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孩兒實習期表現(xiàn)各異,但總體都還不算太糟。傅天偉技術(shù)少得可憐,但好在好學并且熱情,儼然一個合格跑堂;沈?qū)幖夹g(shù)基礎尚可,有待增強,但為人溫和,和客人關系良好;張豪技術(shù)沒得說,但總讓顧客有種不是來上網(wǎng)而是來計算機培訓班的感覺,稍不留神操作失誤還會挨批評。
一個月觀察下來,陳濤和白范一起拍板,通通留下了。有了新的兵馬,網(wǎng)吧終于顯現(xiàn)出有條不紊的趨勢。陳濤和白范也終于有了一點點老板的感覺,偶爾還可以午后小憩一下,在休息室里泡泡茶,聊聊天。
“我總覺得美好的未來已經(jīng)在向我招手,”某天午后小憩時,白范拿出張地圖鋪在休息室的床上,用筷子在上面指指點點貌似還挺瀟灑,“你看看我們下一個根據(jù)地在哪兒選址啊。”
陳濤特想一筷子飛死他:“你這個根據(jù)地還沒扎根穩(wěn)當呢,怎么的,想當游擊隊?”
“哥哥,保守是成功的大忌,只有我們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到!卑追侗亲佣紦P上天了。
陳濤倒進床里,拿胳膊墊著腦袋,望著天花板出神。
“喂,想什么呢?”白范也坐過來。
“怎么樣才能從銀行貸出錢來!标悵粲兴肌
“然后呢,你想逃跑?惡性貸款?”
“我說你能著點調(diào)不,”陳濤受不了的白他一眼,“不貸款你用啥開分店?”
“那就把眼下這個網(wǎng)吧抵押了唄。”白范理所當然道。
陳濤不語,就那么看著白范,似乎下一秒就要撲過去給對方一個愛的擁抱。白范這才后知后覺:“靠,你他媽就等我這句話呢吧!”
陳濤笑笑,點起一支煙。你看,變狡猾其實很容易。
白范以前是不抽煙的,后來和陳濤混得久了,不知什么時候起也成了煙民。于是此刻,兩人就在小小的休息室里面對面地慢性自殺。
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陳濤說了聲進,門口就探出個小腦袋,只見沈?qū)幰荒樈辜保骸案,有個客人要打人!”
不知道叫哥是不是沈?qū)幍牧晳T,反正從上班第一天開始,他就管陳濤叫哥,管白范叫白哥。每次聽他叫自己,陳濤就想起鹿小雨叫沈盟來,不知怎么就覺得心癢癢的,那感覺很微妙。
“要打誰?”白范聞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張豪哥!鄙?qū)広s緊回答。
白范轉(zhuǎn)頭對著陳濤燦爛的笑:“我要是客人,也想揍他。”
陳濤樂出了聲,起身拍拍白范肩膀:“不是只有你享受到了咱技術(shù)骨干的別致待遇。呵呵,走吧!
大廳里,遠遠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嚷嚷:“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顧客是上帝!你就是這么對待上帝的!”
然后,就聽一個冷冷的聲音,淡淡的說:“上帝從來不去黃□□站,也不會感染稀奇古怪的木馬病毒,我承認防火墻本身是有一定局限性的,殺毒軟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如果你看到桌面上的警示語,或者你的興趣愛好不那么庸俗無聊,那么您光顧我店一百次也不會遇到黑屏!
“你他媽――”客人拿起手邊的煙灰缸就要砸。
陳濤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來,然后哥倆好似的緊緊摟住客人肩膀:“走,咱一塊去外面看看上帝。”語畢,不由分說的把人半強迫的攬了出去。
至于后來這位貴客如何了,我們都不得而知。反正陳濤從這件事上明白了一個道理,照看游戲廳和照看網(wǎng)吧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陳濤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網(wǎng)吧早就恢復了平靜。沈?qū)幵谀托牡慕o客人叫外賣,張豪暫時無事就靠在角落里發(fā)呆。
白范正在吧臺玩游戲,見陳濤回來,趕緊奉上礦泉水一杯:“大哥辛苦了,你就是人民衛(wèi)士!
“一邊去!标悵χo了白范一下,也進了吧臺,然后隨意的看著眼前的一派欣欣向榮。
“喂,我怎么越開越覺得張豪和你特像?”白范壓低聲音,說得煞有其事。
陳濤若有所思:“呃,我也有點感覺……”
“對吧對吧,都很欠揍!
“白、范――”
“行了行了,開個玩笑嘛,”白范咧嘴壞笑了半天,然后收斂起笑容,正色看著陳濤,“不過說真的,我覺得沈?qū)幠呛⒆硬诲e!
陳濤看了白范半天,頗為語重心長:“恭喜你加入同志陣營!
“啥玩意亂七八糟的,”白范險些內(nèi)傷,“我是說你,要找……也該找個這樣的……”
“靠,你現(xiàn)在是不逮誰瞧著都像同性戀啊!标悵弥鶡,左轉(zhuǎn)右旋的把玩著。
“前兩天晚上下班兒,我看見他在胡同口和人親嘴來著!
陳濤手輕輕抖了一下,香煙落到了桌上:“你看清了么,男的?”
“廢話,不然我能鼓動你殘害祖國幼苗么。”白范一副理所當然的架勢。
“呵,這世界他媽的快大同了!
“喂……”
“白范!标悵曇艉鋈坏土讼氯。
“嗯?”
“你到底瞧不上鹿小雨什么地方?”
“……”
白范皺眉苦思冥想了很久,才問:“那你到底瞧上了他什么地方?”
陳濤似笑非笑:“佛曰,不可說。”
“切,你壓根說不出來吧!卑追镀财沧,離開吧臺巡視去了。
陳濤望著白范的背影,有些出神。然后,緩緩的眨了兩下眼睛。
好容易熬到了夏末,鹿小雨的忍耐到達了極限。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距離變態(tài)色魔的境界不遠了。天天他巴不得把自己洗干凈放陳濤嘴邊,他就需要陳濤張一下嘴,真的就一下,什么后續(xù)工作都不用他來,結(jié)果倒好,人家大灰狼還偏偏就不吃肉了。
鹿小雨這個郁悶啊。從開春就這樣,如今此狀態(tài)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半年。可看著陳濤恨不得一天七十二小時的拼命勁頭,鹿小雨又覺得自己挺沒勁的。就算做不成人家奮斗大道的助推器,也別成為攔路機啊。鹿小雨,不想招人煩。
夏末秋初的天氣是熱得最厲害的,也是最傷人的,所以電視臺很人性化的休起了高溫假。雖然只有兩三天,但加上周六周日,也算舒坦。休假的前兩天鹿小雨幾乎是睡過去的,果真應了那句夏日炎炎好睡眠。到了周六的時候,他忽然突發(fā)奇想,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山不就我,我就向山走去。
于是,午后一點,鹿小雨憑著零零碎碎的記憶終于摸索到了陳濤的網(wǎng)吧。要不是牌子還是開業(yè)那塊,鹿小雨真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剛開業(yè)那陣子他總來,后來和大米飯吵得多了,他就幾乎不過來了。沒想到,短短一年,這里已經(jīng)變得讓他不再認識。
門面寬敞多了,窗戶亮堂多了,客流兇猛多了,層次上升多了。原來鳥槍換炮真是只是一眨眼的事,在他還沒有察覺的時候,陳濤已經(jīng)帶著他的事業(yè)跑得老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