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我仍然躺在本來那張床上,何鏡彥也仍然躺在沙發(fā)上。
一切都與昨晚我最后一次闔眼前的景象一樣,彷彿我沒有動過,而何鏡彥也沒有動過。
所以我不知道午夜夢回之間,那床畔另一個人的溫度與觸摸,究竟在真實世界里有沒有發(fā)生,或者只是我的一場夢境與想像。
但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場好夢。
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并不是常做好夢的人,尤其在我昨日才剛經(jīng)歷過歹徒綁架以后,
但或許是因為,我的身邊多了某一個人,所以讓這個夜晚更加安心與美好。
這個人在我睡醒起身的時候,顯然也早就醒了,斜坐在沙發(fā)上微笑地望著我。
那畫面不知為何,有一種幸福感。
呃......如果他不要開口說話的話......
因為何鏡彥一開口就破壞畫面了:「喂,你睡到嘴巴都張開開的,也未免睡得太好了吧?」他揶揄地微笑著:「你不是說499的汽車旅館會放a片,很糟糕很難睡嗎?我看你睡得跟豬一樣啊,恐怕在五星級飯店都沒這么好睡吧?」
我紅著臉駁斥道:「那里有好睡啊?我昨晚明明很難睡,所以才睡到這么累,現(xiàn)在都幾點了?」我看到了床頭顯示的時間時,忍不住大叫出聲:「天。吭趺匆呀(jīng)九點了?你不是說只要進來六小時的嗎?這樣我們已經(jīng)待超過十小時了耶!加一加什么延時費的,不就跟正常過夜的費用一樣了嗎?」
何鏡彥安慰道:「沒關(guān)係啦!后來看你睡得那么沉、那么熟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叫醒你啦,我想說延時就延時、加錢就加錢囉!現(xiàn)在我還沒能力讓你住五星級大飯店,但至少要讓你在平價旅館好好得睡一晚啊!以后等我有錢一點,再請你去住什么星空海景泳池大飯店啦!現(xiàn)在只能先請這種的。」
我問道:「真的嗎?這一晚算你請的嗎?我還以為你會要我?guī)兔Τ鲞@些延時費呢!」
何鏡彥搖手道:「不用不用,我出我出!是男人就該大方一點,這一晚的花費通通都算我的!寡约坝诖,話鋒一轉(zhuǎn),雙眼睜大看望我道:「不過你還是要先借我錢,我的身上沒有這么多錢......」
何鏡彥話這一句話還沒說完,我已經(jīng)把床上的枕頭給丟過去。
后來,我們就在柜臺人員的奇異眼光中,退房離開了這間汽車旅館。
離開后我又跟著何鏡彥去了一些地方,早餐店、市區(qū)中的小公園、百貨地下街等,大多是看來治安良好、環(huán)境相對安全的地方,其中除了早餐店是當(dāng)真有吃早餐以外,其他地點都像是拿來殺時間的,沒有什么目標(biāo)性,就只是間間晃晃。
后來晃著晃著,不自覺到了中午時間,本來是準(zhǔn)備要找餐廳吃午餐的,何鏡彥卻突然說要去打個電話,隨即就拿著手機閃到一旁,講了許久的時間,可能有超過二十分鐘,讓我又擔(dān)心他的手機會不會沒電。
后來何鏡彥終于講完了第一通電話,卻又隨即撥打了第二通,感覺他講話的對象是不同人,但我也不知道對象是誰,因為他講手機時都與我有一段隔距。
何鏡彥終于講完電話,走回來對我招呼道:「好了,我們今天可以回家了!
我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愣愣問道:「回什么家?是林乘風(fēng)的家嗎?」
何鏡彥說道:「對啊,也該回去了吧?今天也已三月十四號了耶!明天就是三月十五號的演唱會,如果我今天再不回去,等到明天我把林乘風(fēng)的靈魂本尊叫喚回來以后,我就再也不是林乘風(fēng)、再也進不了林乘風(fēng)的家門了耶!」
我調(diào)侃道:「奇怪昨天說不回去的是你,今天說要回去的也是你?你原來還會對林乘風(fēng)的那個家戀戀不捨的呀?我還以為你把自己當(dāng)成過客而已!
何鏡彥道:「昨天說不回去,是還不確定安全。∥遗挛一厝淮跬阶粉,反而害了林乘風(fēng)的家人!
我問道:「那今天有確定安全了嗎?」
何鏡彥道:「有啊,我剛才才跟黃卿遠通過電話,他說他已經(jīng)擺平了一切,保證黃石建設(shè)及他黃家人上下里外,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何鏡彥的朋友一分!
我問道:「所以你剛剛跟黃老董通過電話了喔?」
何鏡彥道:「當(dāng)然啊,明天就是演唱會了耶!黃老董答應(yīng)我要把何鏡彥的身體帶過來會場的,我當(dāng)然要在今天先做好確認(rèn),確認(rèn)一切計劃都會按照當(dāng)初他答應(yīng)我的內(nèi)容進行......」言及于此,何鏡彥的音聲轉(zhuǎn)為嚴(yán)肅,再繼續(xù)道:「黃老董跟我保證了兩件事:一個是明天他一定會派人把何鏡彥的身體送到會場,與我會合;另一個就是,從這一刻開始直到事情圓滿落幕以前,他會保證何鏡彥與何鏡彥相關(guān)親朋好友的人身安全,絕不容讓任何人出手傷害。」
我再問道:「黃老董的保證可信嗎?」
何鏡彥回道:「不可信也只能信啊!要不然我們現(xiàn)在還能相信誰?只能說,如果黃老董有心要傷害我的話,我早就與林乘風(fēng)的肉身一起死去了!
我「喔」了一聲回道:「這么說是沒錯啦......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要回去林乘風(fēng)家了嗎?」
何鏡彥點頭說:「對啊,剛剛我才跟林乘風(fēng)的妹妹通過電話;應(yīng)該說,她是先留訊息給我,叫我儘快回電給她我才打回去,她說林乘風(fēng)的爸爸媽媽替我......應(yīng)該說是替他們兒子,準(zhǔn)備了一個生日會,時間是訂在今天晚上,所以要我們今晚一定要回家吃飯聚餐!
我訝異道:「生日會?林乘風(fēng)的生日不是三月十四號吧?」
何鏡彥道:「是二月十四號啦!今天是滿月。林璇蕓說二月十四那時候,我還在醫(yī)院昏迷中!哪有辦法過生日?所以把生日會辦在今天,就當(dāng)是慶祝我車禍后的重生,我想一想也好啦,今天慶祝完重生,明天我與林乘風(fēng)可能就真的重生了!
我又問道:「喔,不過你說慶祝生日是晚餐的事情,現(xiàn)在才是中午,該要吃午餐而已,剛剛你還說要找個好餐廳來請我吃飯的,怎么突然就要趕回家了?」
何鏡彥嘻皮笑臉道:「喔,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的錢包里沒錢了啊!」
「何鏡彥你......」
我真是無奈到說不出話來了。
后來何鏡彥又做了多少惹我生氣的事,就不多說了?傊畷r間快轉(zhuǎn)到了晚上,我們兩個已經(jīng)在林乘風(fēng)的家里享用生日會的餐點。
雖然說是生日會,其實也沒有很盛大,主要出席的人員都是林乘風(fēng)的家人而已,爸爸媽媽妹妹以外,還有四五個林乘風(fēng)可能很熟但是我不熟的親戚參與,整個活動氛圍也就是一般家庭聚餐的規(guī)模而已。
但是小而溫馨,這樣就夠了吧。
唯一跟家庭聚餐稍有不同的,就是吃完正餐以后,被推出來的一個大蛋糕,大蛋糕上面放著一根蠟燭標(biāo)示著「1」,聽說是慶祝林乘風(fēng)滿月重生的意思。
然后大蛋糕的背景,不知道為什么還綁了兩個大大的愛心樣氣球。
「唱生日快樂歌!」「許愿!」「吹蠟燭!」
這一切的流程都跟一般過生日的方式一樣,然后負(fù)責(zé)宣令進行的司儀就是林璇蕓。
「好,我們過完了生日以后,開始要過情人節(jié)囉!」林璇蕓的聲音帶點興奮與促狹地說道。
「什么情人節(jié)?」我與何鏡彥同聲訝異地問著。
林璇蕓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回道:「喂,今天是三月十四號白色情人節(jié)!你們兩個年輕人不會不知道吧?老人家不知道就算了!
我愣愣回道:「喔喔,三月十四號也是情人節(jié)喔?白色情人節(jié)?好像有聽說過,那你怎么沒有......」我本來是想問「那你怎么沒有跟你男朋友一起去過」,后來突然想起,林璇蕓有男朋友這件事情她的父母可能還不知道,所以我又把后面的字句給吞下去,緊急改口說道:「我是說你怎么沒有早一點提醒我,我這輩子都沒有過過情人節(jié),所以完全沒想到這件事!
林璇蕓比手訓(xùn)斥道:「哥哥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么從來沒有幫女朋友過過情人節(jié)呢?」
何鏡彥解釋道:「不是啊,去年情人節(jié)我跟李敏軒還沒在一起嘛,所以當(dāng)然沒有過情人節(jié)!」
我心里想:何鏡彥你還真會瞎掰!講得煞有其事的那樣子,好像我跟你今年就有在一起了?
林璇蕓提高了音量說道:「生日的儀式是吹蠟燭與許愿,那情人節(jié)的儀式呢?」
「情人節(jié)的儀式是抱抱與親親喔!」林璇蕓自問自答,然后又環(huán)視了在場所有人道:「所以不想?yún)⑴c的長輩、覺得害羞的長輩請自動回避喔!最后有留在愛心氣球前面的男與女,就是要跟另外一半抱抱與親親的喔!」
我心里更想:「林璇蕓你還真敢說啊!居然在保守的長輩們面前,大膽玩起年輕人的直白游戲了?」
不過我猜測林璇蕓事前早就已經(jīng)知會過她父母親,并取得同意了,所以才敢在今天的現(xiàn)場這樣做。而且林璇蕓自己的男朋友又不在這里,當(dāng)然她就更無顧忌。
此時也有其他人附和說道:「今天生日會的主角是林乘風(fēng),那當(dāng)然情人節(jié)的主角也是他囉!請他先跟女朋友抱抱與親親,帶眾作示范喔!」
這是某個我不太認(rèn)識的年輕男性所發(fā)之聲,他好像是林乘風(fēng)的表弟吧。
「抱抱、抱抱、抱抱、抱抱!」
這是一堆人同時在起鬨的聲音,已分不清楚是誰在說,但神奇的是,這一片起鬨聲中,并不是只有年輕人而已,居然也有長輩的音量參與。
莫非是在場的大家,都因為林乘風(fēng)大難不死的事情而太過歡喜,以致于提高了自身的容忍度與開明放任度,隨便林乘風(fēng)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了?
然后,突如其來的,在我沒有準(zhǔn)備好的情況下,何鏡彥突然就過來抱住了我。
現(xiàn)場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然后更得寸進尺的要求也來了。
「親親、親親、親親、親親!」
我已經(jīng)困窘到分不清,這連續(xù)的慫恿聲,到底是哪些人發(fā)出的。
此時的何鏡彥仍然抱著我,而且雙眼似乎正注視著我。
「敏軒,可以親嗎?」何鏡彥禮貌性地問我。
卻聽到林璇蕓在旁邊說:「哪有人要親之前還先問的啦?」
林乘風(fēng)的表弟也附和道:「你就先親!不可以也頂多換來一巴掌而已嘛!」
何鏡彥似乎尷尬地笑了笑,然后繼續(xù)向我說道:「敏軒,那我親囉?」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但是輕輕地回了一聲「嗯」,有點像是答應(yīng)的意思。
于是何鏡彥的嘴唇逐漸靠近我,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我其實是緊張萬分,卻又帶著一些期待,于是我終于忍不住抬起頭來,看望向何鏡彥。
此刻的我倆,四目相接,瞳光深深,彷彿在彼此的凝眸間望見了星際……
我不知道何鏡彥的心情如何,但我已經(jīng)胸中怦然動悸,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于是我不自禁地閉上眼睛,準(zhǔn)備接受那接吻后的昏厥。
但我最終沒有昏厥,因為何鏡彥并沒有封吻住我的唇嘴……那種偶像劇主角慣用的方式。
他最后只有親吻在我的臉頰上,輕然地、小心翼翼地,彷彿是不愿留下痕跡與印記。
他的唇片輕觸即停,收回后又凝眸幽深地看望著我,我卻感覺出了他的猶豫與遲疑。
我居然覺得挺失望的……原來我是希望他吻我的。
「明年的情人節(jié),希望我還能與你一起過。」何鏡彥說出了這一句話。
何鏡彥平常就喜歡開玩笑,或是說些不正經(jīng)的東西來逗鬧我,所以我總是搞不清楚他講的話是真還是假。
尤其在他好似勉為其難地親吻了我之后,卻又對我說出這句話,讓我實在不明白他的想法。
在我腦袋空空茫茫的時候,周遭起鬨的人漸漸散開,各自聊天或享用蛋糕點心去了,沒再把我與何鏡彥當(dāng)成圍聚的中心。
其實在週遭人散開以前,多少還有對我們說出幾句調(diào)侃或戲鬧的言語,但是我沒什么在聽也沒有什么在意,我的腦際停留在方才將吻而未吻的那一刻。
耳邊突然傳來何鏡彥的聲音:「怎么一直不講話阿?你不開心?」也許是覺察我發(fā)呆發(fā)了太久,他忍不住又出聲來關(guān)心。
我仍然沒有答聲,所以何鏡彥便繼續(xù)說道:「我剛剛跟你說話,你好像不太開心也不太想搭理!寡约坝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道:「喔我懂了,明年的情人節(jié),你比較希望與林乘風(fēng)一起過,而不是跟我嗎?」
他說話的音量不大,又是近在我耳畔發(fā)聲,我想其他人是聽不到的。
「我……我……」因為我的心情十分復(fù)雜,所以一時間無法回答。
何鏡彥卻噗嗤一笑道:「哇,你還真的在考慮?我跟你說笑的啦!瞧你為難的樣子!」
我瞪眼道:「我哪里有為難!我當(dāng)然是選林乘風(fēng)!誰要選你!」
我雖然是氣惱地回著話,但是仍然注意要壓低音量,以避免讓何鏡彥以外的人聽到內(nèi)容,然后會覺得我很奇怪。
所以我此時的回話,其他人應(yīng)該是聽不到,但是在我面前的何鏡彥當(dāng)然有接收到。
何鏡彥吐了吐舌頭回道:「明天過后,你就可以實現(xiàn)心愿了啦!你的白馬王子要回來了!
我賭氣道:「對啊,明天過后,一切順利的話,我的白馬王子就回來了!到時就不用再配合你演戲了!」
對阿,明天過后,站在這里、住在這個家里的人,就不會再是何鏡彥,而是正牌的林乘風(fēng)了!
我好開心,我好期待......嗎?
卻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我,幾乎沒有感覺到一絲興奮。
我好像搞不太清楚了,是怎么的一回事?我此刻的心情是......
我突然像是墬入了五里霧一樣,什么都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