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你有種……”云夜永話沒說完,積攢的氣力又宣告用盡了。
陸澄蒙從真氣所化的巨獸身旁走過,抬腿繞過地上的云夜永,走到了那少年的面前。
他看著那少年道:“你什么時候顧忌這么多了?這個人,那群人,還有我……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跟我說過的,他們,我們,這個世界上來來往往的人,不過都是你生命里蜉蝣蟪蛄,你又何必在意我們這些小蟲子的生死存亡?”
少年注視著陸澄蒙干枯的眼神,想從那里面看見些什么,哪怕是恨意都可以,然而,他什么都沒有看到。
少年嘆口氣,道:“這么多年了,你會變,我為什么不會變?”
在巨獸口中被叼著的牛五方勉強(qiáng)睜開眼睛,想要望向那少年的方向。但是真氣所化的巨獸仿佛擁有真實(shí)的身體,他根本無法讓自己的目光穿透過去。但那少年和陸澄蒙的對話,他卻是聽在了耳中。
聽那意思,那少年在與陸澄蒙相識時,是一個誰都不顧及的冷酷之人?這一點(diǎn),牛五方倒是可以想象。因為即便是那少年說他已經(jīng)變了,可現(xiàn)在他還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顯露出一些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的氣息。他雖然生而為人,卻仿佛從來不會用人的主觀態(tài)度來看這個世界。比如對于那些古里古怪的蟲子,再難搞定的,他也盡量只是收起來,很少是碾死了事。
對于他來說,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可是這種不站任何隊伍的絕對的平等意識,卻也讓他的身上多了些難以被人理解的,頗有距離感的冷意。
可就是這樣一個冷淡的人,為什么偏偏會吸引許多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呢?
是因為他那種對萬物都有種珍惜的奇異溫柔嗎?
身上的疼痛打斷了牛五方有些飄飛的思緒。巨獸的獠牙插在牛五方身上的痛楚是真實(shí)的,他努力調(diào)轉(zhuǎn)自己的真氣,卻仍是沒有辦法自我療愈。沒辦法,這種刺痛的傷,并不是真的獠牙,而是由真氣所化,但牛五方他自己的真氣,卻無法與陸澄蒙的真氣所抗衡。
照這樣下去,身體的痛苦還在其次,長時間的氣脈被阻斷,牛五方但心自己的一身修為都會被廢掉。甚至,自己的命,也會搭進(jìn)去。
對于修習(xí)者來說,真氣在氣脈中自如地流動才能保證術(shù)法的運(yùn)用和生命的維持,氣脈受阻,這些都會受到影響。而長時間的受阻,則和氣脈被切斷沒什么兩樣。氣脈斷了的后果,自不待言。
這一點(diǎn),那少年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他現(xiàn)在自己沒有真氣,無法感知陸澄蒙化氣之法造出的巨獸灌注了多強(qiáng)的真氣,但他看那巨獸的體積,以及銀白身體里隱隱透出的黑霧,便知道這一部分真氣就已經(jīng)在牛五方的全部修為之上了。
真氣外化時,通常只是白色的,若能在白色之上呈現(xiàn)銀色,那已經(jīng)代表是頂尖修為的級別了。若是在銀色之上再透出相反的黑暗之氣,那就更是無法捉摸的修為了。
少年咬咬嘴唇。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他盯著陸澄蒙道:“先放了他,行嗎?算我求你了……”
“我不會殺他的,”陸澄蒙似乎難以承受那少年的注視似的,很快又移開了目光,空洞到甚至有些呆滯的眼神,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四周,道:“如你所說,要解開呼名之術(shù),還要靠他,不過……”
“不過什么?”少年往牛五方那邊看了一眼,不由有些焦急道:“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解開呼名之術(shù)了,你先把他放了好不好?”
“不急,他還沒那么脆弱……”陸澄蒙慢慢踱著步子,想要再往那少年跟前走近一些,但他好像始終過不了自己的關(guān)似的,終究還是多走了幾步,站在那少年身后兩步的地方,也不轉(zhuǎn)身,只是背著臉,略略壓低了聲音道:“你為什么不問問我,為什么一定要解開云夜永的呼名之術(shù)?”
少年回過頭來,看著陸澄蒙的背影,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你們是一條繩上的?或者,又是因為那什么狗屁誓言所約束著,不得不救他?”
“你把我們的關(guān)系想的太過美好了!标懗蚊傻溃骸胺且病N乙憬忾_云夜永的呼名之術(shù),是因為在我們的計劃里,他是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不能缺少!
云夜永聽見陸澄蒙這樣說,登時急了,想要厲聲喝止這個一向陰陽怪氣的家伙,卻苦于仍是發(fā)不出聲來,只能從喉嚨里擠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嘶吼來。
陸澄蒙自然聽到了。可他只裝作不知。
少年轉(zhuǎn)過身來,眉頭皺起,問道:“你們今天,到底有什么計劃?剛才,這個云夜永說,計劃的一部分是為了給我下套……如果你們今天所做就是為了這個,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現(xiàn)在就可以跟你們走,絲毫不做任何的抵抗,也不會耍任何的花招……我老老實(shí)實(shí)地跟你們走,就請你們不要再牽連其他人了!”
“呵……”陸澄蒙難得笑一聲,只是這笑聲干巴的很,完全不帶任何的情緒,沒有贊同,沒有反動,沒有嘲弄,只是那樣敷衍的一笑而已。
陸澄蒙仍舊沒有轉(zhuǎn)身看向那少年,他似乎一點(diǎn)也不想知道那少年在聽到他們所謂的計劃之后,會是怎樣的表情?
陸澄蒙只微微仰起了頭,望著遠(yuǎn)處在出入口的附近走走停停吵吵鬧鬧的王馳等人,道:“你自己也說了,你只是這個計劃中的一部分……既然這個計劃還有其他的部分,那么你的投降,并不能換來這個計劃的終結(jié),對不對?”
少年在剛才聽說網(wǎng)蠖封住了唯一的出口的時候,便一直在心中盤桓的,隱隱的,不祥的預(yù)感,隨著陸澄蒙的話,變得愈來愈清晰起來。他心中不安,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起來:“計劃,你們的計劃,是什么?”
陸澄蒙似乎有些答非所問:“托你的福,我也有幸活了這些個年頭,但是,活得久了,似乎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這一點(diǎn),你同意嗎?”
“你想說什么?”少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