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寄嵐在路上想了很多要跟大哥說的話,但真到了面前,卻還是有點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兄弟倆相對無言。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尷尬。
“你以后……”
“你的傷……”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開了口,又差不多一起停下來。
白映山笑了笑,道:“我的傷不礙事的。之前的確是稍稍損了本源,但后來也因此得了調(diào)養(yǎng)的功法和丹方,說起來倒是我賺了。”
白寄嵐有點意外。
功法這種東西,可以說是修士的立身之本了。好的功法甚至可以開宗立派,一般也沒那么容易得到。白映山說賺了,就是至少天劍宗和白家都沒有比這更好的,可見珍貴。
白寄嵐一時也不好判斷,大哥真是有了奇遇,還是故意說來寬他的心。
不過,他的人就在這里,狀態(tài)每天都能看到,好沒好過段時間自然就清楚了。到時再替他求醫(yī)尋藥也不遲。
白寄嵐便把這個先放到一邊,問:“你剛剛想說什么?”
“就是想問問你以后的打算�!卑子成降�,“現(xiàn)在你也結(jié)嬰了,白家的事,二叔的事,莫如海在你身上動手腳的事……也是時候好好算個賬了�!�
白寄嵐眨了一下眼,他其實……真的還沒來得及想這些。
大哥提起來,他就點了點頭,“先等如風(fēng)這邊事了�!�
周真君態(tài)度那么惡劣,他得在這里坐鎮(zhèn),免得他們趁他不在又對程如風(fēng)怎么樣。
“那……如風(fēng)……”白映山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你想怎么樣?”
他想怎么樣?他當(dāng)然想和她結(jié)道侶。
但……
白寄嵐看著大哥,反問:“你又想怎么樣?”
“我打算把白家的事處理完之后,就陪在她身邊。”白映山坦然道。
白寄嵐注意到大哥語境里的主次,不由得皺了一下眉,確認(rèn)一般多問了一句:“她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白映山點點頭,“是�!�
白寄嵐覺得心口和喉嚨都有點堵,但還是艱澀地問:“以……什么身份?”
白映山眼中閃過一絲悵然,但還是輕輕道:“她覺得我算什么,就是什么�!�
白寄嵐“呼”地站了起來。
胸膛里像是燃起了一團(tuán)火,卻又有點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大哥覬覦他喜歡的女人,還是大哥竟將自己擺那么低。
堂堂天劍宗的金丹真人,白家的嫡系大少爺,竟然寧愿連個名份都不要,跟著一個身份修為都不如他的欲靈宗弟子。
這要是讓外人聽到,大概只會覺得白映山瘋掉了吧?
在白寄嵐這里,感觀自然又有不同。
他其實是可以理解的,他自己還不是一出關(guān)就直接來了欲靈宗?
可是,越是這樣,就越……
他胸中怒火翻涌,眼睛發(fā)紅地盯著白映山,卻又被他鬢角的白發(fā)刺痛,慢慢泄了氣。
“真的這么喜歡她?”他問。
白映山再次點點頭,應(yīng)了聲,“是�!�
“你明知道我……”白寄嵐咬了牙沒說下去,到底帶出了幾分委屈。
別人他管不著,但這是親哥哥,明明知道他喜歡程如風(fēng)的,甚至……程如風(fēng)明明都是他帶來給自己的,結(jié)果他還要搶……
白映山并沒有多作辯解,只低低道:“抱歉�!�
可是嘴里說著抱歉,眼神卻很堅定,一絲要退讓的意思都沒有。
白寄嵐沉著臉,但更多責(zé)難的話,卻也說不出來。
他相信大哥,也相信程如風(fēng),涉及生死,他們不至于合伙編那種謊話騙他。
白映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程如風(fēng)去死。
可是真有了肌膚之親,又怎么可能轉(zhuǎn)頭就當(dāng)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再有一點,白映山的確是知道他喜歡程如風(fēng),但也知道程如風(fēng)跟他并沒有什么盟約,那他自己也心儀她,想和她在一起,又有什么錯?
但他就是……
白寄嵐有幾分頹然地坐了回去,長長嘆了口氣,道:“你怎么能這樣平靜?”
“你指什么?”白映山問。
“如風(fēng)她……”白寄嵐紅了紅臉,又咬了咬牙,“我,其它男人……”
白映山道:“如果你見過她渾身是血在你懷里慢慢變冷,就會明白,其它什么……都沒那么重要了。”
白寄嵐只想一想那個場面,就覺得心口發(fā)疼,他只恨不得永遠(yuǎn)不要見到。
他明白大哥的意思,只要她活著,就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不去計較。
可是啊,真心喜歡的人,又怎么甘心與人分享?
白寄嵐向來是一心一意的,對劍如此,對人也是如此。
他滿心滿眼都只有她,她為什么就不能……
就在這時,遠(yuǎn)遠(yuǎn)的似乎有琴聲傳來,清風(fēng)幽泉般,如泣如訴。
白寄嵐就更不高興了。
他沉了臉問:“柳鳳吟又是什么打算?”
白映山道:“我跟柳公子相處時間尚短,這些天又這么多事,我還沒具體問過。但昨天在如風(fēng)的結(jié)丹大典上,他已經(jīng)公然違抗了自己的師父站在如風(fēng)這邊,還當(dāng)眾磕了頭,要請師父成全,我覺得大概也是鐵了心的�!�
白寄嵐不悅地皺起眉。
又想起高寧城的事來。
柳鳳吟和他齊名,在外界傳說里是四大公子里最溫和端方的,也的確向來愛惜名聲,當(dāng)初在高寧城他們找程如風(fēng)時,還曾流露出“找不到才好”的意思,分明就是擔(dān)心這樁丑聞泄漏,影響自己的形象,這時倒又鐵了心要和她在一起?
他哼了一聲,“他也知道你的打算?能接受這些……亂七八糟……”
但想想昨晚的“游戲”,他又覺得自己問得多余。
很明顯,除了他之外,其它的男人們早已經(jīng)都有了默契。
這個認(rèn)知讓他又氣惱又憋悶,憤憤道:“他怎么能……”
白映山還可以說是因為歷經(jīng)生死,看淡了其它,但柳鳳吟好歹也是正道弟子,怎么能這樣不知廉恥?
“高寧城�!卑子成近c破。
白寄嵐沉默下來。
當(dāng)初他到高寧城的時候,黑霧已經(jīng)散盡,但只看城中那些昏迷在大街上卻肉體交纏不堪入目的人也不難猜出,原本城中是怎樣的荒淫無度。從“及時行樂圖”這個名字,也可窺見一斑。
有些界限,一旦跨過,就根本回不了頭。
就算柳鳳吟一直是清醒的,但在這種地方呆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不受影響?
白寄嵐原本覺得,他都結(jié)嬰了,萬里飛馳而來,英雄救美,剖心明志,接下來當(dāng)然是順理成章的抱得美人歸。
現(xiàn)在看來,自己好像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