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唐恩到了英國之后，第二次參加葬禮。但是和第一次相比，唐恩卻并不覺得悲傷。頭兒這個人，總是會讓他有很復(fù)雜的感覺，喜歡？尊敬？有些不滿……交織在一起，所以他沒法像頭兒的家人一樣臉上掛著淚痕。
這確實是一個私人葬禮，非常非常私人，除了克勞夫的家人，就只有唐恩這一個“外人”了。他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低頭站在他們后面，默默的參加完葬禮。
除了一開始見到芭芭拉女士的時候，安慰了她幾句——盡管她看起來似乎不太需要安慰——在整個葬禮儀式上他沒有說一句話，儀式程序也沒有安排他發(fā)表什么講話。
其他人……伊安?鮑耶、德斯?沃克、斯圖亞特?皮爾斯、馬丁?奧尼爾、特雷沃?弗朗西斯科……這些人都沒有邀請，唯獨邀請了他這個和頭兒認(rèn)識最晚的后輩。唐恩想讓自己來參加這個非常私人的葬禮，會不會是頭兒的意思呢？
葬禮結(jié)束之后，一群人默默的走出教堂后面的公墓，唐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繼續(xù)保持沉默。前面不遠(yuǎn)處就是大家的車，看來葬禮就要到此結(jié)束了。唐恩想他也該趕回諾丁漢去和球隊匯合了。這時候前面的芭芭拉女士停下了腳步，然后轉(zhuǎn)身看著唐恩。
唐恩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于是也停了下來。
“真是抱歉，唐恩先生，在這個時候還讓你來。”芭芭拉低著頭說。
唐恩連忙擺手：“不，我覺得我應(yīng)該來。您能邀請我來，是我的榮幸。”
“事實上……布萊恩沒有說誰可以參加他的葬禮，最后那幾天他總是昏迷。我和孩子們商量了之后決定辦私人性質(zhì)的葬禮。布萊恩以前就不喜歡媒體，到現(xiàn)在還是不喜歡，所以我們也不想被那些不認(rèn)識的人打擾。而你，唐恩先生……你知道阿森納打平森林隊之后，布萊恩接受采訪的事情吧？”
唐恩點點頭。
在森林隊和阿森納打平之后，阿森納創(chuàng)造了新的連續(xù)不敗紀(jì)錄。媒體們?yōu)榇藢ｉT采訪了布萊恩?克勞夫，希望聽聽他對阿森納創(chuàng)造新紀(jì)錄的看法。面對這些媒體，克勞夫很好的滿足了他們，他稱贊阿森納的足球就仿佛在他在夢中見到瑪麗蓮?夢露一樣美妙，“如果有誰能夠打破那個紀(jì)錄的話，那么一定是溫格的阿森納”。
隨后他又談到了最近風(fēng)頭同樣不弱的切爾西新帥穆里尼奧，他把葡萄牙人稱為自己的繼承人，不管是年輕的時候都很帥這一點，還是對球隊執(zhí)教風(fēng)格這一點，都非常相似。在做教練的時候，克勞夫就是一個非常搶眼的主教練，他總是能夠吸引媒體們關(guān)注的目光，他肆無忌憚的發(fā)表自己的看法，個性張揚，經(jīng)常會說出那些日后被奉為經(jīng)典的“語錄”。而這些特征，現(xiàn)在的穆里尼奧也有。
于是媒體們開始稱穆里尼奧為“克勞夫第二”，反而忽略了之前他們一直拿托尼?唐恩和布萊恩?克勞夫比的事情。
克勞夫在接受采訪的時候也只字不提托尼?唐恩。
——誰是我最喜歡的教練？當(dāng)然是溫格了，他是我的偶像。
——誰是最像我的教練？當(dāng)然是穆里尼奧了，因為他和我年輕的時候長的一樣帥。
“可你知道在家里，他提到最多的人是誰嗎？”
唐恩搖頭。
“是你，唐恩先生�！卑虐爬恐噶酥柑贫鳌！八偸墙o我們講你的這支森林隊。當(dāng)你們戰(zhàn)勝曼城的時候，他在電視機前興奮得好像年輕人……你能想象嗎，唐恩先生，一個老頭子高舉雙拳從沙發(fā)上跳起來的樣子？”
唐恩繼續(xù)搖頭，他確實無法想象。打曼城的時候，頭兒的身體應(yīng)該就不是太好了……
芭芭拉女士笑了一下，但是這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總會給我們講你的事情，所以我和孩子們都覺得好像認(rèn)識你很久了一樣�！�
對于芭芭拉所說的一切，唐恩自己都很吃驚：“我不知道頭兒他……呃，他從來不和我談這些。”
“你要知道，唐恩先生。布萊恩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時候你覺得他很傲慢，很極端，可實際上他只是在掩飾自己。他很少會當(dāng)著一個人的面夸獎這個人。所以總是會讓人覺得他有些冷漠。我想布萊恩大概不會有機會對你說這句話了，謝謝你，唐恩先生，你讓布萊恩的最后兩年過的很愉快�！�
芭芭拉女士和唐恩告別之后，乘車離去了。唐恩一個人站在教堂外面，慢慢回味剛才自己所聽到的話。
他到現(xiàn)在還清楚記得自己初次見到布萊恩?克勞夫時的情景，那個咄咄逼人的老頭子第一次見面就把他問得答不上話來。
“小子，你以為主教練是做什么的？”
“帶隊獲得勝利……”
“那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
一聲汽車?yán)软戵@醒了唐恩，他看見皮爾斯?布魯斯這個記者坐在吉普車內(nèi)，正看著他呢。
“你怎么在這里，記者先生？”唐恩有些吃驚。
“呃……”布魯斯撓撓頭，“雖然克勞夫夫人說這個葬禮是私人性質(zhì)的，但你知道我們大眾希望了解一些東西……不過我什么都沒看到�！彼柭柤�，“我?guī)缀醢衙椎聽査贡な袃?nèi)的所有教堂都跑遍了，才找到這里�？吹侥阍谶@里，我就知道我找對地方了，但顯然我來晚了�！�
“不，你沒來晚，相反，你來的正是時候�！碧贫鲹u著頭說，“因為我正好需要一輛車送我回諾丁漢�！�
皮爾斯笑了：“上車吧，教練先生�！�
在從米德爾斯堡趕回諾丁漢的路上，車內(nèi)的廣播中幾乎一直在講布萊恩?克勞夫去世的消息，他在諾丁漢森林所取得過的那些榮譽也重新被人提起。
“他是英格蘭最好的教練之一！”布魯斯一邊開車，一邊對唐恩這么說，語氣十分肯定�！暗窃谟詈玫慕叹毰判邪裆希麉s只能排在第八！排在他頭上的拉姆塞只是因為帶領(lǐng)英格蘭獲得了一次世界杯冠軍。但是在諾丁漢人心目中，他就是最好的主教練，比帕斯利都還要好！真可惜……因為酗酒，讓他過早退休�！�
布魯斯嘆口氣。
“托尼，你也要少喝點酒啊……”
“唔……”唐恩看著窗外，心不在焉地應(yīng)道。收音機里面已經(jīng)變成了對誰是布萊恩?克勞夫的接班人的大討論了，不少聽眾表示穆里尼奧這個葡萄牙人是，顯然受了媒體們的影響，也有人認(rèn)為托尼?唐恩才是。
但唐恩自己對這種爭論并不感興趣，他才不想做誰的繼承人，誰的二世呢。如果穆里尼奧愿意的話，就讓他做去吧，我要做唐恩一世！
※※※
“剛剛?cè)ナ赖牟既R恩?克勞夫在生前最后一次接受我們采訪的時候說，切爾西主帥穆里尼奧是最像他的人。但是我們別忘了，在穆里尼奧還沒有來英格蘭之前，誰才是我們談?wù)撟疃嗟南窨藙诜虻慕叹�？托�?唐恩！對于明天諾丁漢森林主場迎戰(zhàn)切爾西的比賽，兩個克勞夫接班人的較量。讓我們來聽聽托尼?唐恩教練是怎么看的�！�
電視畫面中出現(xiàn)了城市球場的大門，原先冷清的地方已經(jīng)被鮮花蠟燭環(huán)繞，鐵大門欄桿上系滿了紅色的森林隊圍巾。不少球迷在門前廣場中默默哀悼，他們來獻(xiàn)上一束花，再將自己戴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圍巾掛上。
這是下午城市球場前的景象。接著，唐恩出現(xiàn)在電視鏡頭中，一身黑西服，戴著墨鏡，顯然剛從米德爾斯堡的葬禮中回來。
“……我覺得這個時候討論誰是頭兒接班人的事情，是很不合適的。但我知道你們媒體就是喜歡做這種不合時宜的事情，所以我也習(xí)慣了。你們問我怎么看待這個問題？我覺得挺好的，穆里尼奧是克勞夫的接班人，毫無疑問，我也這么認(rèn)為�！碑嬅嬷械奶贫髟谶@個時候都不忘諷刺讓他看不慣的記者，“我很尊重頭兒，也正因為如此，我不希望讓別人說我是他的繼承人什么的。而且我堅信頭兒也不會希望我成為第二個他。當(dāng)然，如果穆里尼奧很高興這個稱呼的話，那么以后你們不妨都改口稱呼他為‘克勞夫二世’，而不是‘穆里尼奧’吧？”
唐恩的話對穆里尼奧可算不上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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