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輕咳了一聲,決定還是有些話不要說的好。他只是將手中那段須根一般的東西往江月心眼前伸了一伸,道:“你看看這個,有何想法?”
江月心不由往后一退,道:“沒想法……!”雖然那條根莖看起來頗為面目可憎,江月心實在不想多瞧,但離的近了,他還是一眼便瞧出了門道。只見那根莖很像是空心的,而且被少年緊緊握在上面的一端,看起來像是魚嘴一般,正在拼命地一張一合著,像是正拼命掙扎,拼命吸吮著空氣或者……水液?
“看出來了?”少年把那條東西拿回到了自己近前,道:“你之前抽干了他這皮囊和四周的水分,這家伙就在地底下做起了小動作,伸出了這條根,從地下探進了大潭,用以汲取水分……若不是你中間使性子,剛才又再次用術(shù)抽吸他水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說不定,這家伙這會兒早就重獲自由了呢!”
“真的?”江月心將信將疑。
那黑衣人聽了卻陰惻惻地翻著眼睛,道:“哼,何止重獲自由,我把你們幾個一網(wǎng)打盡也是有的!”
“把你能的!”聽黑衣人這樣一說,江月心立時給他那抽水的術(shù)上再加了些真氣,黑衣人張著嘴巴“嗬嗬”幾聲,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江月心轉(zhuǎn)過臉對那少年道:“就憑他離不了水,你便判斷他是偏于木之屬性的天地所成之物?可是,這世界的萬事萬物,莫不需要水,如果僅憑這一點,我覺得還不能下定論。”
“當(dāng)然不光是這一點,”少年答道:“你還記得嗎?適才我們交手,無論遇到怎樣的情形,這家伙都是不離地面,而且,不光是不離地面,他后來更是把手腳都陷入到了地里……試問,這世上除了木之屬的東西,還有什么是如此眷戀著土地的?”
“這倒也是……”江月心不由自主地點頭道:“可是,這終究還只是我們的猜測……而且,剛才我聽他的意思,仿佛他很久之前便認得你?如果是木之屬的天地靈息之物,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成的,一旦有了,不會有人對他這般奇絕的存在而視若無睹的……”
少年亦點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如果真是木之一屬的稀罕之物,而且還是久遠之前便有的,我應(yīng)該是知曉的、至少是有印象的?”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苯滦狞c頭道。
少年苦笑笑,道:“話雖如此,可你剛才也聽見了,他認得我,我卻不認得他。
“所以,他是不是木之一屬,還有待商榷。”江月心道。
“還有一種可能,”少年微微搖了搖頭,道:“那就是我在許久之前也只是個淺薄之人,不知天高地厚,自然也不會識得這等天地靈息之物!”
“你倒是真謙虛……”江月心雖然口里這樣說著,心中卻也是一動。是啊,這少年只不過是容顏未變,可那些茫茫而逝的時間,他卻是一點一滴都不曾遺漏地經(jīng)歷過了啊。那些歲月里,他遇到了誰,走過了怎樣的路,說過了怎樣的話,度過了怎樣的日日夜夜?
“咦,你在聽我說話嗎?”
江月心回過神來,看見少年正瞅著自己,忙道:“聽得到……你說什么?”
少年無奈嘆口氣道:“我說,你得讓他說話。∥疫想問他……”他這話沒說完,卻聽半空中突起一聲驚怖的尖叫!那聲音因為太過驚恐已經(jīng)完全走了音,劈了叉,但那少年和江月心依然還是能聽得出,這聲音不是旁人,正是來自那位詩酒雙絕的青蓮先生!
自從黑衣人出現(xiàn)后,少年和江月心的注意力便基本上全都放到了這個身份不明的人身上,完全忽略了躲在石頭后面的青蓮先生。此時聽到這詩人的慘呼,兩人俱是下意識的要往青蓮先生藏身之處奔去。
但少年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江月心,道:“你在這兒看住這個木頭樁子!”在說最后幾個字的時候,他早已經(jīng)飛身而起!
江月心依言站立在原處,只是用自己的手兩手交疊握著,好像還能握住那少年留在他手心里的那一絲溫暖。他昂首向上看去,只見,竟不知何時,一條極長極粗的黑色須腕般的東西從大潭中心冒了出來,沿著一個有力的弧度,彈射劃過空中,重重砸開擋在青蓮先生前面的巖石,尖銳靈活的末端驀的一卷,將青蓮先生攔腰卷起在了半空中,并且在迅速地往潭中撤去!
“是那妖物!”江月心驚呼一聲,又放低了聲音,納悶道:“奇怪,這東西怎么知道人牲就是青蓮先生呢?”
眼見著那條纏住青蓮先生的東西,竟有一個成年人身體那般粗壯,雖不知是動物的須腕還是什么草木的枝蔓,但內(nèi)里那股子貪婪陰毒的氣息,卻是無法阻擋的由內(nèi)而外地透發(fā)出來。那蔓子或者是須腕,纏繞在青蓮先生的腰上,竟是已深深陷進了他的皮肉之中,顯然是勒的極緊,而這位一直看起來很散淡的青蓮先生,此時就像是被攔腰從中折成了兩段似的,毫無知覺地垂著胳膊,只隨著那條蔓子的動作而亂晃著,顯然是因為突遭此意外,一時受驚昏了過去。
而那少年此時已飛到了那條蔓子卷著青蓮先生的地方,他之前不知收在何處的那柄烏黑色澤卻偏內(nèi)蘊星光的長劍,此時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右手間。
少年就在那條粗壯且長的蔓子上落足輕踏,蜻蜓點水般借此一力,再往更高處躍起,手中長劍高舉,向那長蔓子上驟然斬落!
也不知道是他在那長劍上附了真氣,還是說那長劍本身就是曾被真氣冶造過的法器,總之,江月心看見,在那長劍馬上要斬上粗長蔓子的一瞬間,有類似劍氣的白亮光芒驟然圍繞包裹在了長劍劍身之上。
“錚!”一聲悠長的嗡鳴從長劍下傳出,直震的人心腦發(fā)顫。
那粗壯枝蔓的末端應(yīng)聲而落,一股墨黑而腐臭的濃稠汁液從斷裂之處噴涌而出,滾落下方的大潭之中,也濺了不少在那正往下墜落的青蓮先生身上。
少年順勢而下,又在不知不覺間收起了長劍,只對著已經(jīng)昏過去的,正在墜落的青蓮先生伸出了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