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城鎮(zhèn),凌亂的街道。
幾具低等級的喪尸正走來走去,幽魂一般,沒有目的,也沒有規(guī)律。
一個蒙著褐色粗布頭巾的女人緩緩走進街道,長靴點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音。
她左右張望,尋找可能存在的物資。
不過大概率應該不剩什么了。
末世三年多,能搜刮的東西,基本被搜刮完畢。
女人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隨便走走看看。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在經(jīng)過一片繁華樓宇的時候,女人敏銳的聽力,忽然捕捉到了不尋常的聲音。
那似乎是,小提琴如絲綢般柔滑的曲調(diào)聲。
可是,這里怎么會有人拉小提琴?
沒有人會蠢到在末世住進城鎮(zhèn),因為就算喪尸不殺他們,也會被食人族找到折磨得生不如死。
祁苒微微蹙眉,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離開,但她還是不由自主走了過去。
獨自生活一年多了。
她實在是太無聊,太寂寞。
縱身一躍,人如同羽毛,輕輕落在了一幢十六樓的樓頂。
聲音,正是從這附近傳出來的。
只見,不遠處的樓頂,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正迎風而立,陶醉拉著小提琴。
底下無數(shù)喪尸奮力往上爬著,只是樓頂處有一個溝嵌。
每當喪尸要爬上去的時候,都會被溝嵌攔住從高樓跌落。
男人似乎完全不把這些喪尸放在眼里,臉頰微微貼著小提琴,漂亮的藍棕色瞳孔,悲憫遙望著遠處的天空,曲調(diào)如夢似幻。
祁苒看呆了。
她無法理解,這個男人在做什么。
行為藝術嗎?
末世之中,拉小提琴?
吸引喪尸,只為臨終的瘋狂?
但她又控制不住的被他吸引。
他整個人像是被月光籠罩著,圣潔又憂郁。
她遠遠看著他,就像看著飛在狂風中的蝴蝶,脆弱的翅膀奮力對抗著這個骯臟瘋狂的世界。
她不知不覺,竟愣在原地,呆呆看著男人,聽著小提琴優(yōu)雅又悲涼的曲調(diào)。
直到,一曲畢。
男人放下肩上的小提琴,走到樓沿處,垂眸看了一眼被小提琴聲吸引來的喪尸潮,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唯有手中的小提琴了。
可惜,沒有聽眾。
拉小提琴只會讓他感到更寂寞。
于是,下一刻,他向外邁出一步,縱身從樓頂跳了下去。
“等一下!”
就在他縱身躍下的那一刻,一道柔美的聲音忽然從旁傳來。
他驚訝睜大了雙眼,便見一道褐色的身影從旁飛來,黑色皮靴重重踏在樓身上,一個彈射,反身將他抱在懷中,從袖間射出一道抓鉤,鉤住樓沿后輕輕一蕩,兩人便飛燕般落到了隔壁的樓頂。
一個滾翻停下,男人腦袋砰的撞到樓頂管道,條件反射般舉起了手中的小提琴。
他寧愿自己的頭被撞破,也不想小提琴留下哪怕一絲刮痕。
啪嗒。
長靴踩地的聲音響起,他緩緩抬起頭來,便見救下自己的女人緩緩拔出了身后的長劍。
逆光下,他看不清她遮擋在巨大兜帽下的臉,只能看到她毫不猶豫朝他揮來長劍。
他沒有閃避的意思,只是一瞬不瞬盯著她。
嗤!
長劍劃過他的頭頂,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刀刃切割肉時令人作嘔的聲音傳來,他回頭看去,只見一具沒了頭顱的喪尸,搖搖晃晃,轟然倒下。
收回長劍,祁苒看向男人,聲音平靜:“死了,就再也拉不了琴了,不要做傻事!
男人愣了愣,隨即彎起嘴角,聲音如玉石一般動聽:“傻事……是指什么?”
祁苒皺眉:“你從樓頂跳下去,未必會死透,若是沒有死透,就被喪尸圍上來啃噬,那會讓你生不如死!
這樣的事情一年前她剛剛經(jīng)歷過一次。
那時的她以為只要被喪尸咬上幾口就可以放心死去了,但事實是,并不會。
喪尸撕咬著她的皮肉,只會給她帶來莫大的疼痛和恐慌,讓她生不如死。
“是嗎?”
男人沒有否認她的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孩來。
盡管整個人都被巨大的褐色粗布包裹著,但,黑色皮質腰帶束縛起來的腰身,還是顯露出了她身材的窈窕。
粗布下黑色緊身褲和皮靴襯托下,雙腿也纖細修長。
她應當是個很漂亮的年輕女孩。
生活在這樣的末世下,為了保護自己,她只能把自己包裹起來。
真是……可憐。
“謝謝你的忠告,我記住了!
祁苒微微蹙眉,總覺得這個男人有些不正常:“我只救你這一次,如果待會你還做這樣的事,我會選擇視而不見!
說完她便打算離開。
她還要去收回抓鉤,還要繼續(xù)尋找物資。
“等等。”
只是,她才邁出兩步,身后就傳來了男人的喊聲。
“救人救到底,你把我扔在這里,我只有死路一條……你屬于哪個基地?可以,帶我一起回去嗎?”
末世降臨,城鎮(zhèn)里聚集了太多的喪尸,幸存者只能在郊野建立臨時基地。
基地管理嚴苛,等級分明。
異能者是上等人類,享受普通人類的侍奉。
說白了,就是奴隸主和奴隸。
秦夜所建立的基地,便是如此。
祁苒眼神掠過一抹還未痊愈的傷痛:“我不屬于任何基地!
“不屬于任何基地?”
男人有些驚訝。
“你一直是一個人,在末世生存?”
祁苒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算了。
也沒什么好解釋的。
她拉起男人的手腕,走到樓邊,抬手指向西方:“你沿著這個方向一直往前走,大概兩百公里之外,有一個基地,你可以去投奔他們。”
接著她從腰間摸出三個SSS級別的晶核,放到了他的手中。
“把這個給他們,他們會收下你!
男人低頭垂眸看著手中的晶核,愣住了。
這三顆晶核,能換至少一年的物資。
她竟然就這么隨隨便便送給了他。
眼見她要走,他忽然握緊手中的晶核,露出了笑容::“介不介意多一個伙伴?”
……
祁苒是騎摩托車來的,回去的時候,后座多了一個人。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帶這個男人回來。
也許是他看起來那么孤單絕望,像當初的她。
也許是他的小提琴很好聽。
也許是她太寂寞了。
大約半個多小時后,摩托車停在了一處院落外。
這是她自己搭建的一處院子。
外圍用高高的鐵絲網(wǎng)圍著,鐵門緊鎖。
院子里種著蔬菜和各種花,木屋一共有三棟,收拾得干凈整潔。
男人驚訝看著院子里的一切:“真沒想到,在末世,還能有人活的這么詩意。”
祁苒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她太久沒跟人說過話了,已經(jīng)忘了該怎么聊天。
頓了頓,干脆進屋煮熱水。
她想泡茶招呼客人。
男人跟了過來,在她轉身想拿壺蓋的時候,遞給了她。
“謝謝!
溫羨笑了:“該說謝謝的人,似乎是我!
見她只是煮茶不說話,他繼續(xù)道:“我叫溫羨,介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祁苒!
“祁苒,你好!
溫羨露出微笑,隨即好奇問:“在家里面,你也要遮著臉嗎?”
祁苒動作猛地頓住。
“對不起,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沒事。”
聊天的時候,祁苒的聲音比正常聲音要偏小一些,溫羨要微微靠近她才能聽到。
當他靠近的時候,能聞到她的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花香。
這還真是稀奇。
末世水資源稀缺,一個星期也未必能洗一次澡,尋常人身上能沒有異味就不錯了,她竟然還會有香味?
她低下頭,聲音輕的和蚊子哼哼沒什么兩樣:“我怕,嚇到你!
溫羨感到困惑。
救下她的時候,她如此勇敢。
殺喪尸的時候,她動作利落。
為什么說話的時候,莫名有種怯懦的感覺?
溫羨明明比她弱很多,站在她的面前,卻莫名生出一種保護欲。
“你救了我,你就是喪尸我也不會害怕的!
祁苒抿住嘴唇:“那,你別后悔!
說完,她抬起手,緩緩拉下了一直扣在頭上的褐色兜帽,接著,又拽下了覆在臉上的薄薄的面巾。
溫羨一瞬不瞬地盯著。
面巾下,是一張美如天使的臉。
眸光清透,嬌滴滴,水潤潤,秀氣的鼻梁下,是微微翹起花瓣一樣的紅唇,帶著幾分稚氣,又有二十歲女人特有的嫵媚。
這么美的一張臉上,卻蜿蜒爬行著一條如同像蜈蚣一樣丑陋的傷疤。
從眼下,一直蜿蜒到了耳際。
溫羨渾身一顫,不是害怕,是心痛。
這樣天使一般的女孩子,為什么會落下這樣猙獰的傷疤?
“是跟喪尸搏斗留下的嗎?”
祁苒緩緩搖頭:“從樓上摔下來的時候,被垃圾堆里的玻璃碎片刺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