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敗壞”自己名聲的傳說,“晴空之石”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滿,自己好不容易化出這樣一個完美的形象,居然沒人說是仙女下凡,反而被說成是水妖作祟,豈不是太虧了些?
依他的本性,的確是會通過吃血肉之物來滋養(yǎng)自身靈息。沒辦法,他也要維持他的靈息,就好像人類維持生命一樣。也許,隨著修為的提升,終會有一天他無需再吃血食,但目前還是做不到的。不過,自從與那少年達成的約定之日起,他便真的沒有再傷過活人了。當(dāng)然,對于溺亡在水中的人,他還是老實不客氣的收了的。
所以,對于“晴空之石”來說,他認為自己是做出了極大的犧牲和讓步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往他頭上無端嫁禍,他能不來氣嗎?
可是氣歸氣,悠悠眾口,他怎么堵去?又答應(yīng)了那人不能發(fā)洪水的……
然而日子長了,“晴空之石”來回琢磨這事兒,卻終于在一次“旁觀”岸邊的驅(qū)邪儀式后,突然開竅了。
看著眼前那些人類自以為是裝模作樣的忙碌著,“晴空之石”在覺得荒謬之余,卻也很受啟發(fā):事實真相是怎樣的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人們愿意相信是怎樣的就成!
那只有花架子的所謂“驅(qū)邪儀式”能不能起作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儀式令不安的人們得到了安撫,這便是達到了目的。
所以,他自己受不受冤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讓這些愚昧的人把自己再一次“作怪”的事兒傳出去,傳的越遠越廣越好!
這樣一來,那少年一定會回來檢查工作,來看看自己是不是不乖了……
“晴空之石”想到這里,一絲抑制不住的微笑泛起在嘴角。
然后,他便帶著這樣的微笑,以美人之姿緩緩從水底冒出,把正在進行的如火如荼的“驅(qū)邪儀式”給驚了個七零八落,一干人等晴天白日的看見“水妖”現(xiàn)身,沒一個敢挺身而出,立時落荒而逃,散了個干干凈凈。
如此,水妖作祟一事更是給坐實了。
沒出三天,“晴空之石”心心念念的那人果然來了。
長河流經(jīng)范圍極廣極長,“晴空之石”主要活動的范圍是靠近中段的那片水域。不過,他與長河出自同源,完全靈息相通,水就像是從他身上延伸出去、無孔不入的無數(shù)的神經(jīng),因此這河中河畔任何一處的動向,他都可以在瞬間悉數(shù)獲知,并能通過水流在瞬間到達,不管他原本身在何方。
更何況那人所到的地方,就在“晴空之石”平日里的棲身之處的附近。
果然是心有靈犀啊。
“晴空之石”滿心歡喜的從水底深處浮了上來,可是臉還沒來得及冒出水面,一道如冷冰的劍氣,竟將平滑的水面從中剖開,向著“晴空之石”的頭頂上刺穿而下!
經(jīng)過這些年的自我鍛煉,“晴空之石”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無法自如移動身形的冰塊了。在劍氣剛一射將下來的瞬間,他立馬警覺,化人形為水流,與河水融為一體,倏然從劍氣斬開的激流旁滑過,繞到那人身后,才復(fù)還為人形,叉了腰,對那少年怒道:“喂!你這是打招呼,還是過招數(shù)?多年不見,你就這樣對我?連問一句情況都不愿意嗎?”
那人站在淺水之處,他原本是要轉(zhuǎn)過身來的,可是聽見“晴空之石”的說話聲,卻見他單薄的肩膀微微一顫,轉(zhuǎn)了一半的身子竟就停在了那里,像是在凝神望著側(cè)面的什么東西似的。
“晴空之石”順著這個人的目光看過去,除了后半夜里呈現(xiàn)墨色的水流,什么也沒有。他悄然往那人身邊挪了一小步,道:“這片水域的魚蝦都被我挪開了,盡可以放心說話!毖矍暗娜,身形挺拔,一如往昔。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你……”那人說著話便轉(zhuǎn)了身過來面對著“晴空之石”,不過聲音里還是能聽出有些不太自然。
“晴空之石”一愣。這人竟然一點都沒有變老!就好像這么多年的歲月,壓根就忽略了他,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的印跡!這怎么可能呢?據(jù)“晴空之石”了解,人類的壽命有限,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一步步走向衰老,就算是修習(xí)者,也只能是推遲放緩這個過程,卻無法避免。
自從上次一別,過去的歲月豈止是幾年、幾十年?應(yīng)當(dāng)是以百年數(shù)的吧!可眼前這個人,卻為何仍是一般少年模樣?
“……你就沒有什么想跟我解釋的嗎?”少年看著眼前的美艷女子問道。
“晴空之石”回了回神,欣然往那少年身前躍去,少年卻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三步,與“晴空之石”保持了一臂遠的距離。
“晴空之石”倒也不太在意,只笑吟吟的翹起手指,拎了裙子,對那少年道:“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我問你人間盛傳水妖的事兒,和你有關(guān)嗎?”少年直奔主題,但眼睛卻在躲閃著,就好像對面的女子太過明艷,晃到了他的眼睛一樣。
“那事兒啊,你明知道與我無關(guān)的,還問什么?”這“晴空之石”一點兒也不擔(dān)心那少年誤會,仍往他跟前走去,想讓他看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我已經(jīng)能賦形了……”
可那少年卻好像特意為了裝看不見似的,依舊往后退著,道:“你怎么就能斷定我知道此事與你無關(guān)?如果我真覺得無關(guān)的話,又怎么會來尋你?”
“晴空之石”嘆口氣,停下了腳步。他若再往前走,那少年就要退無可退地踩進水勢洶涌的深水區(qū)了。這曾經(jīng)的冰塊嘆息道:“你若真的相信我就是水妖的話,上來就不是這虛張聲勢的一劍了,肯定是要直取我性命的,對不對?”
少年苦笑一下,放開了一直捻著的劍訣,道:“騙不過你……我知道你是個守信用的,否則當(dāng)初也不會放你一馬……”
“晴空之石”略皺了皺眉頭,卻又嫣然一笑,甜的像化不開的濃蜜。
盡管一直在管制著自己的眼神,但少年終究是無法不注意到面前這美女的一顰一笑,他瞧見“晴空之石”的笑,馬上問道:“你笑什么?”
“晴空之石”笑道:“本來我想問你,既然你并不疑我成了水妖,那為何還要來?可后來我轉(zhuǎn)念一想,便想通了!
“想通什么了?”少年一臉問號。
“晴空之石”笑靨如花:“你明知水妖不是我還要來,無非是早就想我了,想來卻沒有借口,這次水妖的傳說,正好給了你來看我的理由,我說的對不對?”
少年張了張嘴,馬上又緊緊閉攏,抬手僵硬一揮,從牙縫里迸出兩個字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