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公寓,景斕已經(jīng)麻木。除了現(xiàn)在就真真正正地拿把刀把她的心剜出來,否則她不會再感到任何疼痛。
她還能說什么呢?
也許歸根結(jié)底只是,她不夠幸運(yùn)。
身心俱疲的她沉沉昏睡,一夜無夢,現(xiàn)實(shí)的花園已經(jīng)枯萎,連夢都沒了生根的土壤。
第二天早上看完褚瑨的發(fā)布會,景斕當(dāng)了叁天醉鬼。
喝醉的時候,想哭想笑都合理。
眼前的重影里,是梅沙集團(tuán)的董事長眉飛色舞地宣布小女將和長恒的褚總即將舉辦訂婚宴的神態(tài)。
直到周五她預(yù)約的家政敲響了房門,她才突然意識到干凈整潔的房子已經(jīng)被她折騰得快要散架。
干凈整潔?可這套房子她已五年未住,前天進(jìn)門時她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
景斕飛奔下樓去問物業(yè),答案是韋先生委托人打掃的。
是了,不會理財?shù)乃逊、車、股票、基金、藏品一股腦全扔給了韋林泊。想來是那天找他要一輛H市的車時他察覺到了什么,才安排了人幫她打掃。
“斕斕?”韋林泊接通了電話,景斕卻一直沒有說話。
“yue…”
“怎么了斕斕?”韋林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小韓,幫我訂H市的機(jī)票!
“我沒事,有點(diǎn)感冒而已,你別跑一趟!甭牭巾f林泊說要訂機(jī)票,景斕趕緊調(diào)整情緒。
“那讓鄭醫(yī)生去看看你!
“不用,真沒事。韋老大,我想你了。”已經(jīng)走到電梯口的韋林泊突然停下,他聽得出景斕很委屈。
“斕斕,照顧好自己。”她不要他跟太緊,他就一定會保持距離。韋林泊不太會說得出我也想你四個字。
“你若有空去看看玫瑰和松香吧,我讓郭叔去接你。”郭叔是韋林泊在韋家時的貼身管家。
“可…”那是你家。
“就當(dāng)是見見老朋友,玫瑰很想你!
“你怎么知道?”
“每次我回去的時候,松香很高興,玫瑰卻很…”
“韋老大…”她現(xiàn)在真的希望他立刻回到H市了,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去看松香和玫瑰,這樣它們就都不會難過了。
“去吧。”
看到在馬廄里的玫瑰突然激動地想要掙脫韁繩向她奔去時,景斕終于明白了韋林泊要她來這里得意義。
這世界上總有一片在等待你的樂園。
“玫瑰…”
景斕第一次上馬時,韋林泊將玫瑰牽來,松香默默地跟著韋林泊。
“哥哥,你的馬兒叫松香,那這匹小馬叫什么呀?”
“它叫…”韋林泊頓了頓,“還沒有名字,你起一個吧。”
“玫瑰!我要叫它玫瑰!它和玫瑰一樣漂亮。”她撫摸著它深棕色的皮毛,戳戳眉心那一抹白色。
韋林泊笑了。
“斕斕,這是你的玫瑰了!
那時候景斕還是小女孩,玫瑰也還是小馬駒。她會給它編辮子,扎上粉白色的緞帶。等玫瑰長到壯年,景斕卻再沒回來過。
玫瑰和松香每天都可以在這片草場上跑上好幾個小時,卻也囿于這天地中。偶爾也會想起,小主人帶它們找到的藕花深處、山頂風(fēng)光…
她喂玫瑰吃完了它最愛吃的蘋果,和它一起躺在草地上,松香也不近不遠(yuǎn)地跟著。
“你有松香,你看它對你多好。玫瑰…我感覺我做了好久的噩夢…我好累…我可不可以回到放學(xué)就來這里和你見面的時候?”
好像是聽懂了景斕的話,玫瑰突然激動起來。
“不討厭我嗎,這么多年都沒來看過你!彼鼫仨樀氐拖骂^,把耳朵伸到她面前給她玩兒。
“玫瑰,我是個傻子,你也是!
不傻怎么能將真心錯付。
玫瑰站起來伸了伸前蹄,景斕將鞍轡拿過來給它披上。騎在它的背上,景斕看到遠(yuǎn)處閣樓青黃飛檐上的垂鈴正在隨風(fēng)擺動。
韋家這座歷經(jīng)百年的莊園因時間的厚度而深沉,在這里,景斕的少年時光不過是一瞬。
這里什么都沒變,那么安靜,那么雋永。
玫瑰感到,自己漂亮的金黃色鬃毛被什么東西打濕了。那個總是要它跑得再快些的女孩連鞭子都沒有拿,而是緊緊地?fù)е牟弊印?br />
玫瑰走得很慢,突然它開始低吟,松香飛奔而來。
松香是一匹毛發(fā)黑得油亮的駿馬,它是那么的高貴,和它的主人一樣。現(xiàn)在它陪著景斕和玫瑰一起散步。
走到那一大片波斯菊恣意盛開的草地時,兩匹馬兒默契地停住了腳步。
景斕想,它們一定經(jīng)常來這里,多美啊。
“玫瑰、松香,我好羨慕你們!眱善ヱR兒正悠閑地甩著尾巴。
“我總感覺,命運(yùn)它總是推著我走,一點(diǎn)喘息的機(jī)會也不留給我。每當(dāng)我以為自己抓住了什么時,到頭來都是一場空。謝謝你們陪我度過了一個寧靜的下午。!
分開的時候,她對玫瑰許諾,一定會再來看它。
夜。
“夫人,景小姐說今日因思念兩匹小馬,不請自來,實(shí)在無顏拜訪夫人,改日再登門賠罪,這是她托我轉(zhuǎn)交給您的歉禮!惫骞Ь吹剡f上了禮盒。
看著手中的綠檀木梳,韋母嘆口氣,改日,她那不爭氣的兒子究竟什么時候才能和景斕一起回家來啊。
而另一邊,景斕收到了一份韋林泊傳過來的長達(dá)六分鐘的音頻。
那已融入韋林泊骨血的《月光》,被他改編成了大提琴曲。大提琴自然不似鋼琴般能彈出月光傾瀉的美好,但卻獨(dú)有一份在月下冥想的哲思。
若是有天她再彈回鋼琴,韋林泊也一定會彈《月光》補(bǔ)償她,不過現(xiàn)在只好用大提琴代替。
他忙,為了這次改編已經(jīng)練了一個月。卻沒想到時移世易,最讓她傷心的,竟已不是他犯下的錯事,命運(yùn)真真一刻也不肯停留。
“我回來的時候,你來接我好不好?”
“好!
窗外傾盆大雨,聽著《月光》,景斕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