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須根和水之暗色的掩護,化為蔓狀的孢子盤旋而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江月心知道這孢子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那一餐它已經垂涎已久的食物的味道,此時才會宛如餓鬼一般撲了上去。
然而,水面之上,對于孢子來說是食物,對于江月心來說卻是他一心想要追隨守護的人,他絕不會允許孢子得逞!
江月心將靈息散入水中,呼的向水面涌去,只要他比孢子早一步到達,就可以封鎖住水面,將孢子禁錮在水底……
水下是江月心的主場。他有足夠的信心能按照自己的計劃來。事實上,江月心也的確做到了。幾乎就在意念轉動的瞬間,水人已經將自己的靈息鋪滿在了渾濁的大潭水面之上。被攪擾不安的水面登時靜了下去,像是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氣速速凍結了,像是被無法由凡人得見的神仙一指定下了所有的動作,就這樣突兀地凝滯了,甚至,水面剛剛翻滾出且還未及落回的浪花,也仍舊保持著小小翹起的浪尖,宛如雕塑,一動不動。
速度奇快的孢子幾乎就在這凝滯的瞬間,同時到達了水面。它枝蔓狀的身體纖細綿長,可是即將刺出水面的末端偏生又尖銳無比,似乎比最小號的繡花針還要細上三分。
孢子不甘心就這樣被封在水下,微微一矮,蓄足了勢,毒蛇般猛然向上一彈,想要憑借它尖銳無比的末梢穿透致密的水。
水面滿布江月心的靈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今的水面就是江月心身體的一部分。孢子這一猛躥,江月心登時只覺一道尖銳的刺痛伴著輕輕的“叮”的一聲,從一點擴散向他的全身。
水面致密毫無空隙,孢子彈了上去,卻被好似堅冰銅鏡似的堅硬平面給擋了下來,重新退回了水中。
盡管孢子并未得逞,但仍然成功地激怒了江月心。水人靈息聚起,就向刺痛自己的那一點凝結了,凝成一道同樣尖銳的水針,脫出水面,離弦之箭般正對那孢子尚未完全縮回原形的針尖般的末梢。
所謂針尖對麥芒,就看誰能在銳利的程度上更勝一籌。
孢子看起來并不想硬接了水針的這一刺,它悄然松開了須根,向一旁的水中隱去。誰知,這潭水早已盡在江月心掌控之下,水面雖然凝滯如冰凍,水下卻涌動依然。螺旋形的孢子剛剛從須根上松開一圈,水流立即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像是伸出了無數雙手,將那想要遁形而去的孢子牢牢穩(wěn)固在須根之上,叫它動彈不得,只能呆在原地,等待迎接那鋒利水針的刺穿!
江月心將自己絕大多數的靈息全都聚在了水針之中,他要確保一擊即中。只要能刺進孢子的內部,他便會將高度凝結的靈息釋放開來,由內而外將這鬼魚藻的邪惡孢子炸個粉碎!
孢子拼命的想要逃開,卻是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水針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江月心只覺自己水針的最末梢,已經感受到了孢子的顫抖,那充滿恐懼的顫抖。只要在向下一分……
“當!”
江月心意外的一愣。
鋒利無比的水針的確是刺進了什么東西里,只是,這種感覺更像是卡在了什么牢固的束縛里,竟一時無法拔出。一陣驚慌掠過水人心頭。
要知道,這水針雖然是化為針狀的用來滅掉孢子的武器,但內里卻是江月心的靈息,而且還是大部分的靈息。如果就這樣被卡住了,束縛了,江月心自己也將會面對難以預料的危險。
江月心絕不相信水針會被孢子給攔下并陷進去。孢子雖然行蹤詭異貪食饕餮,但是自我防御的能力卻并不算太強。
他努力定了定心神,仔細往水針下看去。這一看,水人不由大吃一驚!
是毛根,從青蓮先生身上伸出的毛根。數條毛根絞合在一起,不知從水底的何處忽然探了出來,恰恰擋在了水針之下、孢子之上!
江月心靈息受困,捎帶著對周圍水流的控制也隨之減弱。孢子晃了幾晃,竟擺脫了水流的束縛,繞過橫亙在前的須根,再一次向著水面沖了過去。
這孢子當真是嘴饞啊。
江月心眼看著那孢子就要鉆出水面了,不由心中大急。此時水面不比之前,因為靈息已經被抽離高度聚集于水針,水面上由靈息鋪設的防御幾乎減損過半,這樣的水面,如何擋得住那咄咄逼人的孢子呢?
可越是著急,江月心就越是拔不出水針。絞做一團的毛根越來越緊,幾乎要把水針完全吸納進去,化為它們的養(yǎng)料!
那鬼魚藻的孢子,終究是要出去了嗎?
可出乎江月心的意料,只見不亞于陷落了水針的毛根從水底的黑暗中突然生了出來,像是從地獄深淵中游出的鬼魅的手臂,忽的從孢子以及孢子依附的須根旁邊躥了出來,用比孢子更快的速度,彌合交織成一張細密的黑色的“毛氈”,將孢子的去向完完全全地攔阻下來。無路可做的孢子仍不死心地到處試探著,想要尋找一個逃出水底的出路。
然而那毛根織成的“毛氈”幾乎布滿了整個水面,饒是孢子變形纖細如斯,竟也找不到一定可供它逃逸而出的罅隙。
只見“毛氈”像是水生植物般,從平坦的水面之下迅速生出了無數更加細密的毛根,俱朝那半透明的孢子伸展包圍了過來!
江月心一愣:那控制了青蓮的根脈,竟會好些幫那少年擋下并處理了孢子?
怎么可能!鬼魚藻的孢子是那鬼祟草木特意飼養(yǎng)出來的,它怎么舍得自己將它的“寵物”結果了?
江月心很快便想起來了:那草木的根脈的確不想孢子將那少年當成食物,它的目標是想你少年成為鬼魚藻的終極軀殼。而在此之前,孢子必須要先吃飽。
食物也是現成的,正是被根脈所控制了的青蓮先生。
果然,就見那“毛氈”下垂出的細密絨毛般的細根極溫柔卻又堅決地纏上了孢子螺旋形的身體。孢子也不知道是壓根不知道反抗,還是在這些根脈面前根本不敢動彈,只老老實實地趴在須根上,任憑那些細密的毛根把它揪下來,裹上一層黑色的厚厚毛殼,扯向潭水的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