腰桿,輕輕問:“生什么事了?”
閣昱一動不動,只用力地抱著她,緊閉著雙眸。
腦海中依然存留著上午在山頂與一群黑衣人惡戰(zhàn)的記憶——柯中原死了,但是刖夙國的國妃娘娘藍(lán)倪卻掉落了懸崖,而那個以暴戾聞名的殤烈也隨之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他和楚弈,連同銀暝國的銀翟一同派出了大量的侍衛(wèi),到山下到處尋找,都沒有結(jié)果,暴君和他的國妃究竟是生是死,失去了蹤跡
看到深愛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消失,那種痛苦只有愛過的人,才能體會到。
看到殤烈為了深愛的女人奮不顧身,那種震撼也只有愛過的人,才能體會到。
“詠唱”聲音在喉頭哽咽。
“大王?”詠唱試圖推開他的胸膛,他卻如頑石一樣一動不動。
“詠唱”他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什么很困難的話要說。
“恩?”想到瞳瞳對自己說的話,她挺直了身子任由他抱著。
“我”
“什么?”
“叫我昱!”他突然急促地說道。
“呵呵,昱!”她笑了笑,眼睛晶亮,她記得自己以前也有這樣叫過他名字的,后來因?yàn)樗暮隼浜鰺�,她才氣憤決意只叫他“大王”的。
“昱,你是在害怕還是緊張?”她盯著英俊的臉龐上那種奇怪的表情。
“我”他皺起了眉頭“我”
“有話快說!一個男人婆婆媽媽!”詠唱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這家伙今天到底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完全地反常。
“我愛你!”男人低吼了出來,然后臉上涌出一片暗色的潮紅。
“呃你剛剛說什么?”她瞪大了眼眸,閃閃亮,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
老天爺,她剛剛沒有聽錯吧?他真的說了嗎?曾經(jīng)被反復(fù)逼問,反復(fù)疑惑的答案,他剛剛真的說的了嗎?
“快說快說!”她雙手摟上他的脖子,萬分期待,并且決定如果他再說一遍的話,她就會回報他兩大驚喜。
閣昱眼眸一暗,盯著面前嬌艷若花的臉蛋,沒有再說什么,頭一低便吻了下去
可惡的家伙,竟然不說第二遍,她留著跟他算總帳!
“我愛你!”見她不專心,趁著喘氣間他又飛快地說道,緊接著又陷入充滿渴望的唇舌交纏。
蒙舍王宮——詔和宮。
天氣很冷,空中一片昏暗,似乎要下雪了。
寬大的金塌之上,有美人斜臥。紅色的羅裙一層又一層的包裹著她,珍貴的黑貂皮披在她的身上,雍容華貴。她眉目如畫,粉腮若桃,只要這般看著,便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當(dāng)她朝你一笑,笑眼彎彎時,你會覺得姹紫嫣紅的鮮花都會失去顏色。
這種天氣,王宮中因?yàn)橛辛怂�,而格外溫暖�?br />
一個高大的身影匆匆而進(jìn):“你這個頑劣的小女人,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情一直隱瞞著我!”
他半瞇著眸子,奇異地,眸子里憤怒與欣喜并存。
一眼瞧見斜臥金塌的美人,滿腹的話語頓時咽入喉中,他輕輕地走了過去,在塌前蹲了下來。
“笨女人,還以為你是狐貍呢!這么不會照顧自己”他低聲地呢喃,愛憐地將絲被蓋在女子的身上,然后執(zhí)起她白玉似的小手,放在臉頰上摩挲,滿眼全是道不盡的愛戀。
“傻瓜,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訴我我明天就要立你為國妃,馬上該詔告天下,蒙舍國后繼有人了!呵呵”他兀自笑了起來,突然又皺起眉頭“你怎么可以瞞我這么久?昨天還嚷著要爬那光禿禿的樹”
這樣冷的天氣,他覺得脊背流下一串冷汗。
“該死,明天我就去把那棵大樹砍了!”
“你敢!”女子突然睜開眼睛,灼灼地盯著他“你敢砍那棵樹試試看!”
“原來你沒睡?”他豁然抓緊她的小手“說!為什么有了身孕也不告訴我?上次在茶溪鎮(zhèn)你是故意讓大夫不說的,是不?”
美麗的唇瓣揚(yáng)起,纖纖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他的額頭:“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誰叫他以前那么陰沉可怕,也不懂得珍惜她?誰叫他遇到瞳瞳的事情都不會主動告訴自己,而自以為是地處理甚至讓她受盡委屈?
“說!還有什么事瞞著我?”他將她往自己懷里拉。
她嫵媚地笑笑,掀起紅唇:“你想知道嗎?關(guān)于男人的事”
嘿嘿,她在心底奸笑兩聲,關(guān)于自己的初夜之事,現(xiàn)在可沒打算告訴她!這個可惡的男人曾一度誤會自己,一定要找個合適的機(jī)會讓他嘗嘗后果才行!
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見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鵝卵石在閃閃光。
兩個白色的身影,一高一矮,在林中慢慢地走著。
“哥哥,你會怪我嗎?”女子停下了腳步,一臉擔(dān)憂。
男子愛憐地?fù)崦男悖搁g不經(jīng)意纏繞了幾根烏絲,他皺起了眉頭:“你的頭”
“最近還好,掉得沒那么多了。哥哥還沒說,我讓你就這樣放棄一切,陪我回去故鄉(xiāng),你會怨我嗎?”
“傻丫頭,只要是你想做的,哥哥都會陪你去!”他低頭看著指間的絲,眼中有著哀傷“明天,我去給你買頂最漂亮的帽子�!�
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微笑了起來:“哥哥,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男子注視著她的笑容,也微笑了起來,惟有握著青絲的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
“因?yàn)�,我有一段最美麗的回憶,還有一個最疼我的哥哥�!标柟鉃⒃谒哪樕�,她眉眼間全是晶瑩的甜笑。
“濃濃”
“哥哥也不用擔(dān)心我,我是真的覺得快樂。與他相愛時,我很快樂,被他照顧時我也很快樂,為了他而離開,我還是很快樂”她仰起小臉“哥哥,讓自己愛的人幸福,本來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對不對?”
他怔怔地盯著最親的妹妹,想起天邊那抹絕美的容顏,紅色的身影將會永遠(yuǎn)駐在他的心海。
一個人在痛苦之時,該想到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快樂;失去了某些東西時,該想到你已得到了另外一些東西,這樣的人生豈非就會快樂得多
“如果我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只會造成他的痛苦和壓力,我也覺得很沉重。如今,我已經(jīng)讓他知道,我一點(diǎn)也不后悔自己的選擇,也比以前更快樂地活著,他也會很開心,對吧?”
“恩�!�
“哥哥也一樣喔,詠唱和大王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有了我們誠摯的祝福,他們倆會永遠(yuǎn)幸福的�?吹皆伋腋A�,哥哥也會覺得快樂吧?”
命中注定的嗎?他緩緩揚(yáng)起了唇,沒有告訴這個帶笑的女孩,詠唱與閣昱的姻緣其實(shí)并不是注定的,而是通過爭取改變的。
詠唱改變了自己的命運(yùn),自己卻沒有,或許爭取得還不夠,但是——
“濃濃說得對,哥哥也很快樂�!彼α耍∶赖哪橗嬌⒅驳墓馊A。
“呵呵,哥哥,我們的故鄉(xiāng)一定很美吧?比四詔還美嗎”
他們的聲音在林間擴(kuò)散,回蕩,給冬日的林子增添了溫暖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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