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睜開眼睛。

  陽光從窗口斜刺進來，正打在他的臉上，有些刺眼。周游有些不適地眨眨眼，在枕頭上挪動一下，迷迷糊糊地想，昨晚是不是喝酒了？是不是喝多了倒頭就睡，忘了拉窗簾？

  周游又閉上了眼，默默感受著劇烈的頭痛帶來的不適，讓遲鈍的思維跟著身體醒過來。

  又躺了一會兒，他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

  因為起得太猛太快，周游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不過，此時宛如宿醉般的頭痛對于周游已不是最大的問題了。

  周游光著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茫然四顧，看著自己小公寓里簡單的家具，雜亂的桌子上沒收拾的外賣飯盒，沙發(fā)上沒來的及洗的衣服……不對��！

  周游上一秒的記憶還是在幻夢之境中的，只記得大火燒了起來，自己越升越高，之后……

  就到了現(xiàn)在，他安全地站在自己的臥室里，從窗子照進來的陽光煦暖，腳下的地板傳來的絲絲涼意，都是那么的真實。

  逃出來了。

  不知道那些觀眾怎樣了呢，還有迪迪，張小宇，土耗子……

  還有……他呢？

  不對呀！周游忽然想起來，在服用瞌睡蟲進入夢境之前，自己和那個不知道名字的人是在審訊室里的，如果自己是剛從幻夢境中醒來，那也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帶著手銬、身處審訊室才對�。�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正在這個時候，放在床頭柜的手機突然嗡嗡地振動了起來，冷不丁的，沉浸在思考迷宮里的周游一激靈。

  對啊，已經(jīng)回來了，還是有這種現(xiàn)代化通訊工具可以利用的呀！周游幾乎是撲了過去，將手機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付東流。正是周游最想聯(lián)系的人。

  電話接通，還沒等周游說話，付東流便問道：“怎么樣，終于睡醒啦？”

  “領(lǐng)導(dǎo)，”周游顧不上寒暄，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破境之后發(fā)生了什么：“那些……那些被強迫進入幻境的觀眾呢，都沒事兒吧？我怎么會在家里？我不是嫌疑人嗎？”

  “看來是沒事兒了，”付東流的聲音始終笑呵呵的：“那就來上班吧�！�

  “……”果然是領(lǐng)導(dǎo)啊。

  雖然很少在辦公室里坐班，但單身漢周游還是把房子租到了離單位兩站地的地方。掛了電話，周游換了衣服出門，也不等公交，快步走了一刻鐘也便到了。

  “這么快？”看著走進辦公室的周游，付東流很是驚訝。

  雖然特別調(diào)查科的設(shè)立可謂歷史悠久，但始終人丁不旺，目前只有付東流和周游一個官一個兵。不過，志向遠(yuǎn)大、目光高遠(yuǎn)的付主任當(dāng)然不能只看眼前，于是他特意申請要了一間二十來平米的“大”辦公室，做了五六個隔斷，準(zhǔn)備著日后招兵買馬，擴大專業(yè)隊伍。

  周游隨便扯了一張椅子，湊在付東流的辦公桌旁，殷切的目光望著他：“領(lǐng)導(dǎo)，請指示？”

  付東流吹吹紫砂茶杯里的茶葉沫子，吸溜一口釅且燙的茶水，意猶未盡地“哈”了一聲，才放下茶杯，摸摸自己大腦袋，笑瞇瞇道：“就咱們哥兒倆，隨便聊聊，別說什么指示……之前對你的嫌疑指控已經(jīng)撤銷了，你是清白的，如果身體沒問題了，咱們就繼續(xù)工作，我手頭又有一個比較急的案子，你能不能……”

  “領(lǐng)導(dǎo)，”周游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付東流的啰啰嗦嗦，盯著他的眼睛，道：“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付東流自嘲般笑笑，道：“殺人案的真相，還是你睡夢的真相？”

  “我都要�！�

  “我都沒有�！�

  兩人大眼對小眼。過了片刻，付東流嘆口氣道：“不是不告訴你，是我真不知道�！�

  周游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領(lǐng)導(dǎo)，自打進入咱們這個科工作，我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各種不思議事件的準(zhǔn)備。我了解，咱們遇到的事情，有時候的確難以直接捕捉到真相，但如果霧霾把了解到、接觸到的事情擺出來，分析聯(lián)系，沒準(zhǔn)兒就會接近真相了呢！”

  周游又接著道：“我可以先講一講我在幻夢之境中遇到的情況，再和您在幻夢之境外的經(jīng)歷相聯(lián)系，我們就可以了解到更多不是？”

  付東流沒有立即說話，只是端起茶杯，沉默地又喝了口茶。

  周游看著他。付東流的這種表現(xiàn)，周游曾見過一兩次，那兩次所遇到的事件，都涉及到了一些他們平時難以觸及的權(quán)貴，處理起來極為棘手。

  這一次，也是這種情況嗎？

  付東流終于放下了茶杯，但手指仍在茶杯光滑的口沿杯壁上不停撫摸著。他想了想，道：“你在幻夢境中的情形，那個人大致跟我說過了。而我在現(xiàn)實中經(jīng)歷的，基本也就是你在那個境中的投射……”

  聽了付東流十分節(jié)制而約略的介紹，周游大致勾畫出了此次事件的一個脈絡(luò)：樹洞之人為了繁殖并擴散瞌睡蟲，利用朱登云以及《我不是咸魚》的節(jié)目，在現(xiàn)實與幻夢中共同搭建了一個供瞌睡蟲生長、發(fā)育的大“糧倉”。包括那棵他所棲身的、在夢里夢外都詭異非常的大樹，也是由他精心布置，如果他的計劃順利，那么不僅被他利用的這些人將被從里到外啃噬一空，被喂養(yǎng)成熟的瞌睡蟲也會散布人間，讓世間的人一個個，都將慢慢地在夢中被吃光。

  也幸虧有周游等人從中“攪局”，陷入幻夢之中的諸人得以逃生，雖然他們現(xiàn)在根本沒有這一段茫然的記憶；但令人遺憾的是，曾密切協(xié)助樹洞之人的朱登云，以及十二個“工作人員”，仍然不幸離世。

  “有證據(jù)表明，這十二個人并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員，《我不是咸魚》節(jié)目組說這十二個人是資方硬塞進來的，”付東流說道：“雖然這么說，事后卻根本沒人來認(rèn)領(lǐng)尸體，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至于朱登云，”付東流頗為感慨：“他出現(xiàn)在地下室雖然是樹里那人的安排，但對外的原因，則是盜掘文物意外而死。他本來就無親無故的，這種死因，連單位的也不愿意管�！�

  “怎么，那個地下室里有文物？”聽付東流這么一說，周游明白包括青衣人在內(nèi)的大多數(shù)人都安然無恙，不由放了一半的心，這才有心思打聽其他的問題。

  “嗯，也不知道是碰巧了還是有意的，”付東流道：“地下室的中間，那棵古樹倒下后，露出一個深井，井里有不少珍貴文物，可以追溯到唐代�！�

  “當(dāng)朱登云進入夢境時，他的身體即使已經(jīng)進入地下室，但當(dāng)時古樹未倒，古井應(yīng)該還沒有露出來；再說了，他已經(jīng)沒有意識了，怎么可能盜取文物呢？”周游不解。

  “這的確很讓人費解，”付東流道：“可是在混亂結(jié)束之后打掃現(xiàn)場時，朱登云尸體移了位，掉進了古井，而且在發(fā)現(xiàn)時，朱登云蜷縮在里面，緊緊抱著一只錦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