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訪客鈴時,月渺剛剛從浴池里出來,她看了眼放在獨角獸絨羽上的東西,還是撇開了視線。身后傳來水流的聲音,于是晶石地板上的血水和粘液都被沖進(jìn)了水道。
電子門開啟,一道橘色的身影躥了進(jìn)來,月渺后退幾步已經(jīng)做好被來者熊抱的準(zhǔn)備,誰知對方卻突然在她面前剎住了車。
乍暖先是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轉(zhuǎn)到正面擔(dān)憂地看向她的臉:“渺渺,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我的臉色很差嗎?”月渺后知后覺摸了摸臉,她剛剛只來得及用瞬干儀弄干了自己的頭發(fā),沒來得及看自己的臉色如何。
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怎樣一副表情,只是乍暖突然將她一把抱住:“渺渺,副本世界叁十年,你都還好嗎?”
當(dāng)然不好。她的丈夫不愛她、她的孩子背叛她、她的家族馴化她,叁十年她沒有一天活的不壓抑。雖然她還短暫地遇到了她的姐姐。
于是她把臉埋進(jìn)乍暖的胸口,悶悶出聲:“我遇到我的姐姐了!
“!”乍暖驚訝:“月泠也被拉進(jìn)主世界了?”
月渺搖搖頭:“我出來之后查詢過了,沒有她。那個應(yīng)該只是系統(tǒng)投射的相似NPC,”她絮絮叨叨,“但是真的太像了,性格也是長相也是!彪m然之后那個怪物化出的長相就完全不一樣了。
“不是也好,月泠能在外面吃香喝辣,總比跟我們一樣困在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要好!闭耆桓矣|碰她內(nèi)心更深層次的東西,只能撿著月渺的話做一些淺顯的安慰。
“渺渺還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乍暖摸摸月渺的頭問。她從未見過月渺如此脆弱的時刻,生怕副本里的叁十年給她帶來什么無法消除的傷痛,“我都忘了問了,副本任務(wù),順利完成了吧!彼⌒囊硪硌a(bǔ)道。
她感到月渺在她懷里僵了一下,然后又搖了搖頭。她的心也跟著一起搖晃,她只知道自己好友的狀況很危險。任務(wù)失敗就意味著她沒能用到記憶情緒收束器,就意味著一切的經(jīng)歷體驗都將原封不動在她身上映現(xiàn)。
“但是我把東枝姐的遺物帶回來,你看!痹旅鞆牡谰吆欣飳|西拿出,獻(xiàn)寶似的給乍暖看。
乍暖有點受不她這樣。她不知道月渺在上個副本里經(jīng)歷了什么,她只知道之前的月渺從來不會這樣掩飾自己的情感。
“渺渺,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了!彼站o她的手,“我們?nèi)ナ屑纯春貌缓,說不定會有精神系的玩家擺攤,我們?nèi)タ纯春貌缓??br />
月渺不知道乍暖為什么會突然這么慌,但是她不想拒絕好友的請求,于是她繼續(xù)道:“好啊!
出門的時候,月渺下意識地側(cè)身喊了句“囡囡,走了!
沒得到回應(yīng)。
她回過頭去找,才發(fā)現(xiàn)身后空無一人。
她扭頭時又看見了乍暖的表情,于是跟她解釋:“只是之前副本里的習(xí)慣沒改過來罷了,你這又是什么表情?”
“你現(xiàn)在開始不許再笑了,”乍暖直接捂住她的嘴,“看得讓我難過!
她們今天運氣不錯,街區(qū)列表里顯示有精神系玩家出攤,兩人順著指引過去,發(fā)現(xiàn)還是個熟人。
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乍暖松了口氣,她知道月渺的情況有救了。
“哈,顧賤人!”乍暖遠(yuǎn)遠(yuǎn)叫到。
“唉,”擺攤的人見了她也絲毫不感到愧疚,反而熟練地回話:“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我賤人!
擺攤的精神系玩家恰好是「斷水流」的顧左佑,不過在她們認(rèn)識他時他還是個人玩家。也不怪乍暖這么叫他,因為他在乍暖的新手副本里直接騙了她兩千積分。而當(dāng)時玩家的初始積分也才四千。
月渺沒吭聲,因為她在那個副本里也被騙了一千積分,雖然對象不是顧左佑就是了。
“你個混蛋,”乍暖知道積分要不回來,現(xiàn)在她也早就不缺這點積分,但每次遇到他總要圖個嘴上爽快,“不過這次是有正事,你快給渺渺精神治療一下!
顧左佑這才撩起眼皮:“真稀奇啊,月小姐居然任務(wù)失敗了?”
月渺看著他不說話。
顧左佑打了個寒戰(zhàn),隨后點了點旁邊懸浮的牌子:“明碼標(biāo)價,A級相對演繹本情緒壓制五萬積分,記憶壓縮十萬積分,打包十叁萬,A級絕對演繹本情緒壓制七萬積分,記憶壓縮十二萬積分,打包十七萬,月小姐要哪款!
乍暖簡直要把板子掀他臉上:“這么貴,你怎么不去搶!”
顧左佑一臉無所謂:“整個主世界你找不出第二個比我等級更高的精神系玩家,一分價錢一分貨,畢竟是充當(dāng)收束器的功效,我在這里擺攤可是發(fā)善心!
“B級相對演繹本全套多少積分?”月渺慢吞吞地問。
“!”顧左佑立刻一臉看虎落平陽的表情看她:“您確定是B級本?”
月渺點頭。
“我這邊只申請了針對A級本提供的服務(wù),所以您只能拍十叁萬那個檔位呢!鳖欁笥勇冻鲞@是沒有辦法的表情。
乍暖又開始痛罵他奸商。
“好,就十叁萬!痹旅斓,她現(xiàn)在積分雖然夠,但是考慮到為塔羅本準(zhǔn)備道具的開支還是要謹(jǐn)慎使用,“分叁期支付吧!彼a(bǔ)充。
乍暖沒來得及阻止,眼看著由金色粉末匯成的鎖鏈從她口中蜿蜒伸出,在顧左佑伸手拉住的瞬間消散,主世界里,這代表著口頭許諾的成立。
“月小姐爽快!
顧左佑將【正在營業(yè)】的牌子翻轉(zhuǎn),于是周圍延伸出了透明的墻體。他打了個響指,月渺只聽見遠(yuǎn)方傳來白鯨的吟叫,隨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只身一人身處于無邊的宇宙之中。白色的巨大鯨魚在星空中游弋,帶動著星塵掀起一道道銀白色的浪。
她環(huán)顧四周,看見了遠(yuǎn)處無數(shù)星云之中閃耀的太陽環(huán)。
“特別定制,不用客氣。”星空深處傳來顧左佑的聲音。
白鯨在看見她后轉(zhuǎn)而向她游來,溫暖的宇宙風(fēng)從她身邊吹過,于是她見周圍的漫天星辰像被打翻的彈珠一樣碰撞四散開去。
“放松,讓它吞下你!鳖欁笥訃诟,隨后又對白鯨開口:“她就拜托你了,約拿!
白鯨發(fā)出長吟。
月渺閉上眼睛,于是整個人都被溫潤的氣息包裹住。
古地球史記載,先知約拿曾被巨鯨吞噬叁天叁夜后吐出,而后給尼尼微城帶去神的啟示,象征著逃避的結(jié)束、罪的救贖與不變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