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牛五方對死纏爛打的徒弟充分表達了嫌棄,但心里還是疼愛徒兒的。
周游下山后,兜里多了幾張老師精心制作的符咒。牛五方的修習以練氣修心為主,平時很少制符咒,但周游目前對氣的掌握還不足以進入具體的術的學習,再加上之前在幻夢之境中的遭遇,原本放話讓周游自己在事件中慢慢歷練的牛五方還是特地給愛徒制作了幾張備急用的符咒。
其中就有一張周游心心念念的隱身符,拿到手后,他就已經(jīng)用著了。
周游下山后又繞到了別墅區(qū),準備連夜蹲守。他認為在自己今日拜訪之后,管家要是心里有鬼,肯定會有所動作。
搞小動作最好的時間,不正好是夜黑風高之時嗎?
其實周游也不太確定,只不過他心里有點亂,并不想回去睡覺。
躺在樹杈上,吹著夜風,看著月亮,正好想想心事。
其實再想也想不出什么頭緒來。
老師暗示說,樹洞里那個怪人在幻夢之境中受了重傷,暫時不會出來作妖,這段時間相對來說風平浪靜,正是周游加強修習的好時機。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怪人不出來興風作浪,周游也就無從下手查明此人的真實身份,以及他所造的這些惡的真實原因。
他為什么要驅使、流布蛞蝸、瞌睡蟲等等這些詭異恐怖的蟲子來為害人間呢?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他也是修習者嗎?
他跟那個不知道名姓的人,是什么關系?他好像認得不知名姓之人,但不知名姓之人卻好像并不了解他。
“抱月長終,悲風遺響!彼屩斓窃平o不知名姓之人傳的話,是什么意思?
不知名姓之人,為什么害怕月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為什么被幾百只瞌睡蟲啃噬之后依然能夠生還?
他受傷到底重不重?
周游越想越亂,望著枝葉下邊,被月光染亮的高墻,重重嘆口氣。
高墻中間有一扇小小的鐵門,此刻正安靜地關閉著。
這里是袁二公子別墅的后門。周游白天在拜訪袁二公子時發(fā)現(xiàn),別墅正門布滿了監(jiān)控,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要是有人想偷偷溜出去干點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顯然大搖大擺從正門走出來并不是上策。
周游在客廳時發(fā)現(xiàn),袁二公子的后花園被一道高高的圍墻圍上,時不時有園丁或者是像是后廚的工作人員在圍墻一角進進出出。當時周游便推測,那里應該有后門。
下了山,周游直接繞到了袁二公子的別墅后方,果然在圍墻一角發(fā)現(xiàn)了一扇不起眼的后門。與正門不同,這個后門只裝了一個監(jiān)控。周游算好了監(jiān)控的盲區(qū),藏在了門側一株法國梧桐樹上。
雖然用了隱身符,但多加些小心總沒有錯。
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了。后門處沒有任何動靜。只是別墅內(nèi)依然有房間亮著燈,隱隱傳來音樂的噪聲。
袁二公子夜夜笙歌,管家大約也就得陪著。
恐怕今晚不會有收獲了吧。周游伸伸腰,心里想著要不要先收工,去朱登云家瞧瞧去?
正在這時,只聽從圍墻后面?zhèn)鱽泶蜷_門栓的聲音。
周游馬上隱藏好自己,緊緊盯著小小的后門。
后門應聲打開,走出來的正是管家。他手里拎著一袋垃圾,走出來扔在門邊的垃圾桶里,拍拍手,左右瞧瞧。
看附近沒人,管家掏出煙盒,拿出一顆煙給自己點上,卻并不去吸。他手指夾著煙,呆呆地站在垃圾桶旁邊,腰桿挺直,茫然望著靜夜下的樹影。
沒過一會兒,圍墻的另一側快步走來一個人。這人走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像是一只在黑夜中徘徊慣了的貓?瓷硇芜@人像是女子,長長的頭發(fā)在腦后扎了個簡單的馬尾,隨著她走路的步子,一跳一跳的。
管家見到走過來的女子,總是板正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微笑。
女子很快走到了管家面前,悄聲道:“李叔,什么事兒這么急?”
雖然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周游聽在耳中,仍然覺得清脆悅耳宛如風中銀鈴。
這時只聽管家道:“袁二還沒睡,我是借口丟垃圾才出來的……叔就長話短說,今天白天又來了一個術士……”
女子明顯松了口氣:“我當是什么事兒呢……袁二找來的人,都是些沽名釣譽之徒,叔別怕!”
“也不都是……上次那個姓牛的咱不就看走了眼了么?我看他肥頭大耳的,以為也是個騙錢的,誰知道還真有些本事,布了個什么陣,真是引狼入室,咱們的計劃全被他打亂了!你還說不用管他……今天這個毛頭小子,看著好像是沒什么本事,可是……可是臨走的時候我給他用完皆空散,他好像愣了一下,才有反應……我懷疑,他根本是裝的!”
看來自己的演技太差了,沒騙過這管家。周游暗中吐吐舌頭。
“那又怎樣?”那女子溫和地笑笑,道:“沒事兒的,叔,就算他看出了皆空散,又怎樣?他還不是照樣搞不定銅鏡?他要是有辦法,今天就一定會處理了,既然處理不了,他也就不會再來了。你放心!
管家看起來卻一點也不輕松,月光下他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閃出銀色的亮光,好像全都變成了蒼老的白色。“那,那個陣……”
“陣也不用管它,”女子仍然笑著,好像四月掠過花間的微風:“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嘛,那個胖子雖然把寄生給清了,但那銅鏡里的東西,養(yǎng)成了的話,比寄生可厲害的多!
看來她也發(fā)現(xiàn)了銅鏡中的靈物。
管家看著女子,嘆口氣道:“小也,你的意思是,還要等?”
被稱作小也的女子點點頭,道:“叔,再等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真的已經(jīng)十年了啊……”管家深深嘆口氣,又對著黑沉沉的空氣發(fā)起了呆。直到指間被他遺忘的那支煙燒到了手指,他才猛然驚覺,趕緊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了,對女子道:“我該回去了……小也,辛苦你跑了一趟。”
小也笑著搖搖頭,她腦后的馬尾辮也隨著蕩來蕩去:“叔不用跟我客氣!有什么事兒,隨時找我!”說著,她又向管家的兜里塞了些什么,道:“皆空散不多了吧,我又拿了一點兒……”
皆空散!周游精神一振:難道這個女子就是蘇千白的女兒?
周游太過激動,一時竟忘了自己還蹲在樹上,他霍的站起來,腳下一晃,樹枝樹葉也隨之亂晃一通。
周游趕忙又蹲了下來,穩(wěn)住身子。幸虧今晚有風。
小也將皆空散交給管家,看他進了后門,轉過身來,看著周游藏身的樹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