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得晚,但是從江月心和那少年的對話里,桿兒強和蘇也還是基本弄清楚了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大概是江月心和周游先一步墜落之后,瞧見了樹精劫持那少年的蹤跡,他們兩人便匆忙留下了路標,一路追了過去,并終于在平臺這里追上了樹精。
自從在大定河不慎讓樹精逃了去,江月心便沒有停止過對這樹精的追蹤,乃至于后來被少年一怒之下關(guān)入地底,不管是出于兩通者的原因,還是云孤的緣故,卻似乎都可以歸咎到樹精的鬼祟行事。
因此,江月心這會兒見到樹精,那一定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再加上那少年被樹精傷成這般模樣,水人瞧見了更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定是在追上的瞬間便使出了全身靈息,要直取那樹精的性命。
可是偏生這個時候周游因為太過關(guān)切那少年,想要從那黑衣人手中將他救下,于是叫那兩通者一根藤給穿了對穿,并威脅江月心若敢有所動作,周游便小命不保。
以江月心眼里只有那少年的脾性,他是絕不會在意周游的死活的。但是他不在意,有人在意!
一定也是在這個當口,那少年出言阻止了江月心,這才形成了兩方對峙、僵持不下的局面,這也才有了江月心這般不滿的所言。
江月心此時緊緊攥著鋒利如刀的水線,咬牙道:“這樹精,我追了他這么多年,這會兒終于把他逮個正著,你不能阻止我,不能阻止我殺了他!”
水人眼神流轉(zhuǎn)望著那少年,稍稍緩和了口氣,道:“再說了,這不是你給我的任務嗎?你叫我做的事情,哪怕耽誤的時間有點兒長,我也會毫不打折扣地做到!”
“我知道,月心……”那少年的語聲低微,乍聽起來仿佛每一句話都說在嘆息中講出來的,“但是,現(xiàn)在這個事兒不忙……先救下周游,好不好?”
“嗤!”幾乎是被江月心攥在手心里的樹精毫無顧忌地笑出了聲,道,“喂喂,江月心,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當還是你們當年一起伴游的時候?笨蛋,你還沒感覺出來嗎?人家早就移情別戀了!”
“想當世界第一的人,最好嘴別太碎,否則掉價。”那少年依舊和風細雨地“規(guī)勸”著樹精。
可是樹精刻薄的話仍舊是扎進了江月心的內(nèi)心。水人粗獷的嗓音難得的帶了些撒嬌般的幽怨:“樹精雖然嘴臭,但是……但是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阿玉,這么多年了,你我再次重逢,你對我沒有問候,沒有道歉,上來就是讓我救周游……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你想到哪兒去了?”少年又輕輕嘆息一聲,頗有些無奈道,“咱們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說有寒暄的條件嗎?我當然是只能先撿最重要的事兒說了!”
樹精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又插嘴道:“江月心,我建議你和你的阿玉就這樣慢慢聊,培養(yǎng)培養(yǎng)這些年空下的感情,盡可能多聊一些,這樣周游那小子就能多流些血,你就一舉兩得了,你說好不好?”
“你給我閉嘴!”江月心似乎受夠了樹精的陰陽怪氣,手腕一抖,捆纏著樹精的水線登時如波浪涌起,向著樹精露著牙的嘴上漫去。
可是江月心的水線剛一涌動,背負著那少年的黑衣人承慶,亦是手臂一振,那條穿透了周游的黑藤登時像活了過來,如翹起的蝎子尾巴似的末端,頓時向著周游頭頂刺將下去!
“住手!月心快……咳咳……住手……”少年見狀大急,幾乎是扯了嗓子喊將出來,一時用力過猛,扯動身體內(nèi)外的傷口,竟嗆了一口血,劇烈地咳了起來。
“好了我停下了!”江月心一看見那少年真急了,便登時止了手。而那黑衣人承慶卻也反應迅速,幾乎和江月心同時住了手,只是那黑藤的末梢已經(jīng)碰到了周游的頭發(fā)。
黑藤對周游的損傷顯然不止是穿刺的痛楚。那黑藤從某種程度上算是承慶的分身,在刺入周游肩內(nèi)的地方,早已生出了許多看不見的細根,扎進了周游的血脈之中,肆無忌憚地吸吮著他的血氣,用來滋養(yǎng)著它自己。這使得周游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混沌之中。
可此時黑藤動作粗暴,扯動傷口,隨之而來的疼痛卻像是給了周游一劑清醒藥,登時讓他從昏沉中醒來,低低呻吟一聲,睜大了眼睛。
有血從他肩上的傷口滲出,濕透了他的衣服,此時更是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在仿佛不存在的虛空地面之上,洇染出一片猩紅。
蘇也有些不忍,想朝前走近一步,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扶上周游的肩頭?伤哪_步還沒有真正邁開,那根看起來仿佛鐵絲的黑藤,竟從周游后背傷口的位置,驟然分出一根分枝,宛如小劍般,直指蘇也的咽喉!
蘇也不得不止住了腳步,甚至還往后倒退幾步,才感覺稍稍遠離了那黑藤上散發(fā)出來的陰冷氣息。
少年瞧見蘇也動作,在稍稍止住咳嗽后便有些聲音嘶啞道:“小也,別碰那藤……周游……他應該可以的……”
周游的眼睛又睜大了一些。
蘇也皺下眉頭,還沒等她說什么,就聽江月心冷冷道:“他既然可以對付,那為何還不叫我動手?”
“但是沒你的幫助……他還是不可以……”少年對江月心笑道,唇邊的血跡還沒有擦凈,這使得他的笑顯得頗令人心疼。
江月心心里軟了一軟,但還是哼了一聲,道:“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總不能一直在這里傻站著吧?”
江月心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眾人的目光全都聚向了那少年,甚至連背著少年的承慶,也都略微側(cè)了側(cè)頭。
樹精也不例外。他剛剛把目光轉(zhuǎn)向那少年,忽然從心中生出些困惑,不對啊,怎么搞得大家仿佛都在等著那小子的指示?這絕對不對!
樹精狠狠地轉(zhuǎn)回了頭。自己才是要站在世界頂點的人,怎么能等著旁人指揮自己?
那少年卻好似絲毫沒注意到眾人眼神里的期盼,只對著江月心笑了笑,又將目光慢慢移向了周游,慢慢道: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