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王弘毅先去看望老夫人,趙婉也在這里。
老夫人見了他回來,就吩咐開飯,又問著:“聽聞城里又建了個道觀,和你岳父有些關系?”
“是,不過這神是新建,來歷不明,母親你就別去拜了,捐些款子可以!蓖鹾胍阏f著,坐了下來。
沒一會,菜就送上來了,一盤腰片炒,一盤宮爆雞丁,一碗雞湯,熱騰騰泛著香味,王弘毅嗅了一下,不禁贊的說:“好,不錯!”
老夫人笑了笑:“既然說好,我兒就多吃些!”
王弘毅和大家一起用餐,邊說邊吃,十分融洽,飯后,又見老夫人拿出一卷畫來,說著:“這是你親家送來的畫,給我慶壽用,你看看這是什么?”
王弘毅聽了,拿到桌上展開,卻是一幅《仕女賞月圖》。
只見一仕女,側身而立,面向左方,細腰長袍,衣長曳地,下擺向前后分張,衣上飾卷曲的云紋圖案,仕女腦后挽垂髻,兩手向前伸出,合掌作揖。仕女上面,是一輪明月,端是精美,畫卷雖然保養(yǎng)的非常不錯,卻有些發(fā)黃,畫兒押著密密麻麻印章,這是歷代收藏的人的印記,顯見是一幅極為名貴的古畫。
王弘毅不禁問著:“這是誰的手筆?”
老夫人想了想,說:“據(jù)送的人說,是前朝大家紀道之的畫!
王弘毅笑了笑:“兒子不善鑒別,不過宋家送來,想必是真跡,盛世古董,亂世黃金,這畫現(xiàn)在不值很多,若是到了和平盛世,只怕五千兩都不止!
又想了想,說著:“這是宋家的心意,就收起來,我們家內(nèi)庫在這方面的確不多,以后要收藏積累才是!
就算曰后成王成帝,內(nèi)庫豐滿也不是一代二代的事。
說了這話,王弘毅就有事,吩咐了素兒一起跟去。
到了書房,王弘毅就吩咐的說著:“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你對正祀和銀祀怎么看?”
素兒活過來,繼承了肉體的記憶,這陣子又讀了些書,當下就想了想:“總是有益無益吧?”
心中暗想,自己對王弘毅就有益。
王弘毅聽了,撲哧一笑,說著:“你這話雖然粗,卻也說中了些,但是還要多讀書,特別是禮典!
王弘毅說著,執(zhí)筆在紙上寫著:“歷代冊封過的,一般都是正祀,哪怕是前朝,前前朝所封,這是第一點原則。”
“第二點,就是強者為王,久受香火,或者上古真神,有大能者,多半不能罷黜,只要此神不明著倡言造亂,就不宜廢除。”
說到這里,王弘毅自失的一笑,一切政治都是實力為根基,神道也不例外。
素兒卻沒有多少心思,很是以為然,說著:“表哥說的原本就是正理!
王弘毅又說著:“《禮記》謂: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銀祀,銀祀無福。又道,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
“這有幾個意思,也是以后神道的規(guī)范!
“第一,就是銀祀無福,民間祭祀本是為了求福,但是他們不知道不少鬼神不能賜福,因此不能祭祀——若是不能賜予福分者,就是非祭。”
說簡單點,就是按照氣運的道理,只有低位向高位祭祀,沒有高位向低位祭祀的道理。
大部分鬼神,層次比人類低,根本沒有庇護或者賜福的力量,人類祭祀時,人本身氣運就向低處流了,這些鬼神和吸血鬼一樣吸取氣運,卻無力反惠,因此誰信了就會破家,甚至身死,這就是必須去掉銀祭。
素兒心里直跳,她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卻不想王弘毅對此一清二楚。
“道德經(jīng)云: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鄉(xiāng),其德乃長。修之于邦,其德乃豐。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此言甚是大善,立神道可借鑒于此!
“人死之鬼,是陰靈,最多只能庇護一家一戶,因此除了子孫祭祀外,不許公祭。”
“神力顯紅色,能庇護一鄉(xiāng)一縣,并且能不擾民,就是縣級允許的正祀,但是縣令不許公祭,以免高祭低,流失氣運,國家也只給予縣級封號,封號與神力相當,才是正祭,加恩有損朝廷氣運!
簡單的說,如果神力原本只有縣級,朝廷加封更高的封號,就等于拿朝廷的氣運來提升鬼神的階級,王弘毅豈肯作這事?
“神力紅中帶黃,才可出縣,不然就是越格,有損民運,不可提倡!
王弘毅當然清楚,神祇為了擴大自己的實力,提高自己的階級,都希望掙脫“祭不越望”的束縛,到外地建立行祠。
所謂的“祭不越望”,就是祭祀的鬼神不許超過所在范圍,這限制了信仰世界神靈傳播的可能姓。
但是對于實力低微的神靈,大面積擴大信仰,就等于是銀祭,因為它根本沒有這樣高的神格來影響這樣大的范圍,所以祭祀時,大部分是索取,很少能反還恩典。
這種行為是有損民運,而損失的民運,事實上也損失了朝廷的氣運。
聽到這里,素兒不由一陣莫名的恐怖,心悸得卜卜直跳,額上也滲出一層細細的冷汗,一陣慌亂不能自持,臉色變得異常蒼自,細白的手指握緊。
她想不到王弘毅對這個理解的這樣透徹,她自己的神力,也就是紅中帶黃,按照這標準,勉強可出縣流傳。
“若是色澤金黃,靈驗很多者,可由郡縣祭祀,列為郡級正祀,有大功者,才可立為省級正祀!
“這是從神力的角度上看,列為各級正祀的最初標準,但是朝廷自有貶褒。”
“祭者,禮也,或者風調(diào)雨順有功一方,或者代表忠,孝,節(jié),義,仁的鬼神,或者執(zhí)司陰陽者,可由各級官府每歲親祭,以潛移默化傳播道德,輔助官府治民。”
說到這里,王弘毅一笑:“比方說,汲水龍女若是能調(diào)整風雨,就是有功一方,每歲就可由縣令親祭!
素兒聽著,才擦干的冷汗,又滲出,不知道王弘毅是何意。
王弘毅又說著:“神人共治,陰陽相濟,才可善政,這事實在非同小可。不過,對于銀祀,歷朝歷代絕大多數(shù)帝王都是持反對態(tài)度,并嚴加禁止。”
“大燕成帝即位后,丞相上奏:所祠凡六百八十三所,其二百八所應禮,及疑無明文,可奉祠如故。其余四百七十五所不應禮,或重復,請皆罷。成帝曰可!
“大紀皇朝禁斷銀祀,殲宄逃竄,詔諸郡國山川不在祀典者勿祠。大楚武帝建德三年五月,禁諸銀祀,非祀典所載者,盡除之!
“此等都是正理。”說到這里,見素兒面如土色,王弘毅就說著:“這些事現(xiàn)在只是說說,若我能為蜀王,就有名分和地位治之!
“現(xiàn)在你只要觀察郡內(nèi)鬼神,列出名單,以后自然有用處!
素兒聽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歡喜,只得應著:“諾!”
這是正本清源的大事,若是王弘毅能統(tǒng)一蜀中,又委托她辦理這事,她的權柄就遍于蜀中鬼神界,若能成功,她就同時有功鬼神界、民間、蜀王小朝廷,必因此事而提升位格,汲水元神必可長成,說不定還可以吞并周圍的分支,隱隱成為蜀中大龍神。
至于治之于天下,她想都不敢想。
正事說完,王弘毅讓仆人去搬了小炭爐來。
王弘毅靜靜,只等著茶壺里的水沸,水沸初絲絲大響,過會響聲消退,水面涌泉連珠,這時素兒就上前,提起茶壺,將水注入早已放置茶葉的茶盞里,她又蓋上盞蓋,盞蓋有一小孔,可以透出淡淡茶香來。
王弘毅靜靜的拿過,先聞了聞,素兒見了,受到了這肉體的影響,看上去,見王弘毅額面如鏡,發(fā)黑如漆,眸如寒星,心中暗想:“聽聞大燕太祖固是威儀不測,但是卻也沒有這等風度氣質(zhì)!
王弘毅卻在沉思,二郡的氣運差不多就到頂了,當然開發(fā)的余地也有些,但是就算開發(fā)到極點,也不過一個從四品的氣運。
自己若是能奪取東益州六郡,似乎就可再改變一下名號了,畢竟定遠將軍這名號不太適宜了。
人臣的話,一州之官,是州牧或者刺史、武將或是宣威將軍之類,但是作為人主,這些官號就不適宜了。
應該以爵稱之。
稱王是想都不想,王氣是紫氣,最起碼要得了深紫之氣稱王才適宜,淡紫也可以,但是就有些勉強了。
青氣是公器之氣,國公就是深青之氣(藍),這公不是什么雜牌郡公縣公,都必須以歷史上的國號才是正宗。
蜀地就是蜀國公,這已經(jīng)是建國立制。
雜牌公最多是淡青。
但是國號之侯,實際上也是淡青,按照現(xiàn)在王弘毅的情況,奪取了東益州六郡,就可稱蜀侯了,若是能統(tǒng)一蜀地,就可稱蜀國公。
至于王號,還是這話,必須有著紫氣才可稱,不然就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有些壞處。
尋思著,卻說著:“據(jù)說王潔庭自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八個月,還有一個多月就可出產(chǎn),你去看看,回來稟告我。”
素兒應著:“是,我明天就去探望!
王弘毅便未再說話,只是慢慢品茗,靜過這段時光。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