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取出一張瑤琴,擺在石桌之上,輕斂衣衫端坐一旁。
月光如水,灑落人間。清影素手一撥,琴聲緩緩蕩漾,飄入亭邊的竹林中。
清風(fēng)陣陣,湘妃竹隨風(fēng)搖擺,擺出無數(shù)的星火。是寄生在湘妃竹上的夜光螢,它們以林中的紫衫地衣為食。夜光螢散著黃綠色的光,在竹林里飛舞,像天上的星辰,又像凡間的燈火。
這些黑夜里的精靈追逐著琴聲,來到望月亭中,把李牧云輕輕地環(huán)繞,李牧云仿佛漂浮在星河之中。
琴聲再起,飛入另一邊的凌霄花中,凌霄花輕輕搖擺,送來淡淡清香。
若耶神劍與小白這哼哈二將早已離開,不知去了哪里玩耍。
李牧云坐在亭中的長凳上傾身細(xì)聽,如夢如醉,仿佛置身仙境之中,漸漸地進(jìn)入了沉睡。
原來是清影在琴音中融入了清音普善咒,安神助眠,幫李牧云消除一切煩惱。
片刻過后,李牧云悠悠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正蓋著一件鳳羽披風(fēng),為他擋去寒夜的清冷。
鳳羽披風(fēng)用天山上青鸞褪下的羽毛所編織,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李牧云伸手將披風(fēng)還給清影。清影卻擺擺手,示意他收起來,以后會用到。
李牧云天真地詢問:“小師叔,修行的時(shí)候你會孤單嗎?”
清影搖搖頭,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何如此相問:“人生不過是一場真實(shí)的夢境,韶華白首,不過轉(zhuǎn)瞬。惟天道永恒,循環(huán)往復(fù),不曾更改!
“眾生唯有求得大道,才能從大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真我。如若不然,我們都會像這山間云霧一樣,轉(zhuǎn)眼間消散不見!
“修行就是堪破虛幻,發(fā)現(xiàn)真我,又怎會孤單?”
李牧云迷惑不解,人生又怎會虛幻呢。我的痛苦是真實(shí)的,我的開心也是真實(shí)的。這一刻,我們都真實(shí)地存在這里,又何來虛幻。
清影起身走出望月亭:“走吧,我們都到洞中去。我用天書幫你穩(wěn)固神魂。”
李牧云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一起來到飛花洞里。
此時(shí)的洞中有些黑暗,清影素手一拋,將一盞琉璃燈掛在墻壁上,燈中的地心火瞬間照亮了飛花洞。
兩人盤起雙腿,在寒玉床上相對而坐。李牧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著清影的臉,仿佛一朵冰山雪蓮花,開在冷冷月光下。
寒玉床以天山冰魄為原料,用九幽寒火所煉制,能使人靜心凝神,靈臺清明。
李牧云立刻閉上雙眼,摒棄雜念,心如止水,不起半點(diǎn)波瀾。
清影運(yùn)轉(zhuǎn)天書心法,伸手點(diǎn)在他眉間,絲絲靈氣透入他識海之內(nèi),識海泛起陣陣金光,在靈氣的滋潤下緩緩修復(fù)神魂。
李牧云仿佛置身云端,懶懶的不想動彈,舒服極了。
片刻之后,清影緩緩收功,不知為何她的修為似乎又有了增長,白日里參不透的天書奧妙此刻卻了然于胸。
李牧云漸漸睜開雙眼,如夢初醒,世間的一切都那么的明凈。
清影走下床來:“你若累了,就在寒玉床上安睡吧!边@張寒玉床只是她修行打坐的地方,今后正好留給李牧云。
李牧云好奇地問:“小師叔,那你呢,你睡在哪里?”
清影揮一揮衣袖,凌空飛起,宛如奔月的嫦娥,又似飛天的仙女,緩緩飛入畫中。
床邊這幅夢中山水圖是玄女宗的一件靈寶,以云空石為原料,用三昧真火煉化,畫里暗藏乾坤,蘊(yùn)藏?zé)o數(shù)靈氣,清影常在其中靜養(yǎng)。
李牧云抬頭望去,卻見畫上云霧繚繞,蒙蒙如仙境,而清影神情安然,遺世獨(dú)立,恰似一位云中仙子。
李牧云躺在床上,安然入睡。雖然小師叔冷冷的不太好靠近,但有她在便莫名的有些心安。這是他第一次不為自己的命運(yùn)而悲嘆,第一次對人生充滿期待。
等著李牧云睡熟以后,清影突然睜開雙眼,從畫中走出,向著洞外奔去。神劍出鞘,帶著她來到山頂之上。
寒夜清冷,月光如水,一人紅衣如火迎風(fēng)而立,正是離開伏魔洞的龍蝶。
從前她做夢都想離開伏魔洞,如今天地很大,她卻找不到要去的方向,只是茫然地在天山上空徘徊著。數(shù)千年已過,她所留戀的都已消失在時(shí)光里,熟悉的人都已不在。
清影寒聲質(zhì)問:“你是何人,深夜至此,為何而來?”
龍蝶沉思片刻,略帶迷惘:“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來這里,只是除了這里之外我已無處可去!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在此停留,只是有些東西在她心里放不下。那個陪伴了她三十個日夜的人,未來會怎樣,他的命運(yùn)又會如何?
“這座山峰歷來都是玄女宗清修之地,請你馬上離開。”清影不希望意圖不明的人在這里徘徊不去,更何況現(xiàn)在還有李牧云,噬魂之事關(guān)乎三界安危,不想他的身邊存在意外的威脅。
龍蝶輕輕一笑:“你說這里是玄女宗的,便是玄女宗的嗎?在你們到來之前,我便已在天山,難不成整座天山都是我的?”
清影不再多言,屈指一引,神劍出鞘,像一道流星朝著龍蝶飛去。
清風(fēng)云影中,飄渺紅塵外,相逢若耶上。說的便是天山的五把神劍,清風(fēng)、云影、飄渺、紅塵與若耶。這五把神劍各有特點(diǎn),而若耶則勝在速度,迅如疾風(fēng),快若閃電。
龍蝶運(yùn)轉(zhuǎn)龍族心法,身影飄忽不定,宛若霧里看花,躲過若耶的飛來一擊!澳氵@人真霸道,說不過就要?dú)⑷。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氣了!?br />
龍蝶雙手結(jié)印,默念咒語,使出龍族秘法龍炎咒,口中噴出一道龍炎,如同地獄的巖漿,焚燒炙熱的空氣,仿佛連虛空都要燒穿。
清影立定身形,長劍向天,運(yùn)轉(zhuǎn)天書心法!疤烊粲星樘煲嗬,人間正道是滄!,蒼天悲鳴,萬劍齊飛,無數(shù)的劍氣斬破龍炎,向著龍蝶直撲而去。
龍蝶飄然后退,現(xiàn)出真身,化作紅色飛龍,使出一招神龍擺尾,擊散飛來的劍氣。
在天空遨游一圈后,再次化作人形,飄然落在清影身前。“好了,不跟你打了,很沒意思,我們都不能將彼此怎樣,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義!
“如果不想打,就請離開這里。”清影長劍在手,使出玄女宗千秋劍法·秋水長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若耶神劍化作連綿秋水,接連不斷地向龍蝶攻去。
眼見清影不依不饒,步步緊逼,龍蝶也漸漸生出了怒火,一聲長嘯,背上翅膀倏然張開,輕輕煽動,一陣五彩迷光將清影籠罩。
傳承自她娘親銀蛾一族的神通·莊生曉夢,就是南華真人中招后也會沉迷其中,分不清現(xiàn)世還是虛幻。
清影頓時(shí)陷入無邊幻境。一會兒在樹下打盹,一會兒在雨里看花。一會兒在洞里清修,一會兒在月下舞劍。在幻境中輾轉(zhuǎn),在天地間浮沉。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清影運(yùn)轉(zhuǎn)天書心法,收攝心神,將所有思緒藏于一粒塵埃中,一粒由天書法力所衍化的塵埃。頓時(shí),一切幻象如夢幻泡影,紛紛破碎。
寂靜的夜,寒冷的風(fēng),兩人在月光下激斗。
一人是玄女宗千百年來最有希望得道之人,將忘情天書第一層修煉至圓滿,‘心若冰心,天塌不驚’的境界。
一人是祖龍之女,被天道鎮(zhèn)壓數(shù)千年,功體通達(dá),遠(yuǎn)超凡俗。
劍氣斬破長空,龍威震蕩天地。
龍蝶揮一揮衣袖,閃身后退,耐心地解釋:“其實(shí)你不必?fù)?dān)心我會傷害李牧云,我只是有些事情尚未想明白,等明白了自然會離開!
清影沉吟片刻:“記住你說得話,不要打李牧云的主意,如若不然我必追殺,至死方休!碧ど巷w劍,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龍蝶望著頭頂?shù)男强,默默地出神。說不清是怨恨還是感激,但終究是他將自己從天道的鎖鏈下解脫,自己不該將對天道的怨恨轉(zhuǎn)移到他身上。
定下契約的是天道,將自己鎮(zhèn)壓在伏魔洞底的也是天道,如果真的有怨恨,該怨的也是這無情的蒼天。
曾經(jīng)她用數(shù)千年來對抗天命,如今卻自動走入上天的安排。她只是想看看天道究竟在李牧云身上隱藏了什么,竟然逼迫他們洪荒三大皇族共同來守護(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