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綢裙輕輕飛揚,恍若被細(xì)雨打落的白色花瓣。
閣昱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修長的身軀剎時變得更加僵硬起來。
真的是她。
兩年未見,她依然秀美如昔。
白凈的小臉上蕩漾著如水的溫柔,唇邊的笑意可以令人心緒飛揚?墒,他的心怎么反而覺得沉重沉重地沒有力氣抬手去抱住她。
她離開時,他曾經(jīng)四下派人尋找。
竭盡所能,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不愛自己,真的就那樣決然地離開。
失望,留下的全是失望。
她似是人間消失,像被大雪覆蓋,沒有留下一絲足跡,除了一片空白。
于是,他逐漸放棄
既然已經(jīng)不愛他了,他還為何要執(zhí)著?
愛她不是要尊重她么?
她就這樣突然消失,又突然回來了。
沒有一點預(yù)兆,帶著塵封的往事,帶著讓人震撼的原因,帶著令人悲哀的生命
她回來了。
伏在他的懷中,他直直地挺立著,高大修長的身軀似一座牢固不破的城墻,可以為她遮風(fēng)擋雨,她柔柔地笑了。
良久,一雙大手輕輕地落在那纖細(xì)的肩頭,閣昱垂下眼簾,呼吸又深又長。她的秀依然美麗如云,他皺起了眉頭,滿腦子都是須烏子的話語。
本以為再見她時,會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未料卻會在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心境之下——他的心有一種難以言預(yù)的憐惜和憂傷,那是一種對弱者本能的關(guān)愛。
大掌拍著她的肩頭,輕柔而溫暖。
瞳瞳逐漸從內(nèi)心忐忑的激動中恢復(fù)過來,笑容飄忽在唇邊,她抬起小臉:“大王你都知道了?”
哥哥說,他們會將一切原因都告訴大王,而大王也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所以她和大王可以跟從前一樣開心地生活在一起。
如星的眸子中閃動著希冀。
薄唇一抿,閣昱落在她肩頭的手掌變得僵硬。
他點點頭,是的,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中了詛咒,知道她為了不傷害自己和身邊的人而忍痛離開,知道她其實并不是愛上別人,知道她這幾年失去了記憶
他都知道了,無法不動容,無法不震撼。
就算是個不曾愛過的女人,在知道對方為自己在背后默默付出這么多的時候,他這塊冰心恐怕也會被一點點溫暖所融化。
何況,是自己曾經(jīng)愛過的女人。
可是現(xiàn)在的他能給她什么呢?
他能給她什么?這才是他最矛盾的
時間不一定可以改變一切,時間卻可以沖淡一切。
曾經(jīng),他以為她真的愛上了別人,他以為她這兩年跟自己所愛生活在一起很幸福,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他以為自己可以幸福地和一個叫曲詠唱的女子相親相愛
然而,老天爺安排的這一切,如此令人意外而措手不及。
如海岸邊上的礁石,被浪花狠狠地沖擊。
一次又一次,一聲又一聲
礁石無法移動,也無從選擇,仿佛只有經(jīng)受浪花的反復(fù)沖擊才能變得更加堅定。
“對不起,曾經(jīng)是瞳瞳傷害了大王但是,瞳瞳真的是逼不得已大王。”笑容悄悄隱去,她眼圈一紅,樣子楚楚動人。
閣昱輕輕放開她,只覺得喉頭干澀。
曾經(jīng)有怨過,甚至有恨過,最終選擇了原諒和放棄,因為如果那是她想要的,他會尊重她、成全她。
可是現(xiàn)在除了理不清的千絲萬緒,他也不知道該給她什么。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嬌顏,他的聲音也柔和起來:“別哭,本王不怪你!
“真的?”瞳瞳用帕子擦了擦快要滾落的淚珠,吸吸鼻子露出一個笑容“哥哥說大王一定不會怪我,我該有信心才是!
“恩。”他輕輕點頭,眼中有著感動“要怪也該怪本王,沒有明白你的痛苦,讓你一個人承擔(dān)憂傷”
“不”一只玉潤的小手突然堵住他的唇,眼中淚光晶瑩。
她搖搖頭:“大王能不責(zé)怪我當(dāng)年傷害你的話,我已經(jīng)很開心了。如今詛咒已經(jīng)解除,我終于可以重新回到大王身邊了!
有些事,已經(jīng)過去了,卻永遠(yuǎn)無法再回頭了。
閣昱聽到她的話語,面色忍不住僵硬。
詠唱——心頭劃過她的名字,明媚若陽光的笑臉,胸口仿佛被人重重一擊,頓時抽痛得厲害。
詠唱
他才剛剛跟她表白過,雖然她可能沒有聽到,可是他的心已經(jīng)許下了諾言。
他該如何告訴她現(xiàn)在生的一切?
“大王怎么了?是不是看到瞳瞳回來,不高興?”瞳瞳皺眉問道,眼中仍然閃耀著盈盈淚光。
閣昱扯唇笑了笑,拍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在旁邊的軟椅上坐了下來。
短短片刻的接觸,他也敏銳地現(xiàn)瞳瞳似乎變了,變得敏感而脆弱,笑容里也藏著讓人心疼的飄忽。
三個月的生命
人的生命實在好脆弱,誰也無法預(yù)料下一刻會生什么事情。
如果明明知道三個月后會生不測,那么活著的時候該做些什么呢?
她身邊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好象有一根軟刺哽在喉頭,咽不下,吐不出,讓他呼吸都覺得難受。
琥珀色的眸光籠罩著她,他現(xiàn)自己笑不出來,眼睛里充滿疑問:“你從來沒有告訴本王,你是慕千尋的妹妹!
瞳瞳目中露出一絲哀凄:“瞳瞳不敢欺瞞大王。哥哥雖然很疼我,卻很少跟我在一起,而且大王也沒有問過,我并不知道大王原來也認(rèn)識哥哥!
閣昱也緩緩坐下,二人隔了數(shù)步之遙。
這樣的距離,讓瞳瞳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悄眼打量閣昱的神色,她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疏落。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
閣昱眼神黯然:“當(dāng)年,你不該欺騙本王的!
瞳瞳立刻緊張地站起身,手中帕子絞得死緊,薄薄的嘴唇有點顫抖:“大王當(dāng)我知道自己小時候中的詛咒竟然會危害身邊人之時,你知道我的心我不愿意害了大王啊!
美麗的眼睛一眨,又紅了起來。
閣昱心中一軟,聲音也柔和起來:“本王都知道了,難為你了。其實你可以告訴本王,找本王商量的!
瞳瞳上前幾步,盯著他教以前更加俊挺的面容,在他眼中終于現(xiàn)一絲屬于往日的柔情之后,終于忍不住抽泣起來。
女人的淚水是世界上最寶貴的珍珠。
閣昱無奈地在心中重嘆一聲,帶著復(fù)雜而充滿歉意的憐惜,重新站了起身。
瞳瞳小臉一緊,投入他的懷中。
緊緊抱著,錯過了兩年,她不想再錯過
手指幫她擦過晶瑩的淚珠,眼前卻陡然浮現(xiàn)出一張璀璨如星的笑臉,她笑眼彎彎像天上的月芽,展現(xiàn)著足以顛倒眾生的迷人笑容。
他立刻如觸到了烙鐵般將手指收回。
“大王”瞳瞳淚眼朦朧,視線模糊地注視著他。
或許,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可是,像大王這般意志堅定的男人,難道也改變了嗎?
如果真的愛了,定是難以忘記。
除非——不愛
閣昱輕撫著她脆弱的肩頭:“不要激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隨宮女先下去休息休息!
瞳瞳眨去眼中的淚水,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將臉埋入久違了的胸膛。
“大王,你一定是在怪瞳瞳,是嗎?”
“說了沒有!
“那為什么一見到我,就要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而是看你情緒有點激動,讓你先去休息!
“不瞳瞳只想跟大王在一起!彼p喃地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一切可以又回到從前。
她沒有注意到,男人的身軀挺得僵硬而筆直。
閣昱始終濃眉難展,內(nèi)心在矛盾中不斷地掙扎。
“大王”
“恩,我會陪著你的!彼穆曇粝袷悄撤N承諾,讓她放心地點點頭。
今天天氣真的很好,屋外陽光明媚,空氣清新透明。
枝頭小鳥歡快鳴唱,蜜蜂在桂花樹上來回忙碌
擁著她的心卻
像黑夜一樣黯然,像天際墜落的星星,冰冷而沒有了邊際
點點陽光,點點水光,太陽的光芒也倒映進水中,明亮璀璨得恍若無數(shù)閃耀的寶石。
詠唱美麗的唇角高高的揚起,一如她飛揚的心情。
那家伙原來也可以這么溫柔,她終于體會要什么是“如水的溫柔”了。
眼睛彎彎的,比彎彎的月亮還要皎潔動人。
剛剛與閣昱從后山瀑布回來,她獨自在這后花園轉(zhuǎn)轉(zhuǎn),清風(fēng)吹拂,花園里的池子里掀起了陣陣漣漪。
有人走過來了。
她回眸一笑,令來人差點屏住了呼吸。
“慕大哥?”詠唱驚喜地從池旁的護欄上跳下來“你不是在跟大王商量事情嗎?”
慕千尋一襲白衣,陽光下的他更加俊逸出色。
“我找大王是有事,不過已經(jīng)談完了!彼⒅鴶(shù)日未見的小臉,見她明眸粉頰,比之前更多了幾分嬌艷之色,嘴角逐漸蕩開溫柔的笑意“幸好和親那晚生的事情并沒有影響到你。”
那個可怕的夜晚,一片血腥。
血,她只是覺得鮮血淋淋的樣子真的很可怕!
詠唱不愿意去回憶,斂起笑道:“怎么沒影響呢?雖然老曲從小教導(dǎo)我要處事不驚,冷靜以對,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要慌張?墒悄且沟拇炭蛯嵲谔膳拢悴恢肋B花轎的門簾上都是熱乎乎的鮮血連左將軍也”
原來那夜帶給她這么多不堪的回憶。
不忍看她失色的表情,慕千尋溫柔地拍拍她,眼中閃過一道不易覺察的銳利:“那些刺客真該死!”
從未聽過他如此嚴(yán)厲的口吻說話,詠唱抬眼注視著他,眼中恢復(fù)平靜之色:“好在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也毫無傷,就當(dāng)做了一場噩夢。日后若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那么緊張了。”
“沒有日后,日后我再也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哪怕連可怕的回憶都不能有。慕千尋眼神一暗,臉色異常地嚴(yán)肅。
詠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慕千尋喜歡自己,卻未料他會如此為自己緊張,心頭一暖,道:“謝謝慕大哥,聽說此事是刖夙國暴君所為,大王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
慕千尋突然嘴角一動,揚起嘴角:“就怕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簡單!
“慕大哥難道知道什么?”
“沒有,你沒事就好。既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不提也罷。”慕千尋盯著她美麗的容顏“和親之事,大王有沒有跟你說,怎么打算?”
詠唱搖搖頭,一抹幸福的微笑如鮮花般燦爛,因為她知道那家伙雖然口里沒說,但是決計不會再讓自己去和親了。
誰叫他好象喜歡上自己了呢?
如果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再去嫁給別的男人,那他就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笨蛋加混蛋!
從她的微笑里找到了倪端,慕千尋沉下聲,聲音聽來有幾分怪異:“只怕和親之事,不是大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詠唱一驚,問:“難道邪君不答應(yīng)?”
“已經(jīng)詔告天下,四詔子民恐怕也已人盡皆知,你說邪君會答應(yīng)嗎?”
“那該怎么辦?”
慕千尋認(rèn)真地注視著她:“詠唱,你不愿意和親是不是?”
“我”她以前答應(yīng)了,可是現(xiàn)在那個男人對自己這么好,她真的不愿意了,婉轉(zhuǎn)一笑,詠唱解釋道:“其實和親也沒什么啦,就看大王怎么安排了!
她相信閣昱不會再安排什么和親之事了,她相信他有辦法可以解決。
“如果大王依舊讓你去呢?”慕千尋盯著她的眼睛。
“那如果他還要讓我去和親,那我就去和吧!”不知道是出于賭氣,還是充滿自信,她笑著回答他。
“呵呵,如果大王還讓你去和親,與其跟了邪君,還不如跟了我。你覺得如何?”慕千尋臉上也掛起了笑意,半開玩笑道。
這樣一個俊美溫柔的男人,如果她的心不是一早給了閣昱,他的確是個很不錯的選擇,可惜啊感情的事最需要講求緣分。
“謝謝慕大哥,只怕詠唱沒那個福份。”詠唱淡淡地笑著,假裝聽不懂他的話“詠唱一直覺得能配得上慕大哥的女子,該是塵脫俗,像九天仙女一樣的女子!
他曾經(jīng)對自己表白過,她選擇遺忘,就當(dāng)他突然開了個玩笑;他曾經(jīng)跟閣昱提出要帶自己走,她選擇沒聽到,就當(dāng)他只是一時沖動。
總之,這樣一個優(yōu)秀出色的男人,斯文而內(nèi)斂,她不喜歡也不討厭。
淡水之交,她相信他是君子。
君子,就這樣像朋友一樣相處著吧。
很多事情,想多了,刻意逃避了,反而更麻煩。
“在我心里,詠唱你就是!
目光灼熱,她覺得局促起來。
“呃突然有點熱,詠唱先告辭了。慕大哥下次見!
盯著飛快離去的水藍(lán)色身影,慕千尋溫柔如春風(fēng)的俊美臉龐逐漸變得冷漠,幽黑的雙瞳中透出一種堅定。
一種勢在必得的堅定。
他一直強迫自己把握好尺度,不再像初次見面那樣唐突了佳人,他謹(jǐn)慎地守以君子之禮,希望能慢慢虜獲她的芳心。
每個人生命中都有值得去爭取的事情,而曲詠唱則是他愿意費盡一切去得到的
樹影晃動,知了在枝干上鳴叫。
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抹水藍(lán)色身影,丫頭連忙迎了上去。
“公主,原來你一個人在這啊。”
“你在找我?”懶懶地抬了一下眼,詠唱有點興致怏怏。本以為可以輕輕松松和慕千尋談幾話,但他最近的目光越來越灼熱了,她都有點害怕碰到他了。
心中有了閣昱這個由冰塊融化成春水的男人,她已經(jīng)無法接受他人。
剛剛特意去詔和宮打了個轉(zhuǎn),在門口饒了幾圈最終沒有進去。
那家伙還沒有好好地跟自己表白呢,才分開不到一會就這樣進去找他,多沒骨氣。
索性,她又折了回來,不如忍忍,就等那家伙來找自己吧!
丫頭用手指在詠唱面前晃了晃,神秘道:“公主你沒事吧?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個跟大王在一起的白衣女子了?”
白衣女子?
“什么白衣女子?”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想到落雪,可是如果是落雪,丫頭怎么會不認(rèn)識呢?那么閣昱身邊又有什么白衣女子了?
心弦似被人重重一撥,產(chǎn)生了巨大的震動。
詠唱皺起了眉頭,感覺到自己的右眼皮開始抑制不住地跳動起來。
丫頭狐疑道:“咦?公主剛剛不是在詔和宮嗎?奴婢也去詔和宮找你了,小部落說公主剛剛離開。”
原來小部落看到她躊躇在門口的身影了。
“死丫頭,還不說,什么跟大王在一起的白衣女子?”詠唱因這個問題莫名地緊張起來。
“適才奴婢去詔和宮,大王正陪一位白衣女子在園子里散步呢。我看那女子比較面生,看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宮中之人,不過大王對她看來倒是蠻溫柔的!毖绢^將自己看到的如實說出。
大王對她蠻溫柔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詠唱只覺得心口似被什么抽了一下,突然緊窒住了呼吸。
“你認(rèn)識她嗎?”
“奴婢怎么可能認(rèn)識她?看樣子應(yīng)該是大王很重要的人”看著自家公主突然緊繃的神色,丫頭才驚覺自己可能說錯了話。
詠唱默默轉(zhuǎn)身。
據(jù)她所知,那個家伙從瞳瞳不見以后,就幾乎沒有對什么女人擺過溫柔臉色,直到最近才開始對自己好瞳瞳?
白衣女子
陽光下,美麗的容顏突然變得有點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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