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
自然沒有好惡,沒有善惡,所謂善惡衡量,不過是生靈自我的認(rèn)知。
“煉法堂,斬妖堂.....”
聽著身后漸不可聞的嬰孩啼哭之聲,安奇生心神沉凝,眼前則浮現(xiàn)出手中提著的那小妖的訊息。
煉法堂,是一個隱秘的勢力。
與斬妖堂的松散不同,這煉法堂的等級森嚴(yán),分工更為明確,有專門用以搜集各種靈材,邪材的小妖。
妖族自然開靈不易,但對于掌握了一些秘法的大妖來說,批量培育小妖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
這小妖連名字都沒有,只有代號,而如他這般在各處搜集紫河車的,還有很多。
據(jù)說這個勢力是因為被斬妖堂逼迫的妖與邪道修士聯(lián)合成立,與斬妖堂有著不少次沖突,廝殺。
呼~
夜風(fēng)之中,安奇生止步,抬眉:“跟了一路,怎么就現(xiàn)身了?”
飄飛的雪花之中,一青衫負(fù)劍道人負(fù)手立于屋檐之上,淡淡的看向雪夜之中的安奇生,眼神之中有著一抹古怪:
“聽聞自相殘殺是煉法堂的禁忌,你倒是有些意思......”
青衫人負(fù)手而立,語氣平淡,氣息卻是極為凌厲,人如其劍般鋒芒畢露,周身更是繚繞著濃郁至極的血孽之氣。
隱隱間,可從風(fēng)中聽到聲聲哀嚎。
“煉法堂的禁忌與我又有什么干系?”
安奇生語氣平淡。
這青衫劍客曾在曾叁車隊之中,自他離開就一路尾隨而至,他自然是知道的。
“煉法堂兇惡異常,你殺了他們的妖,可有的麻煩了!
青衫人隨風(fēng)落地,細(xì)細(xì)打量著安奇生,難抑心中好奇:“一路跟隨,實是看不到你身上有半點值得曾老夫子在意的東西......”
曾叁何許人也?
作為儒門現(xiàn)如今在東勝洲的掌舵者,雖年事已高沒有少年之時的剛強(qiáng)果決,但其名頭仍是極大。
所過之處,無數(shù)人為之追隨,自發(fā)的保護(hù)。
能被他看在眼中的人或妖,整個東勝洲都不多,安奇生拜訪,得曾叁禮遇,自然被一眾人看的分明,心中更多好奇。
只是,他一路打量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他一生只修一劍,感知最為敏銳,即便是曾叁身上的氣息都能感知到,這么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妖,還能例外不成?
安奇生倒提著那小妖,淡淡的看了一眼青衫劍客:“那你這是要拿我去斬妖堂領(lǐng)功了?”
“曾老距此不過數(shù)百里,若要庇護(hù)于你,此刻就已發(fā)話,想來,也是默許了。”
青衫劍客心念一動,其背負(fù)之劍已發(fā)出嗡鳴震顫之音:“你能阻那小妖采摘紫河車,也算善妖,可惜......”
嗡~
其話音森冷,似比寒風(fēng)更烈。
聲音垂落之時,一縷寒芒已隨之升騰至高空之中,如一條銀龍俯瞰,死死的鎖定安奇生:
“妖就是妖,善也罷,惡也好,皆是有罪!都該死!”
呼呼~
夾雜在寒風(fēng)之中的劍氣割裂大地,積雪覆蓋之下的冰涼地面都被割裂出一道道猙獰的鴻溝。
風(fēng)似更冷冽了。
安奇生立于風(fēng)雪之中,任由那劍氣鎖定自己,神色不變:“定一個種族的罪惡生死,你倒是好生霸道!
似有些感嘆的話語之后,安奇生的話鋒一轉(zhuǎn),言語如刀:“只是,你又認(rèn)為曾叁憑什么要禮遇于我?”
“嗯?”
青衣人瞳孔一縮,繼而眼前光芒大放,一道璀璨至極的神光在他眼前驟然炸開。
浩然氣?!
修儒法的妖?
青衫劍客腦海一震,泛起一抹不可思議。
即便是在儒家,也不是誰人都能修成浩然氣的,一個妖族,又怎么可能修成如此精純的浩然氣?
錚~
念動的同時,騰空的神劍已發(fā)出一聲清越如龍般的劍鳴,繼而演化出漫天劍光之影
轟隆!
氣浪炸裂之音響徹的同時,青衫劍客的劍光瞬間被彈開,一只略顯冰涼的手掌穿透虛空而至。
按在了青衫劍客略顯猙獰的臉上。
下一瞬,劇痛襲來!
青衫劍客只覺眼前一亮一黑,繼而天翻地覆,周身法力屏障是瞬間破碎開來,狂風(fēng)伴隨著積雪泥沙一下將其淹沒。
卻是直接砸入了冰冷的地面之下。
強(qiáng)橫到難以形容的巨大力量在他身上擴(kuò)散開來,散逸一縷出去,整條長街的泥土沙石已震蕩著沖天而起。
驟起的颶風(fēng)遍掃街道兩側(cè),不少房屋都為之搖晃,更有不少燈火亮起,旋即又在聲聲壓抑的驚呼之中熄滅。
平靜的雪夜就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所打破。
“不......”
漫天灰塵積雪飄蕩之中,青衫劍客張口噴出大片血霧,只覺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被巨力沖擊的破碎。
這哪里是儒家浩然氣?
簡直比佛門金身還要兇猛狂暴!
噗通~
青衫劍客掙扎的站起身,不及說話已經(jīng)栽倒在地,大片猩紅暈染開來,積雪泥沙盡紅。
“習(xí)慣了以力壓人,腦子真就會退化嗎?”
安奇生彈了彈手指,將死狗也似的青衫劍客也抓在手中。
他此身雖還未修行,但敢在外面行走,自然不會是手無縛雞之力。
儒家浩然氣的表象之下,是巨靈神那沛然大力。
“你,你.....”
修行者的生命力極為強(qiáng)大,吃了一擊,那青衫劍客仍未死,但其一片血污的七竅也有著扭曲,駭然至極。
此刻,他終于感覺到了。
面前之人看似平和的身軀之內(nèi),有著無盡兇險可怖。
可惜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如死狗一般被其提著走向雪夜之中。
“儒,妖,道......”
提著死狗也似的一人一妖,安奇生心中泛著一抹幽暗難明的思量。
在這法理森嚴(yán),如同天網(wǎng)籠罩的世界之中,一切不合群且特立獨行者都極易被察覺。
細(xì)微時尚且無所謂,若動靜過大,就不得不為自己套上一層合情合理的外在顯化了。
換而言之,此界諸道之中,他終歸要選擇一二。
呼呼~
寒風(fēng)之中,兔妖神情凝重,他守護(hù)在菜小白的身側(cè),感受著不遠(yuǎn)處騰起的氣息,汗毛倒豎。
他的感應(yīng)敏銳,極易受驚,若非菜小白無法移動,此時他就想遠(yuǎn)遠(yuǎn)避開。
這一道氣息雖然是乍閃即滅,但卻也讓他感受到了危險。
“八哥,八哥,你怎么了?”
菜小白懵懂無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有點不妙,這氣息很像是斬妖堂那些兇人......”
兔八很是緊張,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吱扭~
隨著一聲推門之聲,兔妖心頭的忌憚終于爆發(fā)了。
他尖叫一聲,一躍而起,雙腿在氣流劇烈的爆鳴聲中,就要蹬出去。
“是我!
安奇生適時出聲,叫住了受驚的兔子,抖手將死狗般的一人一妖丟在地上。
“你,你將他們拿下了?”
兔八緊急收力,落在地上,看著那人事不知的一人一妖,有些驚疑不定:“不,不對啊.....斬妖堂怎么也會有妖?難道是......”
“你猜的不差,那小妖是煉法堂的,那劍客才是斬妖堂的!
安奇生瞥了一眼懵懂的小白菜。
隨著地底元謀人的短暫蘇醒,這白菜妖身上的氣息也是越發(fā)的強(qiáng)盛,雖開靈沒幾天,妖氣就隱隱有著超越這頭兔妖的趨勢了。
大妖一縷妖氣,卻已比得上小妖數(shù)十上百年的修持了。
“什,什么?”
兔八有些發(fā)懵:“你,你怎么連煉法堂的妖也惹?煉法堂里的人和妖,可都是癲狂瘋魔的兇人!
從未與人或妖動過手的兔八,此時有些慌了手腳,來回轉(zhuǎn)著,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卻是繃不住自己拿捏了許久的‘帝王氣度’了。
好家伙,自己本就和斬妖堂勢不兩立,這下自己的‘手下’連煉法堂也得罪了。
這誰頂?shù)米。?br />
“人也好,妖也罷,當(dāng)殺則殺,又有什么大不了?”
看了一眼恨不得立馬收拾細(xì)軟跑路的兔妖,安奇生搖頭不已:“瞻前顧后,怕這怕那,莫說妖王,你連妖都算不上!
雖是搖頭,安奇生卻也知曉。
一個東躲西藏,只在鄉(xiāng)村之中尋教授蒙學(xué)的童生學(xué)了幾年的小小兔妖,自然不可能奢望他有著什么大氣魄。
“誰,誰怕了?”
被‘屬下’這般說,兔八只覺有些掛不住臉:“莫說這么兩個小角色,便是斬妖堂,煉法堂的堂主一起來,八爺也無所畏懼!”
“羞,羞,羞~~~”
安奇生還未說話,菜小白已叫嚷起來。
兔八越發(fā)有些掛不住臉,咬著牙瞪了這小白菜一眼:“你給我閉嘴!”
“呵呵......”
安奇生卻是一笑,沒有點破這兔妖的小心思,轉(zhuǎn)而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去那兩家的駐地走上一遭.....”
“???你,你.....”
兔妖猛然抬頭,看著安奇生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的精神極為敏感,當(dāng)然挺得住這句話,絕不是玩笑話。
“與其等人打上門來,不如自己尋上門去。”
安奇生面色平和,卻讓兔妖連連倒退,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你,你不是菩提?”
安奇生本欲回答,卻似有所覺般猛然抬頭,看向幽暗夜色之中。
那是自己‘本體’所在的方向......
發(fā)生了什么?
......
夜色幽沉,一片寂靜,天地之間似只有風(fēng)雪呼呼之聲。
重新修葺的鎮(zhèn)海王府之中,大多數(shù)人已陷入了夢鄉(xiāng)之中,卻也有少部分人,剛剛忙完。
“今天,只能在柴房將就一晚上了......”
林伯尋捶打著酸痛酥麻的手臂,合衣躺在柴房鋪著的稻草之上,剛剛結(jié)束勞作的他沒感覺到冷。
但此時汗落了,就感覺門縫之中透進(jìn)來的風(fēng),刺骨一般寒冷。
原本的鎮(zhèn)海王府之中,下人家丁們居住之地也算不錯,甚至比起普通人好上許多。
只是那一戰(zhàn)鎮(zhèn)海王府毀了大半,這些日子里,又在積極備戰(zhàn),自然也沒多少人去修葺房屋。
是以直到這時,鎮(zhèn)海王府也沒能恢復(fù)如初,不少房屋都還不能住人,下人們自然也住不了什么好房子。
“不行,太冷了.....”
林伯尋搓了搓手臉,一咬牙站了起來,柴房生火是大忌,他當(dāng)然不敢,只是此時冷的受不了,卻也顧不上那么多。
有了火,林伯尋才松了一口氣,將身上汗?jié)竦囊路摿讼聛,小心的掛在火邊,自己則靠著火堆,抱著茅草躺下。
心中,則想起白日里和其他家丁一起打掃的房屋,有著艷羨。
那才是住人的地方,可惜,自己這輩子,也睡不了小少爺那樣的床鋪吧?
雖然有著秦洪海那樣從護(hù)院崛起成為客卿的例子在,但他卻不覺得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秦洪海崛起之前,可也是鎮(zhèn)海王的親兵,出生入死十多年,自己有什么,字不認(rèn)識,武也沒有。
拜巨靈神都不夠虔誠......
心中艷羨,傷感涌上心頭,但想著明天的活計,林伯尋還是咬牙,強(qiáng)制自己閉上眼。
靠著火堆的一點溫暖,林伯尋漸漸的陷入夢鄉(xiāng)。
“伯尋,伯尋......”
迷迷糊糊之中,林伯尋似是聽到了一聲一聲似陌生,似熟悉的呼喚之聲。
這是誰?
爹?
可我沒有爹。
娘?
我也沒有娘......
林伯尋心神恍惚,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但耳畔的聲音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隨之,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光線在他的眼前浮現(xiàn)。
隱隱間,他好似看到了一道讓他無比溫暖,卻又看不清晰的面孔。
“我要死了.....”
沒來由的,林伯尋心中升起一抹明悟,但出乎預(yù)料的,他卻沒有擔(dān)心,害怕,恐懼的念頭。
只是呆呆愣愣的與面前那看不清晰的面孔對視著。
似是片刻,似是許久。
他聽到了一道似從極為遙遠(yuǎn)地方傳來的聲音:“有些人他還活著,可卻已經(jīng)死了.......”
“有些人,死了,但他還活著.....”
似呢喃似雷炸般的聲音充斥了林伯尋的心頭:
“你,想不想真正的活著!”
錦衣玉食,
財權(quán)富貴,
金銀美人.....
那聲音似有魔性。
一切想的到,想不到的一切,盡在林伯尋的心中涌動著,那是他夢中都沒有過的美好。
以至于,他呆住,沉迷了。
轟!
幾乎是同時,那一道面孔在他的眼前炸開,化作一行他前所未見,卻又能懂其意的紋路:
【無上心魔大自在天......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