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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育湯這幾個字,對顧蕓娘來說宛如晴天霹靂。

  她做夢想不到,會是喝了絕育湯!

  從原主記憶力搜刮,沒有關于她喝絕育湯的畫面。

  她不知道是原主忘記這段記憶,還是她被人害了!

  韓氏和顧傳宗顯然是知道內(nèi)情。

  顧蕓娘不愿意相信,緊緊抓著商枝的手,仿佛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枝枝,會不會是你診錯了?”

  顧蕓娘暗含著希翼,絕育湯喝下去,多半是沒有子嗣。

  商枝皺眉,顧蕓娘的這種脈象,這些年她遇見好幾回。

  尋常都是深宅里慣用的陰私,正室為了不節(jié)外生枝,讓小妾生下子嗣,便暗中給小妾服用絕育湯。

  或者寵妾為了上位,給正室夫人下毒手。

  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顧蕓娘身上看見這種癥狀。

  余青山?jīng)]有妾,和她成親當天就征兵離去。

  妯娌也沒有道理為了爭奪家產(chǎn),給顧蕓娘下這種藥。

  何況余家又沒有豐厚的家產(chǎn)等著繼承!

  商枝懷疑顧蕓娘不愿嫁給余青山,不想生下他的孩子,才會喝下絕育湯?煽此谋憩F(xiàn),也不像,而是突然之間得知真相!

  她再次給顧蕓娘號脈,懷疑她是診斷錯了。

  然后詢問顧蕓娘,她的月事準不準,什么顏色,可有腹痛之類的問題。

  顧蕓娘一一作答,“沒有癸水,只有一點點褐色的分泌,也不多,只有一兩天了。腹部會有些疼,沉沉地墜痛,能夠忍受的那種!

  她是多傻,多缺心眼,以為是原主身體太虛弱,太勞累,掏空了身子,才會月事不正常。

  哪里知道是喝了這陰毒的東西!

  顧蕓娘知道蘇景年喜歡孩子,如果她不能生,對他來說是一輩子的遺憾。

  可讓他和別的女人生,她無法忍受。

  只要一想那個畫面,心如刀割。

  說她自私也好,她只是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他。

  “枝枝,能治好嗎?”顧蕓娘看著商枝臉色沉凝,巨大的恐慌將她籠罩,雙手手指緊緊絞擰,惶然不安道:“有沒有可能,我喝的不是絕育湯?”

  她實在想不出來,會是誰害的她。

  顧蕓娘八成懷疑是顧傳宗和韓氏,可他們是她的爹娘。

  怎么會這般狠心絕情?

  除了他們之外,她不曾與人結怨,丁氏與曹氏還想將她賣給余有財生孩子,根本不知道她不能生!

  原主的性子內(nèi)向木訥,又十分膽小怯弱,她將全部的熱情全都放在廚藝上。

  因此,她不如顧十娘有靈氣,聰慧討喜,韓氏對她十分不喜。

  原主出生三個月跟著韓氏,之后韓氏沒有再帶過她,母女親情愈發(fā)淺薄。

  可這些都不是韓氏要害她的理由!

  商枝不禁同情顧蕓娘,她與三哥的感情,這段時間全都看在眼里。

  可偏偏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過依著商枝對蘇景年的了解,他雖然喜歡孩子,但是不如伴侶來的重要。

  商枝給顧蕓娘做了檢查,確診是喝了絕育湯。

  “絕育湯有許多種配方,你如果能拿到當初喝下去的配方,我參考一下,或許有治愈的可能!”商枝也沒有太大的把握,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絕對,就怕給顧蕓娘希望,到頭來承受不住失望的結果,“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會盡力給治療。有配方的話,你能少受許多罪,我們少走歪路!

  顧蕓娘臉上血色褪盡,宛如置身三九嚴寒中,手腳冰涼。

  她顫聲道謝,不知怎么走出商枝的屋子,渾渾噩噩去往花廳。

  花廳中,韓氏與顧傳宗被困在里面。

  韓氏臉色難看,對顧蕓娘頗有微詞,“你看看,你看看她!如今還沒有得勢,擺足了威風,眼里哪還有爹娘?”

  顧傳宗沒有作聲。

  他摸著跳動的右眼皮,心神不寧。

  “我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韓氏瞪著顧傳宗,滿肚子火氣宣泄在他的身上,“你若是有能力,不好逸惡勞,十娘也不會死!我也不會逼著蕓娘嫁給余青山!”

  顧傳宗惱火道:“你嫁給我的時候,難道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不就是看中我爹是御廚,你想過好日子,明知我沒有能力,還是嫁給我!甭說蕓娘眼里沒有咱倆,等她知道緣由之后,只怕會恨上咱倆!”

  “顧傳宗,你什么意思?你再說我勢利眼?我勢利眼,早就將顧蕓娘嫁給有錢的人家,還會讓她給余青山做續(xù)弦?”被顧傳宗戳到痛腳,韓氏也顧不上體面,陡然拔高了聲線。

  顧傳宗冷哼一聲,攏著手道:“蕓娘是蠢笨木訥,一張嘴不會說討喜的話。她有半分十娘的機敏,你會舍得將她嫁給余青山?”

  他沒有將話說得難聽,在韓氏眼中,顧蕓娘除了一張臉之外,沒有什么拿得出手,哪里配得上富家少爺?

  她根本沒有想過,要給顧蕓娘找一戶好人家。一個成日里窩在廚房的女兒,拿不出手。

  或者說,根本忘了還有這么一個女兒。

  還是顧蕓娘為了開酒樓找上門,韓氏就動了心思。

  韓氏噎住了。

  屋子里陷入沉寂。

  余多味安安靜靜坐在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的對話。

  顧蕓娘來的時候,韓氏坐立難安,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韓氏看見顧蕓娘來了,沉著臉說道:“你上哪兒去?將我和你爹扔在這里,當做犯人看押起來!顧蕓娘,你打從生出來,我沒有怎么帶過你,不管你心里怎么怨恨我,你也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對你沒有養(yǎng)育之恩,也有生養(yǎng)之恩!

  顧蕓娘無視韓氏,看向顧傳宗,“爹,你們給我喝的絕育湯,藥方在哪兒?你將藥方給我,這件事我就不追究!

  顧傳宗霍然站起來,臉頰肌肉抽動,十分震驚。

  顧蕓娘是詐一下他,從他的反應中看出,這絕育湯的確是他們下的!

  “為什么?”顧蕓娘想不明白,有什么深仇大恨,讓他們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狠手!

  逼她嫁給余青山還不夠?

  電光火石間,顧蕓娘想到什么,就聽見顧傳宗道:“蕓娘,是我們的錯,我們也不是有意的……是個意外……”

  顧傳宗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捂著臉,滿臉悔意。

  可再多的悔恨,也于事無補。

  韓氏見顧傳宗承認了,臉色驀地發(fā)白,“蕓娘,真的是一個意外!娘怎么會對你下狠手?是……”

  “為什么?”顧蕓娘重復一遍,目光冰冷,仿佛要看透韓氏的內(nèi)心。

  韓氏緊了緊手心,不是她有意做的。

  顧蕓娘冷笑一聲,咄咄逼人道:“你說我是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可我活了這十幾年,就沒有見過像你們這么狠心的爹娘!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將我當做女兒?既然如此,我們沒有必要維持血脈親情!

  韓氏抿緊了唇角,“蕓娘……”

  顧蕓娘道:“你們?nèi)绻顧念著一絲骨肉親情,就將藥方給我!你們該知道,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走不出蘇府!別逼著我用手段,對你們逼供!”

  韓氏一聽,火冒三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逼供!大周律例,不奉養(yǎng)父母,虐打父母,都是不孝之罪,我和爹能夠上衙門控告你!”

  “誰說我要親自動手了?”顧蕓娘似笑非笑,心里恨極了韓氏。她牽著余多味的手,拉著往外走。

  韓氏心里害怕,想到上一次,她將余寶音趕出去,無論自己怎么勸說都不肯收留余寶音,生得一副鐵石心腸!如今,她篤信自己下藥讓她無法生孩子,逼供的事情未必做不出來!

  “蕓娘,你上哪兒去?”韓氏上前拉住余多味另一只手,不顧他的掙扎,緊緊的握住,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傷心地說道:“像你爹說的那般,娘真的不是故意的!當初不顧你的意愿,逼迫你嫁給余青山做續(xù)弦,本意是讓你照顧兩個孩子。我擔心你對我們心懷有怨,不會好好照顧兩個孩子,會將怨氣撒他們身上。如果這個時候你有孕的話,一定不會善待兩個孩子,會只顧著自己親生的孩子。我……我一時糊涂,給你喝了一碗避子湯,等你和兩個孩子處出感情之后,我就給你……斷藥。哪里知道你大婚之日,余青山就離家走了,我尋思著他一年半載回不來,也就沒有再給你送藥。結果還是出事了,其中一味麝香份量放太多……對你造成不可挽救的傷害!

  “事后娘也后悔,只是這世間哪有后悔藥吃?不敢和你說,瞞了下來。”韓氏眼睛里流露出哀求,希望顧蕓娘不和她計較,“女子身邊還是要有孩子傍身,你嫁給姓蘇的,等你年老色衰,后宅里的女人將你吃的骨頭都不剩!你嫁給余青山不同,這兩個孩子對你心存感激,撇去繼母的身份不提,你還是他們的姨母。多味是個好孩子,等你年紀大了,一定會將你當做親娘奉養(yǎng)!

  韓氏知道自己偏心,太自私,毀了顧蕓娘一輩子。

  可她嫁給余青山,這輩子就差不多了。

  韓氏心里沒有后悔,因為她賭不起。

  顧十娘和顧蕓娘都是她親生的,她都能偏心地不行,區(qū)別對待,更何況不是親生的呢?

  如果顧蕓娘虐待兩個孩子,將她嫁給余青山又有什么意義?

  韓氏收斂思緒,晃著余多味的手,尋求同盟,“多味,你說是不是?”

  余多味目光堅定道:“不論娘嫁給誰,我都將她當做親娘!

  韓氏臉色頓時變了。

  顧蕓娘覺得太過可笑。

  就是因為害怕她不會善待兩個孩子,就剝奪做母親的權利!

  她的親娘柳氏和祖母王氏,雖然是想要她攀高枝,將文家遷入京城。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從未苛刻過她,至少給過疼愛。

  韓氏他們的內(nèi)心太過丑陋,沒有付出過半分,甚至沒有將她當做女兒看待!

  或許,連個人都算不上。

  “藥方。”顧蕓娘不想與他們多說一個字,甚至不愿意和他們共處一室。

  韓氏心知藥方是他們的護身符,不能輕易的拿出來。

  她算看出來了,顧蕓娘想和他們斷絕關系,一意孤行要嫁給蘇景年。

  藥方拿出來,就不能掣肘顧蕓娘。

  “蕓娘,不是我不給你,你也知道,這藥方子有三年了,早就不知道丟哪兒去了!不如這樣,你讓我和你爹回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了,我去找找當年給我開藥方的人。”韓氏一刻都不想停留在蘇府,她知道顧蕓娘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今天先回去,再想想辦法。

  她鐵了心要嫁給蘇景年,這兩個孩子,她必須得帶在身邊。

  韓氏也不打算和顧蕓娘斷絕關系,這事兒鬧出來,太丟份了。

  顧蕓娘點了點頭,“好!

  韓氏緊皺的眉心一松,舒一口氣。

  她連忙拉著顧傳宗,就要往外走,一拽,沒有拽動。

  顧傳宗眼睛發(fā)紅的看著顧蕓娘,心里愧疚極了,他從袖中摸出一袋子銀子,放在顧蕓娘手心里!斑@是我今早用玉煙嘴兌來的銀子。你想嫁給誰,爹都不攔著你。你也知道,爹無用,沒有啥能力,讓你們姐倆過上小姐日子。能幫的就是這么多了,你執(zhí)意要嫁給蘇景年,兩家身份懸殊。他虧待你,爹也不能給你做主,今后的路還得靠你自己!

  顧蕓娘手心的一包銀子,沉甸甸的,心思有些復雜,她嗤笑道:“我在余家的時候,你們有能力也不見為我撐腰。從我出嫁開始,到現(xiàn)在一路走來,靠的全是我自己!

  如果他們上點心,丁氏那欺軟怕硬的人,哪里敢磋磨原主?

  原主或許就不會死了。

  顧傳宗訕訕地摸著鼻子,干笑了兩聲。

  韓氏看著顧蕓娘手里的銀子,眼皮子跳了一下,沒有拿過去,拉著顧傳宗離開。

  顧蕓娘放在桌子上,吩咐道:“衛(wèi)寅,你跟著他們?nèi)ツ盟幏健H绻麄儾豢辖o,你就用自己的方式要回來!

  韓氏腳步一頓,臉色青白交織。

  顧蕓娘笑道:“爹娘,衛(wèi)寅是個粗漢子,下手沒個輕重。我本來讓他稍微給余青山一點教訓,他就將人去掉半條命。你們一把老骨頭,衛(wèi)寅不會太為難你們。”

  言語中的威脅,讓韓氏氣血翻涌,卻又不能發(fā)作,憋著一口郁氣回家去。

  衛(wèi)寅保持幾米的距離跟著。

  韓氏黑著臉,想將人給甩了,顧傳宗制止她,“你別沒事找事干!我骨頭脆,可經(jīng)不起他兩拳頭錘。”

  韓氏氣得半死,忍氣吞聲。

  走出蘇府,與蘇景年正面對上。

  韓氏看著俊美挺拔的男子,狹長的眸子一眼望去黑沉沉的,仿若一團濃稠化不開的墨。微微上挑的眼角,透著一股陰邪之氣。目光凌厲地射向她,似一柄出鞘的利劍,凜冽的寒光令她心底瘆得慌。那無形的威壓,讓她透不過氣來。

  韓氏認人很準,這一個照面,就知道蘇景年不是善茬。

  太可怕了!

  顧蕓娘哪里膽小怯弱了?她膽兒肥著呢!這種男人也敢勾搭!

  只一眼,蘇景年收回視線。

  看到跟在他們身后的衛(wèi)寅,知道顧蕓娘沒打算放過他們。

  “主子!毙l(wèi)寅見禮。

  蘇景年“嗯”一聲,意味不明道:“好好關照他們,都是自己人,不必太客氣!

  衛(wèi)寅解讀出來:不用手下留情。

  韓氏頭皮發(fā)麻,也覺得蘇景年這句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沒敢問,匆匆離開。

  蘇景年健步去往正院,在花廳找到顧蕓娘,她坐在凳子上,微微失神。

  “蕓娘!

  蘇景年低聲喚道。

  顧蕓娘恍惚回過神來,看著他眼底的憐惜,微微哂笑道:“蘇哥哥,我以為被厚待的時候,前面總有未知的變數(shù),讓我否定自己是幸運的人!

  蘇景年最不愿見她傷心難過,寬厚有力的手掌握著她的手,將她摟入懷中,“你不必多想,能找到你,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格外的恩賜。孩子是要講究緣分,有時候不必強求,大師說我殺戮太重,造下業(yè)債,是沒有子孫緣。這一切,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

  云暮聽到蘇景年眼睛都不眨的亂扯,心中嘆息一聲。

  沒有顧蕓娘,蘇景年不會娶別的女人,孤獨終老,別說孩子,妻子都沒有。

  如今雖然沒有孩子,至少還有顧蕓娘。

  顧蕓娘懷疑的看向蘇景年,他面不改色,辨不清話中真假。良久,她嬌聲笑道:“你的話是真的也好,安慰我也罷。反正我知道自己不能生的時候,是很傷心難過,不能為你生個孩子,是我這輩子的遺憾。但是我也想過,經(jīng)歷生死再次遇見你,老天爺讓我們再續(xù)前緣,我就沒有道理為了這件事放棄你!不論你答應也好,不同意也罷,我是不會將你讓給別的女人,也不會給你納妾,讓別的女人為你生孩子!只要我在一日,你想都別想!”

  蘇景年眼中含笑,輕輕揉著她的發(fā)頂,“你的想法很不錯!

  顧蕓娘將臉埋在他懷中,垂著眼瞼,遮住眼底的黯然。

  云暮從暗衛(wèi)手中接過一疊資料,他大煞風景的敲門道:“主子,余青山的資料已經(jīng)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