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茶樓二樓,微風拂過,茶香氤氳。
虞年捧著茶盞,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場景,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她其實不太明白事情怎么發(fā)展成了這樣。
按照宋亓一最初的安排,他們本該在宋府用飯,安安靜靜地吃上一頓家宴。
可路明從天而降,風風火火闖了進來,一番胡攪蠻纏后,不僅打亂了所有安排,還理所當然地跟了上來。
于是,原本面色算不上好的宋亓一竟破天荒地妥協(xié)了。
他隨口收回了原本的安排,然后,然后......他們就這么來了茶樓。
虞年坐在桌旁,看著面前端端正正坐著的兩個人,一時間有些恍惚。
左邊,宋亓一,端坐如松,舉止有禮,氣質(zhì)溫潤清雅。
右邊,路明,隨意地倚著椅背,吊兒郎當,一副全然沒心沒肺的模樣。
兩個風格完全不同的人,平時多的一句都說不上,此刻竟能心平氣和地同坐一桌,之間只隔了她這么一個人。
這畫面怎么看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感。
虞年沉默地捧著茶盞,小口小口地抿著,腦子里有些亂,甚至不知道該找什么話題。
此刻,茶樓人聲鼎沸,窗外街巷熙熙攘攘,茶客們談天說地,店小二來回穿梭,熱鬧非凡。
偏偏這張桌子上的叁人各懷心思,氣氛安靜得有些奇怪。
路明倒是全然沒察覺氣氛的異樣,翻著酒肴薄隨意道,“既然來都來了,點點吃的吧,這家茶樓的招牌點心不錯,咱們每樣來一份?”
宋亓一并未抬頭,只是溫聲道,“隨你”
這叁個字說得不輕不重,溫柔卻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仿佛真是毫不在意。
虞年微微挑眉,正想笑,結果路明忽然偏頭看她,“你呢?吃什么?”
“嗯?”虞年一時沒反應過來。
“別光喝茶啊,”路明聳聳肩,沒心沒肺地笑著,“不是都還沒吃飯嗎?”
虞年隨口道,“隨便吧!
可這話一出口,她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果然,宋亓一微微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那就按你喜歡的來”
他隨手翻了翻菜單,語氣不緊不慢地報出了幾樣,聲音溫潤又自然,仿佛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
“青梅釀雪糕,一份”
小二手里的筆尖一頓,連忙記下。
“玉麟酥,叁塊,剛出爐的”
“桂花糖藕,切成細片,淋蜂蜜,勿多”
“金絲百合羹,溫熱上桌”
“翡翠蝦餃,虞年喜歡,但是不要韭菜”
“……”
路明沉默了一瞬,隨即猛地一拍桌子,果斷道,“行!都點!”
小二立刻點頭應下,正要去廚房吩咐,虞年終于回過神,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小聲道,“......是不是有點多了?”
宋亓一眉目未變,語氣溫和地解釋,“無妨”
話音落下,他微微側眸,淡淡地掃了一眼路明,唇角輕輕一揚,語調(diào)仍舊溫和得如沐春風,“反正路師兄買單”
“......”
空氣安靜了一瞬。
虞年眨了眨眼,緩緩轉(zhuǎn)頭看向路明。
只見后者一愣,緊接著竟毫不猶豫地點頭,“哎,這事兒簡單!”
他爽快地往后一靠,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難得下山一趟,不花點銀子怎么對得起自己?你們盡管點,今天兄弟我請客!”
小二一聽,眼睛都亮了,正準備把菜單收回去,誰知宋亓一卻又不疾不徐地開口,“再來叁壺今年的新貢茶——雪浸龍芽!
小二手一抖,險些沒握住筆。
路明也愣了一下,疑惑地問,“這茶好嗎?”
小二眼神復雜地看著他,語氣小心翼翼,“客官……這可是咱們茶樓最貴的茶,一兩黃金一杯”
路明:“......”
宋亓一面色如常,微微垂眸看著菜單,語氣溫和如舊,“吃甜食容易膩,得搭配清潤的茶才好!
小二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見路明沒立刻反應,試探地問,“那......要嗎?”
虞年看了看宋亓一,又看了看路明,剛想開口說不用這么破費,結果路明大手一揮,豪氣道,“點!吃都吃了,還差這幾壺茶?”
宋亓一這才淡淡頷首,端起茶盞,嘴角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人……是故意的吧?!
虞年深深為路明的腦子著急。
正午時分,茶樓人聲鼎沸,窗外街巷熙熙攘攘,茶客們談天說地,店小二端著食盤來回穿梭,熱鬧非常。
靠窗的位置,一張案幾已經(jīng)擺滿了各色點心,香氣四溢,桂花糖藕泛著瑩潤的蜜光,松子芋泥糕綿軟細膩,玉麟酥剛出爐,香氣撲鼻……
然而,桌面不大,菜品一道接一道,早已堆得滿滿當當,幾乎無處下手。
“哎呀,客官,這桌子有點小了。”
小二見狀,連忙殷勤地又搬了一張小桌子過來,將一部分點心放到旁邊,笑瞇瞇地道,“這樣就寬敞多了,幾位慢用!”
虞年看著面前堆得滿滿當當?shù)母恻c,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然而,另一邊的路明卻不管這些,剛才宋亓一點菜時,他聽得仔仔細細,如今一上桌,立刻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熟練地給虞年夾菜。
“來來來,虞年,這個你喜歡的,多吃點”
“這桂花糖藕不錯,給你夾點”
“還有這個芋泥糕,看你吃得多,再多來幾塊!”
虞年:“……”
這家伙到底是聽宋亓一報菜單時記住了多少。
她看著自己碟子里越堆越高的糕點,默默地嘆了口氣,懶得拒絕,干脆全數(shù)推到了宋亓一面前,動作熟練得仿佛多年習慣。
“你吃吧”
宋亓一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溫和,什么都沒說,淡然地接過。
路明見狀,嘖了一聲,眉梢一挑,“怎么,給他就給這么多?”
虞年漫不經(jīng)心地拿起一塊玉麟酥咬了一口,隨口道,“反正都是他點的”
路明:“......”
宋亓一并未出聲,依舊溫和地端著茶盞,眼睫微垂,似乎是不在意。
但就在虞年低頭吃糕點的片刻,他不動聲色地將那盤糕點推遠了一些,動作極輕,沒發(fā)出一點聲響。
虞年又是一口糕點下肚,正準備喝口茶潤潤喉,忽然,樓下傳來了一聲暴躁的怒吼——
“阿絮昨晚說了,她要去你家休息!你到底把她藏哪了?!”
這一嗓子,頓時讓整間茶樓的氣氛都凝滯了一瞬。
原本談笑的茶客們紛紛停下交談,目光齊刷刷地朝樓下看去,竊竊私語的聲音漸起。
只見茶樓大堂中央,兩個男人劍拔弩張,互相指著對方,一個臉色漲紅,憤怒得幾乎要沖上去揍人,另一個卻死咬著不松口,語氣同樣強硬。
“我說了,阿絮那晚根本沒來!”對方怒道。
“你騙人!她從來不會騙我!”
男人眼眶微紅,情緒激動,“她那天說得清清楚楚,說晚上會去你家,結果我等了一夜,她根本沒回來!你敢說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你他娘的冤枉誰呢?!”
對方顯然被這話激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你本就不滿阿絮與我更加親密,我看就是你把人藏起來了!”
“再敢胡說,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你他娘的倒是敢撕一個試試?!”
兩人說著說著,竟然真的就要動起手來,場面一度混亂,茶樓掌柜急得滿頭大汗,連忙招呼伙計去勸架,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們議論紛紛,竊竊私語不斷。
“又是失蹤案?”
“不會吧,阿絮不是前幾天才跟咱們打招呼嗎?怎么突然就.......”
“可不就是因為這樣才奇怪嘛!這幾個月失蹤的人一個比一個蹊蹺,沒人知道他們是怎么消失的!”
周圍的茶客交頭接耳,議論聲此起彼伏。
虞年看著這一幕,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一些模糊的畫面。
“小二,過來一下”
她叫住正要離開的店小二,指尖輕輕摩挲著桌沿,腦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
店小二愣了一下,趕忙走近,堆著笑臉問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虞年隨手將吃不完的糕點放進了宋亓一的碟中,語氣聽不出情緒,“樓下是怎么回事?”
小二一怔,隨即露出了一副“懂了”的神情,語氣壓低了幾分,“哎呀,客官您是問對人了”
他四下看了看,湊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道,“其實吧,這種兩男爭一女的戲碼,在咱們這地方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虞年:“……”
小二見她沒什么反應,繼續(xù)八卦兮兮地說著。
“那位阿絮姑娘,年輕貌美,平日里和這兩位公子都走得近,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心屬何人。如今人突然不見了,兩個男人互相指責,也難怪鬧得大些”
他壓低聲音,帶著點揶揄地感嘆道,“其實有時候吧,這種事情……也說不好”
“叁人之間的愛恨糾葛,誰知道是情難自抑呢,還是......”
說著,他眼神微妙地往虞年這一桌掃了一眼,目光意有所指地在路明和宋亓一之間轉(zhuǎn)了一圈。
這一眼......
路明的臉色瞬間漲紅,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剛想開口反駁,結果手一抬,竟不小心撞翻了茶盞,差點把茶水潑到自己身上。
而另一邊,宋亓一原本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茶水剛入口,便被嗆了一下,動作極輕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