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我緩緩走向擺渡人。

  這已經(jīng)是我第三次走向擺渡人了，前面兩次他都沒有理會我，這第三次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依舊無視我，可就算他依舊是無視我，我依然會走過來，走完這第三步。

  來到擺渡人面前，其他人似乎都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面去，都沒有管我。

  我走到擺渡人面前，緩緩盤膝坐下，就這樣坐在他面前。

  我沒有抬頭，只是閉上眼睛，然后默念道德經(jīng)，我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我聽到四周有風(fēng)聲響起來，以及浪花朵朵的聲音。

  我感覺不到擺渡人，但我知道，他一定就在我面前。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說話，但是我想，因為也和這苦海有關(guān)吧。”我心情平靜，淡淡的開口。

  “人們都說你不懼苦海，苦海的海水也奈何不了你，你平靜，你安靜，你堅若磐石，一句話都不會說，甚至讓人覺得你是個傀儡�！�

  “可我知道，這并不是你自己想的，你應(yīng)該也很想說話，你也想離開這里，興許……擺渡人根本就不是你�！�

  說完以后，我驀然睜開眼睛，抬頭盯著他。

  在這一剎那，我明顯看到擺渡人的身體晃動了一下，甚至連腦袋也低了一些，或許是因為看到我睜開眼睛了，所以他又恢復(fù)了靜止，只是手臂一直在動，撐著那竹竿，劃著船繼續(xù)前行。

  他，果然聽得到我說話。

  而且我猜到的也和他的情況大致相同。

  我盯著他繼續(xù)說道：“你更像是一個囚徒，被永遠(yuǎn)的囚禁在這里，此生此世都沒法離開這里，所謂的擺渡人，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奴隸罷了。”

  “我知道你想離開，但是你在這里擺渡，不知道渡了多少人，可你有想過渡自己嗎？”

  “欲要渡人，必先渡己�！�

  我緩緩站起來，往前走了一步，要靠近那擺渡人。

  擺渡人的竹竿，在第一次停下來，他抬起手臂，把竹竿豎在船上，停止繼續(xù)劃船，只不過他依然沒有說話。

  我輕嘆一聲，毫不猶豫的抬腿，一腳踹向擺渡人。

  結(jié)果擺渡人身體一晃，第一次離開了他站的地方，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他有動作，之前都是重復(fù)同一動作。

  現(xiàn)在，他為了躲避我的這一腳，終于動了。

  他離開原地，來到船中間，那根竹竿一揮，向天而指，他終于開口了：“你意欲何為？”

  聲音沙啞冰冷，如同隆冬寒夜，并且非常生澀。

  但至少我聽懂了他的話。

  我露出一絲笑容：“你終于肯說話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是一個傀儡，會一直站在那里不動呢。”

  擺渡人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里，我看不到他斗笠下面的面容，但也知道，他是一直盯著我看的。

  我繼續(xù)說道：“我可以幫你，擺脫現(xiàn)在的困境�！�

  “不需要�！�

  擺渡人語氣依舊生硬，不含一絲感情，也有一股不容置疑之感。

  我并不死心：“你也可以離開這里，這冰冷無情的地方，我可以幫你一起離開，你為什么要拒絕？他們都說你在等著一個人，可我覺得，你這是在自我束縛�！�

  “啰嗦�！�

  擺渡人冷哼一聲，“你既已找到離開苦海之法，便不必在這里浪費時間，盡早離去，否則遲則生變�！�

  我心里一動，他這是在提醒我嗎？

  看起來是的。

  我說道：“這話怎么說？”

  擺渡人又不說話，我知道他能說出那些話，已經(jīng)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我還要在他口中再多套一些信息，那絕對是非常渺茫的事情。

  至少，現(xiàn)在可以確定我的法子確實可行，就是離開苦海的方法。

  我說道：“都說擺渡人如果想要渡人，必須要先渡自己，可你卻一直沉淪在苦海當(dāng)中，一直不愿意離開，我想你心中一定有什么事情不能放下吧�！�

  擺渡人繼續(xù)不說話，我也拿他沒辦法。

  我輕嘆一聲，繼續(xù)盤膝坐下，再也不去看那擺渡人，而沒多久之后，我就感覺四周又有風(fēng)聲，木船也再次顛簸起來，想來是擺渡人又回到原來的位置，開始劃動木船。

  我微微搖頭，這擺渡人也是挺可憐的。

  時間緩緩過去，我心情已經(jīng)平靜下來，關(guān)于是否離開的事情，我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了。

  我睜開眼睛，看到坐在船邊的猴子，猴子臉上露出一種開心的表情，我知道他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完全平靜下來，并且沒有去想離開這里的事情。

  我緩步走到猴子面前，毫不猶豫的抬腳就把猴子給踹到苦海里面去。

  猴子瞬間被驚醒，面色大變，大罵道：“唐堯我草你大爺，你他么的是想弄死……”

  話還沒有說完，猴子就已經(jīng)墜入苦海當(dāng)中，黑色的海水如狼似虎，眨眼間就把猴子給吞噬，猴子連一點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這下連擺渡人都停下來竹竿，向我看來。

  我看了擺渡人一眼，然后看向其他人。

  所有人都被驚醒了，畢竟這么大的動靜，就算他們再怎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肯定會驚醒過來的。

  他們都皺著眉頭看我，顯然不明白我想做什么，把猴子給踢下船，這不是在害猴子嗎？

  唐無零說道：“唐堯，你這是什么意思？”

  “叔祖父�！�

  我看了眼黑色的海水，說道：“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剛才擺渡人已經(jīng)說過了，我的辦法確實是對的，就是離開苦海的辦法，但前提是你們得放下離開這里的想法，不能太執(zhí)著，你們有自己的靜心方法，可在起來的時候，一想到要跳進苦海，肯定又馬上會想到離開這里，所以之前的努力等于白費，我估計之前那位老僧就是這樣，一直持續(xù)了這么多年。”

  “所以我必須要幫猴子，猴子本來已經(jīng)放下了離開這里的想法，被我一踢，心里肯定又是咒罵我，落水之后也就順理成章的離開這里了。”

  唐無零眉頭一挑，看向擺渡人，就連擺渡人也身體一抖，我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估計非常生氣。

  畢竟算是我在利用他了。

  唐無零還是有點謹(jǐn)慎：“你說的是真的？”

  我“嗯”了一聲：“自然�！�

  唐無零沒有再廢話，又一次的盤膝坐下。

  楚笑笑則是眉頭一皺，猶豫了一下才坐下，估計是看到唐無零也沒有什么顧忌，所以他也就不用多想了。

  我這一次沒有再去靜心，剛才那兩次只是試一試而已，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能做到短時間內(nèi)放下一切，很快就能找到那種狀態(tài)。

  不過我發(fā)現(xiàn)小影這一次也沒有再閉目，她一直盯著我看，這讓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說道：“小影，你怎么了？”

  小影起身向我走來，猶豫了會兒才說道：“如果和你說的那樣，你是最后一個進苦海，那你……該怎么辦？誰來幫你？”

  我沒想到小影竟然想到了這一點。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困難的事情，最后一個下苦海的人，注定是沒法在下苦海之前做到放下心思，就像之前那個老僧一樣。

  小影問到這一點，讓我沉默下來。

  過了會兒，小影又問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說道：“不用怎么想，我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你放心，我能控制好自己的心思，在什么都不用想的情況下墜入苦海，我既然能想到這個離開的辦法，我自然不會把自己留在這地方，我不是那種舍己為人的人�！�

  小影“嗯”了一聲，她就站在我身邊，哪兒也沒有去，也沒有說坐下去像之前那樣平靜內(nèi)心。

  我說：“你想做什么？”

  小影沒說話，只是依然站在我身邊。

  我輕嘆一聲，我大概也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無非是到最后想要自己留下來。

  我也不知道小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的，但她的這種做法，令我內(nèi)心有些不舒服，我可不想因為我讓別人發(fā)生什么意外。

  之前黎云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伙伴，哪怕我以前和這些人沒什么感情，可是經(jīng)過古戰(zhàn)場的事情以后，我發(fā)現(xiàn)這些人在我內(nèi)心所占的位置確實不弱，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黎云的死，一直令我耿耿于懷。

  我之所以告訴小影我有辦法，并不是敷衍她，而是我真的有辦法，只不過這辦法不能告訴她，否則的話就沒有用了。

  我沒有再去管小影，而是看向又恢復(fù)了劃船動作的擺渡人。

  走到擺渡人身前，我說道：“前輩，我愿意永遠(yuǎn)留在此地，可以代替你的工作，替你信守承諾，助你擺脫眼前困境，渡你到苦海彼岸！”

  擺渡人動作又是一頓，他向我看來：“為何？”

  他的聲音也有些許波動。

  顯然他是不明白我為什么要這樣做的。

  我說道：“很簡單，你應(yīng)該看得出我和這些朋友的感情非常好，我愿意用我終生自由來換取他們的性命，而且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的生死，因為我同樣是長生不老之軀，不會因為待在這里而老死！”

  “只要前輩答應(yīng)我，你幫我這些同伴離開苦海，離開神冢，我便自愿待在此地，成為新的擺渡人，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