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江月心的話,浮筠山的水流又是搖頭:“非也,非也,浮筠山這里山體穩(wěn)定,并無山崩地裂的大變。”
江月心有些不耐煩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兒嘛!水人干脆道:“浮筠山我今兒是頭一次聽說,我也沒去過,你就直說吧,水流減少怎么回事兒?這和你來找我有關(guān)系嗎?”
浮筠山那水流忙道:“有關(guān)系,有關(guān)系,關(guān)系大了去了!我今兒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幫我換個山呆著,我可不能再在浮筠山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我就干了!因為在浮筠山月光極好,是個接收月光最多最美的所在,所以我呢,吸收了月之精華,有那么一點靈息,但是這點靈息還不足以支撐我完全轉(zhuǎn)山,因此我才來求你……”
江月心聽了更是不解:“完全轉(zhuǎn)山?為何要做到如此決絕?”因為環(huán)境惡劣,水形要徹底離開一地,轉(zhuǎn)赴他方的例子不是沒有,但如果要這么做,對于水形來說損耗也較大,因此一般來說,若不是迫不得已,水形通常也不會選擇走這一步。
浮筠山之水嘆道:“我說過了,我原本是瀑布之量,堪比水龍,可不過是幾十年間,卻已成水蟲,這要再過幾十年,我還能有一滴留下么?”
江月心按捺下了性子,勸說那浮筠山之水道:“你說你也是有些靈息的,難道不知道轉(zhuǎn)山的話,水流同樣要消耗甚多嗎?”
浮筠山之水依舊苦著臉道:“消耗再多,也總比一滴不剩要強(qiáng)吧?”
江月心納悶:“到底是何原因在耗盡你的水流呢?總得有個原因吧?只要有原因,我可以幫你處理掉這個原因,畢竟你也是在這山上生活了千百年,就像是植物草木,扎根已深,這要是一下子掘出根來,另尋他處,不若改善原本的環(huán)境保險啊。”
“你說的這些我豈不知?”浮筠山之水看起來是打定了主意,“我但凡有辦法,感覺還有希望,也不會要轉(zhuǎn)山啊?墒牵椰F(xiàn)在每一天都在有水流耗竭,咱就不說瀑布了,單說瀑布消失之后,山上仍有大大小小的泉潭一百三十七處,明明暗暗的水流二十八道,可是,不過是四年間,泉潭已經(jīng)減少到了五十九處,明面上的水流幾乎消失,只剩下暗河一十二條。就只這些,每天都還在不斷地減少、消失,就像是一個人在睡覺的時候,總有人偷偷地來偷東西,每天偷一些,到后來偷無可偷,這賊就開始用刀子動手割肉了!這種感覺,你覺得我還能呆下去嗎?”
浮筠山之水略微喘息游蕩了片刻,又道:“更恐怖的是,這個胃口越來越大的賊,居然能始終不露一絲痕跡!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水流耗竭的原因是什么!”
偷了水,卻不知道被誰偷的,這讓江月心有些好奇了起來,因此爽快答應(yīng)下來,隨浮筠山之水到山上瞧瞧。這一瞧,結(jié)果就先發(fā)現(xiàn)了這個欣賞雙月奇觀的石窩,江月心便跟浮筠山之水商量,要賞完月再幫它轉(zhuǎn)山。
“原來如此……”少年也不自覺地嘆了口氣,“水都轉(zhuǎn)了山去,哪怕這一小窩的水都不會再有,這樣月光也便無法折射到石壁上,也就再無雙月奇觀啦!
“所以我讓它等幾天呀!苯滦捻樋趹(yīng)道。水人才不會告訴那少年,自己真正被打動來到這里,完全在于浮筠山之水后來說的一句話。
就在抱怨夠了水流耗竭巨大的委屈后,浮筠山之水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對了,你不是叫我們幫你找什么樹種嗎……”
“怎么?你有消息?”江月心急忙問道。雖然類似的消息被報來了不少,但是真正靠譜有用的卻沒幾個,江月心每次都是懷著極大的希望,又無奈接受巨大的失望?墒鞘^后,對于任何可能的線索,水人卻仍然又舍不得輕易否定。
浮筠山之水不知道江月心心中有多緊張和期待,它只是把它自己見到的,老實告訴江月心便罷:“樹種我是沒看見,但是你跟我們描述的那種黑色藤蔓,我在浮筠山上見到了。”
黑色藤蔓多半是與那樹精本體有關(guān)的。這算是迄今為止最接近樹精的一條線索了,江月心自然不會放過,因此立馬答應(yīng)了下來,當(dāng)天就分了靈息,跟著浮筠山之水到了山上勘察。
“若是這里的水真轉(zhuǎn)了山,再也無法看見今晚的奇景……浮筠山月光極好的說法,也將不復(fù)存在了吧?”少年并不知道江月心的真實心思,他只是覺得失去水流和月光后,于這浮筠山將甚為可惜。
“那是自然。月光也算是自然之氣,自然之氣又離不開水土植物生靈的滋養(yǎng),尤其是水土,一旦變了,自然之氣的性質(zhì)、多少也會發(fā)生極大的變化……更不要說這一地的水形全都移走了呢!鳖D了頓,江月心又道:“還有這滿山的不秋草,恐怕到時候也沒法兒再長了呢!
植物最是依賴水形。哪怕是號稱耐旱的草木,也不是完全不需要水,只不過是靠自身強(qiáng)大的蓄水能力提前存了水罷了。這浮筠山原本并不算是缺水的地方,生長在此處的草木包括不秋草在內(nèi),自然是不會具有蓄水能力的。這樣一來,只要斷了水,不秋草等山上草木自然也是沒有活路。
地上那一汪小水潭忽然無風(fēng)自動,嘩啦嘩啦地濺起了幾朵浪花,又漸漸轉(zhuǎn)歸了平靜,就好像是水潭下有小魚被驚擾了,胡亂轉(zhuǎn)了幾圈又游走了一樣。
少年卻知道并非是魚兒。江月心說過,浮筠山之水是有些靈息的!八f什么?”少年看著江月心。
江月心捋了捋鬢邊的發(fā)絲,道:“還能說什么,抱怨唄。它說,就你腳下的這個小水潭,原本是占滿了這整個石窩的,可如今就只剩下了這么一丁點。所以,它反復(fù)啰嗦了,它若是不轉(zhuǎn)山,就完全沒活路!
“那原因呢?導(dǎo)致水流這樣巨大耗竭的原因找到了嗎?”少年問道。
“這正是此事的奇怪之處了,”江月心略皺了眉道,“我和浮筠山之水把這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過了一遍,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的能夠影響水流的因素!弊盍罱滦陌脨啦豢斓氖牵诟◇奚街f生著黑色藤蔓的地方,也并未瞅見一條一絲的藤蔓痕跡。
“這不應(yīng)該啊,”少年卻將此事聽進(jìn)了心里去,“所有的事情之所以發(fā)生,都有其原因,尤其是反常之事,更加是事出有因,只不過,這原因往往是不被人注意的所在!
少年的話像是一把鑰匙,頓時在江月心腦中打開了一扇不曾留心過的門。水人忽然想起一事:“你要這么說的話,我在這山上真還發(fā)現(xiàn)了一處不太合常規(gu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