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湖邊時,高志鵬似乎已經(jīng)累得說不出話了。大家都汗流浹背——特別是背著甲殼蟲的攝影師。
西達叫大家停下來。陸憶風用手捧起湖里的水,真希望能一猛子扎下去,然后在湖心漂蕩。
他繞著湖邊慢慢走了一會兒。當他走回來,回到水泥房旁邊時,他看到高志鵬正把剛從廢墟里拔出來的彎曲的撥火棍立在壁爐旁的墻上。
一瞬間,就好像看到了一個來自遙遠的過去的孤獨的陌生人,他在荒涼的樹林子迷了路,突然遇到了這個小小的避難處。
這里有劈好的木柴、有壁爐和一根撥火棍。
高志鵬轉(zhuǎn)過身,他們的眼神相遇。他們可能想起了過去,想起了他們當時對于跑還是不跑猶豫不決的情形。
如果那時他們跑了,夾縫地帶是否也會安然無事?應該是的。但整個虛擬世界也仍會在巴澤爾和gm的死亡游戲陰霾之下。
有人拿來了奶酪三明治,他們都在樹陰下吃起來。
大家都沒怎么說話。在這種相對較為安靜的時候,能聽到鳥兒的鳴叫。
陸憶風把一只小小的帶鳥冠的黑鳥指給麥拉克看。鳥兒在樹枝間跳躍,偶爾展開翅膀,露出里面白色的羽毛。
他看看陸憶風的胸針,然后詢問似的揚起眉毛。陸憶風點點頭,向他確認這是一只夜鶯。
陸憶風吹哨模仿夜鶯的叫聲,那些鳥兒立刻翹起腦袋,立刻也模仿他的聲音叫了起來。
接著,令人吃驚的是,麥拉克用哨聲吹出了他自己的調(diào)子,鳥兒馬上也學著他叫了起來。
“想聽它們唱一首真正的歌曲嗎?”陸憶風脫口而出。
《死地逃殺》這首歌他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唱過了,因為這首歌非常的哀怨和恐怖,這一般是出現(xiàn)在噩夢里的聲音。
可眼下的一切就是噩夢。這首歌的每一句歌詞他記得。
你是否,是否,會來到這片寂靜的地方,在這個地方上,吊死了一個奪去三條命的人。在這里發(fā)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們午夜在這個地方相會....
節(jié)奏簡單低沉,重復四段。
林子里一片寂靜,只有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但卻并沒有鳥的歌唱,不管是夜鶯或其他的鳥。
江琳琳說得對,陸憶風唱歌時,鳥兒都很安靜,就像掉下來了一樣。
你是否,是否,會來到這片寂靜的地方,在這個地方上,吊死了一個奪去三條命的人。在這里發(fā)生了奇怪的事啊,可更奇怪的是我們午夜在這個地方相會....
陸憶風過去一直覺得這歌者是最恐怖的人。但在經(jīng)歷了死亡游戲之后,他覺得不能就這樣下結(jié)論。
現(xiàn)在這不是他唯一的選擇?也許不是,可他也想不起更好的辦法了。
陸憶風朝旁邊瞟了一眼,看到西達正在給他錄像,大家都在專注地看著他,麥拉克的淚水已經(jīng)順著臉頰流下來。
顯然,他唱的這首匪夷所思的歌曲已經(jīng)觸動了他內(nèi)心深處某些可怕的回憶。陸憶風嘆了口氣,靠在身后的樹干上。
這時夜鶯開始模仿起這首《死地逃殺》。它們用清脆的歌喉鳴唱的這首歌卻很美。
因為意識到在錄像,陸憶風一直靜靜地站在那里,直到西達喊了聲“!。
海文斯比笑著走到他身旁。“你是從哪里學來的這歌?我們把節(jié)目制作出來以后,肯定沒人會相信的!”
他用胳膊摟住陸憶風,大聲贊嘆,“你真是太棒了!”
他們一行人在林中艱難地跋涉,回城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塊大石頭。陸憶風和高志鵬不由自主地朝同一個方向看去,就像兩條狗嗅到隨風飄送的某種氣味。
西達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問陸憶風那邊有什么。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答道,那是他們?nèi)ゴ颢C時經(jīng)常碰頭的地方。
她說想看一看,雖然他們告訴她那里也沒什么特別的。的確沒什么特別的,只是他們很開心的地方。
這是他們藏身的巖石,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峽谷。也許這里不像平時那么綠油油的了,但黑莓已掛滿枝頭。
在這里留存著無限多的回憶:打獵、下套、捕魚、采摘野果、在林中漫步,他們把獵物袋填得滿滿的,心情無比輕松暢快。
這里是一道門,通向衣食無憂、身心健康的美好的虛擬生活。
而現(xiàn)在,這個游戲的gm創(chuàng)造了又要毀掉這一切。他甚至正在失去高志鵬和高靜。
那許久以來將他們維系在一起的感情紐帶正在“死亡游戲”的不和見解下慢慢瓦解。他們之間出現(xiàn)了裂痕和陰影影。
面對夾縫地帶的一片廢墟,他們竟至于連話都懶得說?高靜信息也不回?
高志鵬等于對他撒了謊。雖然這是某種程度上的關(guān)心。但不說實話,是陸憶風不能接受的。
可他有過歉意,卻和高靜一樣沒有臺階可以下,他們這樣都很不快。
他和他們倆之間究竟怎么啦?為什么現(xiàn)在他們總是有分歧?真是一團糟,如果追溯到矛盾的根源,也許陸憶風的行為是問題的核心。
陸憶風從枝子上摘下一顆黑莓,用食指和拇指揉捏著。
突然,他轉(zhuǎn)過身,把黑莓朝高志鵬扔過去!白D阌肋h……”他說道。
陸憶風把黑莓拋得很高,這樣高志鵬就有時間決定是接住還是把它打向一旁。
高志鵬沒有看黑莓,而是打量著陸憶風,在最后一刻,他還是把它接住了。
他在嘴里嚼著,然后慢慢咽下,過了一會兒才說“——永遠都有好運!
這是陸憶風和他還有江琳琳都會用來打趣的方式,不管怎么說,這句話他還是說了。
西達讓他們倆坐在巖石凹里,勸說他們倆說一些打獵的事。是什么讓他們來到了林子里,他們怎樣相遇,怎樣一起度過最美好的時光。
他們不再不說話了,當談到與蜜蜂、野狗和臭鼬遭遇的有趣經(jīng)歷時,他們甚至還笑了起來。
當話題轉(zhuǎn)到怎樣將戰(zhàn)斗的技巧在亞特蘭大的轟炸中發(fā)揮作用,又有什么感受時,高志鵬不再說話,陸憶風只說了句“早該派上用場了”。
他們回到城里的廣場時,已近黃昏。陸憶風帶著西達來到蛋糕房的一處廢墟,要她拍一些鏡頭。
在那片廢墟之上,他感到身心無比疲憊!敖樟眨@里就是你的家。自從爆炸發(fā)生后就再也沒有聽到你的消息。這里已經(jīng)完了。難道你還要呼吁;饐?”
陸憶風望著眼前的大片廢墟說,“這里已經(jīng)沒有玩家能聽到你說話!
他們又走到一堆燃化的廢鐵前,這里原來是絞刑架。西達問我們倆是否在這里被折磨過。
高志鵬扒下他的襯衣,把后背轉(zhuǎn)向攝像機。那個血肉模糊的情景歷歷在目。
“我的已經(jīng)拍完了。”陸憶風對大家說,“我在勝利者村和你們碰頭。我要去取些東西……給高靜的。”
他走回到勝利者村,倒頭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