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太像挨了一耳光似的,凍的僵硬的臉上仍然維持著笑意,“你們工作忙,我是說有空嘛!”
“吃飯了嗎?”
“還沒呢,一大早趕來,一口飯沒吃!
王喜鳳拿起手機(jī),“我叫個外賣吧,一起吃。”
“不用破費,隨便搞點家常便飯就成,我們農(nóng)村人,粗茶淡飯習(xí)慣了。”
平子笑道:“阿姨,城里叫外賣很省事的,電話都不用打!
“哦,你們城里變化最大啊。”劉老太太點頭。
王喜鳳叫完外賣,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看起春晚的重播,她笑的時候劉老太太也跟著笑,不時指著電視說,這個小品演員演了多少年了什么的,王喜鳳并不理她。
狗蛋從衛(wèi)生間出來,平子招招手叫他過來,從糖盒子里抓了一把小糖給他,雖然空氣里滿是尷尬,但平子這個小小的舉動卻讓狗蛋幼小的心中覺得,這個平子姐姐是好人。
一會功夫,有人敲門,劉老太太嚇得趕緊從小馬扎上站起來,平子笑著示意她坐下,“阿姨,是外賣來了。”
“哦哦!”
平子將外賣取進(jìn)來,招呼大家吃飯了。
外賣是一個超大的盒子,另外還有幾個小盒子裝的米飯,打開一看,是條香噴噴的烤魚,上面堆滿紅彤彤的辣椒,劉老太太說:“哦喲,這么辣我不能吃,嗓子受不了。”
“沒事,看著辣而已!蓖跸缠P夾了一筷子魚背上的肉,眼睛仍然盯著電視機(jī)。
平子給狗蛋夾了一塊,狗蛋小聲道謝,扒進(jìn)嘴里突然吐出來,對劉老太太小聲說了句什么,劉老太太趕緊放下筷子,雙手合十念聲罪過。
王喜鳳厭惡地瞅了一眼狗蛋吐在茶幾上的一坨魚肉,生硬地說:“怎么?不愛吃?”
劉老太太說:“我們那不吃黑魚,黑魚是和尚變的孝魚,吃了要遭罪的!
王喜鳳的厭惡上升到極點,“要不是看四個人吃飯,我也不買這么大的了!
平子也說:“那都是迷信,哪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們經(jīng)常吃,不還是好好的?”
劉老太太陪笑道:“沒事,我吃點辣椒就行!
王喜鳳說:“這像什么話,你放心地吃,沒事的。”
平子說:“我們平時不也吃,哪有什么事……小朋友,你吃!”
狗蛋搖頭,劉老太太臉上實在掛不住,用胳膊搡了搡狗蛋說:“吃吧,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姥姥!”狗蛋抬起臉,有點不敢相信姥姥的“叛變”。
“你看姥姥都吃。”劉老太太自己夾了一根,吃起來。
“吃吧吃吧!”平子催促。
狗蛋默默咬了一口,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口中的魚肉味同嚼蠟。
王喜鳳像得勝似地,頭一次露出笑容,“這就對了嘛,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
這頓飯吃得并不怎么愉快,沒牙的劉老太太不停咂巴嘴,中途還被辣椒皮齁到嗓子眼,跑到衛(wèi)生間去咳嗽,吐出的那口濃痰落在馬桶上,響聲清脆,搞得王喜鳳都沒食欲了。
她扔下筷子,點上根薄荷香煙,不顧狗蛋低低的咳嗽聲,問:“你們打算在這里呆多久?”
“明天就回去吧,坐早上的車。”劉老太太說。
“那我這里也住不下啊,要不帶你去招待所吧?”
“不用不用,不要破費,就一晚上,在沙發(fā)上對付一下就行了!
王喜鳳扭過頭直翻白眼,平子打圓場說:“招待所不花幾個錢的!
“那……那好吧!”
吃完這頓下午三點的午飯,王喜鳳把盒子全部裝到袋子里,用抽紙擦抹了一遍茶幾,然后把袋子系上,扔在門口。
平子飯后還是習(xí)慣性地從冰箱拿出一瓶保健醋飲,王喜鳳走過來低聲說:“今天別喝了,你喝他們也跟著喝,十幾塊一瓶呢!桌上的開心果、碧根果也收起來,給他們嗑點瓜子就得了。”
“他們要呆到什么時候?”
“誰知道,可能吃完晚飯走吧……這幫窮親戚真麻煩!”
“誰還沒幾個窮親戚。”
平子去廚房倒了杯水,王喜鳳見劉老太太一直坐在茶幾旁邊的小馬扎上,說:“你倒是坐沙發(fā)上啊!
“怕弄臟!眲⒗咸Φ馈
“自家人,怕什么,來來,你坐這看電視吧!”
“那不好意思了啊。”
劉老太太坐到沙發(fā)上,軟軟的質(zhì)感把她嚇一跳,一上午奔波,加上剛剛吃過飯,再加上王喜鳳的聲音很催眠,劉老太太的困意漸漸涌上來,她一開始還強(qiáng)撐著,就電視節(jié)目發(fā)幾句不痛不癢的感慨,后來實在受不了,就睡著了。
正在看電視的王喜鳳聽見旁邊傳來低低的鼾聲,瞅了一眼熟睡的劉老太太,臉上的厭惡無以復(fù)加。
一聲脆響從臥室出來,王喜鳳跳起來,沖進(jìn)臥室一看,原來狗蛋打碎了一個陶瓷小擺件,狗蛋垂頭喪氣,一聲不吭。
“媽的,你個熊孩子,什么時候跑進(jìn)來的!誰允許你進(jìn)來的!?說話啊,打碎東西連句對不起都不知道說?真沒家教!”王喜鳳一根指頭戳在狗蛋額頭上,狗蛋被戳得趔趄一下,臉頰燒得更紅了。
平子聞聲跑進(jìn)來,“怎么回事?”
“你看看怎么回事?”王喜鳳惡聲惡氣地對狗蛋說,“滾出去!”
狗蛋灰溜溜地走了,平子看見地上的碎片,安慰王喜鳳說:“又不值錢,生什么氣?”
“我的東西被人打碎,能不生氣?我最討厭別人進(jìn)我房間。”
“那也得分什么人吧?”平子暗示性地笑笑。
王喜鳳現(xiàn)在顯然沒心情開玩笑,罵道:“閉上你的B嘴!”
“姥姥,姥姥!”狗蛋正在外面,正試圖把劉老太太搖醒,平子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你前兩天不是把姐夫的一件古董打碎了嗎?”
“怎么了?”
“就說是熊孩子打碎的,叫他們賠錢!
“窮成那樣,他們賠得起嗎?”王喜鳳冷笑。
“賠不起正好叫他們走,我想用客廳的跑步機(jī)都沒法用!
“這主意好!
布置完現(xiàn)場,劉老太太正好帶著狗蛋進(jìn)來,說:“咋回事啊,喜鳳,孩子把東西打碎了,多少錢,我們賠!”
王喜鳳看著地上的碎片,說:“賠?賠得起嗎?這是我老公買的古董,值十幾萬呢!”
劉老太太被這數(shù)字嚇得咋舌,一巴掌扇了狗蛋臉上,“你怎么回事,叫你不要亂碰,不要亂碰,這下倒好!
狗蛋捂著臉十分委屈,當(dāng)他看清地上的碎片時,說:“那個不是我打碎的!
“還說謊!”劉老太太更加生氣了,又是了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