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fēng)爭先恐后的在山谷上空翻滾,發(fā)出猶如千萬只野獸怒吼,讓人膽寒。
秦臻費力的睜開眼睛,雪鏡在他滾落山崖的時候早已不知道遺失到哪里去了,他只能瞇著眼打量著四周,谷內(nèi)的積雪偎依著峭壁,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妖冶刺眼的光芒,原本的溫順,此刻在秦臻的眼里卻如此的猙獰可怖,使人不由自主的陷入深深的絕望。
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最近一刻的記憶是他和他的隊友們坐在山脊避風(fēng)處休息,離登頂還有好一段距離,離他最近的楚之言取下手套想要吃點壓縮餅干,剛摘下手套,十根手指舞動著騰騰的熱氣,像是在向巍峨的雪山表示不屈,不過眼前的甘朗峰像一個凍僵了的巨靈神,即便紋絲不動,也壓的大家喘不過氣。
其他的幾個隊員都靜靜的坐著,努力的積蓄體力,準備迎接下一輪攀登。
楚之言臉朝著山峰咒罵著,為什么看似不高的雪山怎么這么難爬,秦臻沒有說話,但是他心里附和著,他可笑自己每次都是這樣,到一半的時候就后悔為什么要參加這樣的挑戰(zhàn),這么累人,可是每次又樂此不彼。
隊長鼓舞士氣的一聲
“出發(fā)”,隊員們又悉悉索索的站起來,楚之言也慌忙站起,不知道是起的太急碰到了后面的墻壁,還是缺氧和體力透支導(dǎo)致眼前發(fā)黑,他突然一個趔趄,向側(cè)面的山坡滑下去,這個山坡很短,緊接著就是一個很深的懸崖,望而生畏,不過秦臻管不了那么多,撲上去,一把抓向楚之言,一手摸出冰斧試圖止住下滑,遺憾的是一只冰斧完全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一條深深的劃痕一直延伸到坡面的盡頭,他聽到有人大喊,并有人拋下繩子,但他已經(jīng)顧不及分辨是誰。
在下落的時候,秦臻沒有大叫,只是后悔撲上來救楚之言,不過那剎那間的時候,他完全是出于本能。
秦臻試著動一動身體,還好沒有骨折,不知是哪年的雪崩留下來的積雪和手上的這個冰斧救了他,讓他早早的停止了下滑,掛在這懸崖附近的雪坡上。
望著幾十米高的懸崖,他的隊友們應(yīng)該以為他兩已經(jīng)遇難了吧,在這么嚴酷的地方,他們或許已經(jīng)呼叫了救援隊,但沒人親身冒險來營救一個確定死掉的人,畢竟在登山過程中遇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說不定這個雪坡下還埋著不少凍成冰雕的冒險家。
秦臻翻出自己的對講機,還好并沒有摔壞,可是呼叫了半天也沒有人應(yīng)答,看著周遭的地形,他也不敢給救援隊寄予太高的期望。
他努力的尋找楚之言,他看起來沒有自己這么幸運,在遠遠的坡底,已經(jīng)是一個小小的綠點。
天快黑了,他現(xiàn)在必須去確定楚之言的生死,然后希望能夠找到下山的路。
他艱難的往下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上山容易下山難,要知道登山過程中百分之八十的死亡都是發(fā)生在下山的時候,將近一個小時過去,天黑的時候,他才爬到了尸體旁邊,之前他不愿意稱這是尸體,因為即使是萬分之一生還的希望,他都希望楚之言是那萬分之一,他摸了摸楚之言,僵硬冰冷,從被白霜覆蓋的臉上能清晰的看到由于驚恐而大睜的雙眼——絕望而不甘,這一定是他瀕死那一刻的心情。
秦臻多一分自責(zé),要是楚之言退縮的時候他不要去鼓勵,說不定他現(xiàn)在還是活奔亂跳的。
今天正好是農(nóng)歷五月十五,月亮早早的就掛上山頭,青蒙蒙的月光均勻的灑向大地,積雪透出藍藍的光,錯落的山峰像經(jīng)歷了狼變,露出了獠牙,變得更加猙獰可怖。
秦臻點燃燃氣爐,打算煮一杯開水,就著難吃的壓縮干糧補充一點能量,他坐著楚之言的尸體旁邊,沒有一點恐慌,換在往常,此情此景他一定雙腿打顫,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這可能是每一個經(jīng)過生死邊緣的人才換來的鎮(zhèn)定。
雖說有月光,他還是不敢冒然再往下走,于是吃完飯他就打算用冰斧鑿出一個雪洞來,先度過這一晚再說。
挖完雪洞之后,他用繩子把尸體固定好,免得再被夜里的風(fēng)吹到更下面去。
他躺在溫暖的睡袋里,沒有一刻鐘,就呼呼的睡去了,一天的疲憊被拋于腦后,寒風(fēng)為劫后余生的四肢百骸唱響綿長的催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