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育文母親盯著宋女士,質(zhì)問道:“真的是你殺了我兒子!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說著,她儼然一副要對方索命的架勢撲上來。
陳實趕緊阻攔在兩個家庭之間,宋女士一陣號陶,尖叫著說:“叫我還你兒子,那誰還我女兒呢!你兒子的死是償命,一根頭發(fā)還一根頭發(fā),一滴血還一滴血,用他的命償我女兒的命,我根本不后悔殺了他!”
宋育文母親哭得更兇了,其它人也受到感染,各自抹淚。
除了身為局外人的陳實、林冬雪,兩個家庭都在哭泣,宋女士的坦白陳實早已預(yù)料到,畢竟她長期處在壓力之下,這些年一直在向所有人撒謊,坦白對她來說是種解脫。
宋女士接過林冬雪遞來的面巾紙,拭了拭淚,對宋育文父母說:“你們知不知道十二年前,你們兒子對我女兒做了什么,那時她才十三歲!我們太忙,根本沒注意到婉君有什么不對勁,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看見她躺在衛(wèi)生間里,右手浸泡在一個水盆里,整個水盆全被染紅了,她的臉已經(jīng)白得像紙一樣……
“婉君給我們留了一封遺書,說發(fā)生了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對我們說,以后要怎么面對親戚們,只能……只能以死逃避!”宋女士的眼睛再次被淚水濕潤,“那天晚上我們夫妻倆對著女兒哭了很久,我們相互怪對方,吵了起來,商量著該怎么辦,她爸也說過要打官司,可這官司要怎么打,婉君她是自殺的,難道我們要告宋育文強(qiáng)奸,僅憑一張遺書法庭會相信我們嗎?這種事情一旦張揚(yáng)出去,丟的只有女孩家里的臉,對你們沒有任何損失……更何況,這官司一打,以后親戚們該怎么相處!
“而且害死我女兒的偏偏是你們一家,那時你們給過我們多少幫助,我們買房子的錢是找你們借的,沒有要利息,至今都沒有還完;我母親生病沒錢開刀,找的是你們;婉君升學(xué)的問題也是你們幫的忙;你們有不要的衣服、鞋子、吃的用的都會給我們……你們一家對我們太好太好了,我永遠(yuǎn)都還不了這個人情!婉君自殺的那天,是嫂子把我叫去,說家里買了太多菱角,吃不掉就爛了,讓我?guī)Щ丶医o家人嘗嘗,婉君坐在衛(wèi)生間里割腕的時候,我還蹲在你家院子里,在那剝菱角……如果我能早點回來,如果我能早點回來……”
宋女士捂著臉,現(xiàn)場一片寂靜,只有這個女人的哭聲,然后她繼續(xù)說:“每次你們給我們什么好處,或者我家里有困難,涎著臉去找你們幫忙,我就恨我自己沒用,恨我生在這個窮家,可又能怎么辦,我一輩子都在巴結(jié)討好。婉君死了之后,我們一直開不了口發(fā)喪,如果別人問起我們要怎么說?說真相嗎?是宋育文強(qiáng)奸了她,所以她自殺了,從此往后我們兩家要怎么相處!別人罵你們,不就等于說我們忘恩負(fù)義嗎?
“嫂子,你還記得那天你在街上遇到我,問我放暑假婉君怎么不去你家玩,那是她死掉的第三天,我陪著笑臉跟你說,她上補(bǔ)習(xí)班去了,你說補(bǔ)習(xí)班不能亂上,要找對的老師,否則會把孩子教壞,你非要給我介紹一個老師,把婉君轉(zhuǎn)到那里去補(bǔ)習(xí)!我為了把這個謊圓下去,只能讓同事的女兒頂著婉君的名字去補(bǔ)習(xí),然后我自己看她的筆記,好應(yīng)付你每次打電話問我補(bǔ)習(xí)的進(jìn)度……從那之后,我們一個謊接一個謊,撒謊撒得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專業(yè),最后竟然撒謊說她去了國外留學(xué),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女兒已經(jīng)不在了十年,我為什么還要瞞下去,我到底在維護(hù)誰的面子……難道我在維護(hù)的,是你們這些害死她的人嗎。俊
宋女士伸出一只控訴的手指,指著一臉悲慟的宋育文父親,然后她又慫了下來,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說你們害死了她,是宋育文……不,沒人害死她,沒人害死她,她是自殺的!這十年來,我吃不香睡不下,經(jīng)常一想起女兒就掉眼淚,她父親也愁得生了病,這個家已經(jīng)不像個家了……我經(jīng)常作夢夢見她,不,我只要作夢就一定會夢見她,夢里她還是十三歲,一副聰明伶俐、討人喜歡的樣子!
宋女士漸漸黯淡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兇光,“我快要撐不下去了,這時一把槍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我……我想這是有人在暗中幫助我,一定是個大好人!那是一把真槍,上面還有消音器,我用它打一條狗,砰,一槍就死了!我想事情已經(jīng)過去十二年了,除了我愛人沒人知道,我就算為她報仇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警察又不是神仙,我一槍把人打死,還能查到我不成!
“原本我是打算那天就殺了他的,結(jié)果沒殺成,育強(qiáng)跑來了,這倒讓我頭腦冷靜了一下,小區(qū)里有監(jiān)控、有保安,萬一被拍下,警察肯定會找上門;厝ブ笪蚁肓撕芫茫遗畠和袎舾嬖V我,小區(qū)里有個下水道可以不被拍到,我天不亮就跑去看了一下,確實有個下水道,我問婉君你要殺了他嗎?她說要,一定要讓他死,他已經(jīng)逍遙了十二年,過兩天又是他生日,該他還債了!
“我女兒還說,一直以來就討厭我在這家人面前點頭哈腰的樣子,也討厭每次去他們家都那么拘謹(jǐn),我在后面掐她,讓她把大伯、大伯媽、表哥挨個喊一遍,這些都是她和我說的,是她的鬼魂親口和我說的!包括后來殺掉育強(qiáng)的時候,也是婉君抱著我的手,幫我開的槍!警察找上門的時候,也是她教我怎么說,讓我把一切都推到她頭上!其實她現(xiàn)在就在這里,就站在你們后面!”
宋女士指向前方,淚痕密布的臉上咧出一道病態(tài)的笑容,眾人驚愕地朝身后望去,明明那里只有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