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第六中學(xué)某教職工休息室,一對男女的爭吵驚動了棲息在電線桿上的麻雀。
“砰”一聲,爭吵戛然而止。
男人看著手中沾血的獎杯,和倒在地上的女友,瞳孔慢慢放大,無論他怎么跪下來道歉、拍打、呼喊,都已經(jīng)無法再挽回鑄成大錯的局面。
獎杯脫手落下,他跪在地上,使勁揪扯頭發(fā),懊惱地、無聲地哭泣起來,并用拳頭自責(zé)地捶打自己的胸口。
有人敲門,他猛的回頭,眼神瞬間兇惡,某同事在外面說:“晏老師,我的備課本落下了!
“我……我現(xiàn)在不太方便!
晏老師朝地上的尸體看了一眼,他不知道這句謊言是否出自內(nèi)心,只覺得舌頭一動,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他一瞬間也知道,為了圓這個謊言,他將付出何等代價。
“呵呵,了解了,那我放完假回來再拿吧,節(jié)日快樂!
“節(jié)日快樂!”
聽見腳步聲遠(yuǎn)去,晏老師臉上的笑容消失,他又被拉回殘酷的現(xiàn)實,這件事必須處理好,絕不能露出馬腳,但要怎么做呢,他的腦子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
和尸體同處一室,他的思緒每一秒都千變?nèi)f化,時而追溯悲劇的根源,時而幻想沉重的懲罰,期間他突然跳起來,對著尸體的臉怒扇了幾耳光,咬牙切齒地罵道:“都是你的錯!”
尸體好像動了一下,他不確定是不是錯覺,觸電一樣遠(yuǎn)離,跪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著,以這個姿勢保持了五分鐘之久,連眼皮都沒敢眨一下。
想抽煙,可是身上并沒有,他記得某老師抽屜里有學(xué)生家長送的中華,猶豫了一陣,自暴自棄地?fù)u頭說:“管他呢!”
拆開一條煙,拿出一根暢快地抽起來,好一陣子沒碰尼古丁了,一口氣深吸入腦髓,快感無可比擬,那種麻醉感讓指尖都微微發(fā)顫。
他坐在地上夾著煙,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腿上,控訴地上的人:“你什么都不懂,我沒有你那樣的出身,我人生的每一步都是你一萬倍的艱辛,你只會指責(zé)別人這不該那不該,好像這個世界沒有這個沒有那個就完美了似的,你從來沒見識過世界的險惡!”
他突然很想做那個,殺和艸,這兩種本性總是纏繞在一起,一種被喚醒了,另一種也會隨之復(fù)蘇。
無論再怎么偽裝文明,人類骨子里,只渴望這兩樣?xùn)|西。
一些殺人犯,殺了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小姐,現(xiàn)在才知道是有原因的。
“你什么都不懂!”
口中說著指責(zé)死者的話,他開始脫對方的衣服,當(dāng)雙手碰到鐵一樣冷的皮膚,又畏懼地退縮了,身體沒有半點反應(yīng),該死!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他捶打著自己慟哭流涕,為自己將要失去的一切而痛苦不堪,那眼淚全部是為自己而流,沒有半滴屬于死者。
窗外夜色早已悄然降臨,他從窗戶偷窺,操場上沒有半個人。
晏老師將用麻袋裝起來的尸體扛到樓下,平時嬉鬧的時候也經(jīng)常將女友抱起來,可是沒有現(xiàn)在這么沉,沉得像一塊巨石,壓彎了他的后背。
尸體后腦勺附近湮出大片鮮紅,這樣一個人型麻袋,頭上頂著花一樣的大團紅色,任誰看見都會明白怎么回事。
東張西望!
穿過空蕩蕩的校園就像越過一片危機四伏的雷區(qū),任何人不經(jīng)意的視線都會置他于萬劫不復(fù),他默默祈求神靈,拜托了,請讓我這一次也順順利利吧!
該死的停車場偏偏要建在操場另一頭,終于走到這里,他像抵達(dá)終點線一樣長松口氣。
打開后車廂,把尸體扔進(jìn)去,像扔一麻袋廢紙,聽那動靜好像有塊骨頭磕碎了,不過他不在乎,現(xiàn)在她只是一坨肉,一坨會制造麻煩的肉。
他坐進(jìn)車?yán),突然被雪亮的光奪去視覺,他驚恐萬狀地用胳膊遮擋。
突然出現(xiàn)的車頭燈里,一個人影走出來,倚在車頭上,從容不迫地點上一枝雪茄,朝他勾勾手指。
晏老師鬼使神差地走下車,走到那人面前,驚愕地說:“周老師?”
“車廂里裝的是誰,林老師嗎?”
“不……不是,只是一堆用過的輔導(dǎo)材料!
“瞧你這么緊張,舌頭都打結(jié)了,面對我尚且如此,何況將來面對警察?”
晏老師狐疑地看著他,判斷對方的立場,難道他是想幫自己?
周老師這人很神秘,來到這所中學(xué)不過一個月,他從不參與辦公室里的話題,總是夾著一根雪茄一個人默默地想事情,下了課就開上車回家,相處這么久,晏老師甚至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剛剛敲門說落下備課本的就是他,難道從那時起他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
“警察為什么每次都能抓住真兇,因為他們厲害嗎?不,是兇手太蠢了,警校要讀3到5年,從刑偵到痕鑒各種課程都得學(xué),離開學(xué)校的警察要實習(xí)一年,跟著師父好幾年,他們有各種器材,有遍布大街小巷的監(jiān)控,有可以詢問任何人的權(quán)利,同時他們也可以合法地傷害別人,這樣的對手,你面對的還不止一個,而是一群!可你有什么,你沒有經(jīng)驗,慌慌張張、手足無措、漏洞百出,就像一個蹩腳的魔術(shù)師耍完把戲,讓一群專家走到舞臺上來尋找破綻,像你這樣的新手,三天,三天之內(nèi)你就坐在公安局里喝茶了,面對一輪輪的審訊你能扛多久,你有錢請律師嗎?你只會說,我沒有,沒做過,就好像在告訴警察,就是我,就是我!”周老師深吸一口雪茄,意味深長地?fù)u頭,“你太嫩了,孩子!”
晏老師睜大眼睛,悔恨的淚水奪眶而出,他知道面前站的是一位高人,只有高人才會這么說話,他跪下來,摸著周老師的皮鞋說:“幫幫我,幫幫我吧!求您了!”
周老師漫不經(jīng)心地品嘗雪茄,揚起眉頭審視煙頭的明滅,仿佛隔了一個世紀(jì)才開口,“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
“如果你愿意給我一樣?xùn)|西,我就幫你這一次,我會讓警察明知道你有殺人嫌疑,卻只能干瞪眼,我會讓你逃過法網(wǎng),順順利利地過完一生!
“謝謝!謝謝!你一定是神派來的,不,您就是神!”
晏老師跪下來,親吻周老師的皮鞋,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女友柔軟的嘴唇,周老師微笑一下,掏出手機:“霜霜,有活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