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
顧蕓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門仆又提了一句,“余家那位。”
平地驚雷!
顧蕓娘詫異的看向門仆。
“他帶著余小姐上門,主子沒有見他,他知道你不在府中,沒有糾纏離開了!
顧蕓娘沒有說話,一個死去的人,突然活著回來。
真的只是單純的回來?
顧蕓娘心里不安,如果只是純粹的回來,他怎么會三年后,還是這種時候回來?
心神不寧的去主院,蘇景年在書房,她轉去書房里。
蘇景年放下手里的公文,見她神思不屬,明白怎么一回事。
“你不必擔憂,他就算回來,我也不會將你讓給他。”蘇景年已經讓人去查余青山。
顧蕓娘心里很亂,她一直以為余青山死了。
這樣毫無顧忌嫁給蘇景年,沒有任何的問題。
只是余青山突然回來,他們還是名義上的夫妻。
這一刻,顧蕓娘心里有一些慶幸,不是在她和蘇景年成親之后回來。
她還能和余青山談和離。
顧蕓娘想到村民的眼神,滿面愁苦。
余青山回來了,她和余青山是夫妻,住在蘇府就不合適。回去和余青山共住也不安全!
“你是我的廚娘,住在蘇府,誰也不能挑出錯處。”蘇景年自然不會放顧蕓娘回去。
府里的奴仆,全都是住在蘇府的下人房。
“你搬去枝枝院子里住!碧K景年道。
顧蕓娘住在蘇景年的院子里,沒有住一間屋子,而是住在隔壁。
在沒有和離之前,住在商枝的院子里,算是避嫌。
“聽你的。”顧蕓娘沒有意見,“多味回來之后,我?guī)黄鸹厝ヒ惶。?br />
盡快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好,我讓衛(wèi)寅跟你一起去。”
顧蕓娘沒有回絕。
她帶著兩身換洗的衣裳去商枝的院子里。
商枝也聽到風聲。
看樣子,蘇景年不打算放手。
商枝輕嘆一聲,沒有在顧蕓娘面前提這樁事。
顧蕓娘害怕商枝會追問,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如果她真的是顧蕓娘,從里到外,就應該和蘇景年斷了,回去和余青山生活。
可她不是‘顧蕓娘’。
這一重身份,就是枷鎖。
將屋子整理好,余多味差不多回來了。
“娘!娘!有個說是小哥哥爹爹的男人,將小哥哥帶走了!”
李商陸挎著小布包,沖進屋子里。
顧蕓娘面色一變,她急忙帶著衛(wèi)寅回余家。
余青山從學堂接余多味回來,他就在問話,“多味,你娘對你好嗎?”
余青山離開的時候,余多味才兩歲不到,一點記憶都沒有。
父親只是一個詞。
可再如何生疏,也斬不斷血脈親緣。
余多味惶恐,想的是顧蕓娘要和蘇景年成親,終于離開苦日子,有個人會好好疼愛她!
可眨眼間,他的親生爹突然冒出來。
他一點也不喜歡。
“娘對我很好。這世上,沒有人比她對我更好!庇喽辔洞怪燮ぷ,小小的手握成拳頭。
他想問余青山為啥要回來!
既然沒有死,早干嘛去了。
余青山揉著余多味的腦袋。
余多味撇頭避開。
余青山也不惱,慈愛地說道:“現(xiàn)在爹爹回來,會對多味很好,比你娘還要好。”
余多味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余寶音幸災樂禍,余青山回來,顧蕓娘攀不了高枝,又被打回原形。
“多味,吃完飯,你去蘇家,將你娘接回來!庇嗲嗌皆捯粢宦洌坏狸幱巴哆^來,他側頭望去,就看見顧蕓娘站在門口,穿著淺繡折枝梅花無袖上襦,白底繡綠萼梅馬面裙,青蔥水嫩,光華奪目,余青山不禁看癡了。
他知道顧蕓娘很美,沒有想到打扮一番,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娘!”余多味見到顧蕓娘,他站起來,沖進顧蕓娘懷里,手指緊緊抓著顧蕓娘的裙擺,“您是來接我嗎?”
顧蕓娘垂目,余多味漆黑明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層水霧,緊張又期待地望著她。
顧蕓娘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她很喜歡余多味,想要養(yǎng)著他。
只不過余青山今日的種種,在告訴她,余多味是他親生兒子,他要帶走,沒有人能夠阻攔。
如果余青山不肯退讓,將余多味給她養(yǎng)著,她是沒有權利將他留在身邊。
余多味從顧蕓娘溫柔的眼睛里看到無奈,這一種無奈也讓他的期盼碎裂,他努力睜大眼睛,不敢眨一下,就怕眼睫一顫,淚珠就掉落下來。
他不是顧蕓娘的兒子。
他爹回來了,讓顧蕓娘將他帶走,是在為難顧蕓娘。
余多味不敢開口求顧蕓娘,她如果要帶走他,一定要付出代價。
余多味低垂著頭,手指緩緩松開,就被溫暖的手掌握住。
他驚訝地看向顧蕓娘。
顧蕓娘沒有看他,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自若道:“姐夫,你回來了!
余青山回過神來,站起身,“蕓娘,這些年辛苦你了。你在蘇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不怪你,你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太辛苦,找一個依靠很正常。好在我回來及時,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你和蘇家的那位取消婚約,我們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
顧蕓娘安靜地聽著余青山的話,她忽而笑道:“姐夫,當年我們還沒有拜完堂,算不得夫妻!
“我們兩家有婚書,這還能有錯嗎?你若說我不是你的相公,大可請岳父岳母過來作證,還有村里的鄉(xiāng)鄰,他們是不是喝過咱倆的喜酒?”余青山十分包容顧蕓娘,走到她的身邊,握著顧蕓娘的手。
顧蕓娘往后避開。
余青山捻著手指,手背上滑膩的觸感,是明芷所沒有的。
明芷膚色微黃,而顧蕓娘宛如脂膏,陽光下白得透光。
“我們并沒有感情,這兩個孩子,我給你拉拔長大。你如今回來了,我們和離!鳖櫴|娘不等余青山開口,繼續(xù)說道:“我不是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一聲。你若是不樂意,也可以休妻!
“蕓娘,我休你,你讓鄉(xiāng)鄰咋看我?罵我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你含辛茹苦為我養(yǎng)孩子,我如今回來就休你,還是人嗎?”余青山從袖中摸出一個荷包,里面裝著三十兩銀子,是明芷僅剩的家當。他將銀子全都放在顧蕓娘手中,討好她!拔覓炅算y子,不是一個窮小子,雖然比不得蘇家那位,可也能讓你們不缺吃短穿。蕓娘,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我能活著回來是萬幸。你咋不能體諒我?感情的事情,可以培養(yǎng)。他難道就是真心待你?等你嫁給他之后,玩膩你了,你就是糟粕。”
顧蕓娘不為所動,將銀子退還給余青山,“我明天會讓人給你送和離書。”
余青山見顧蕓娘軟硬不吃,臉色沉了下來,“顧蕓娘,我念著你帶著兩個孩子不容易,才會憐惜你。你如果敬酒不吃,就別怪我翻臉無情!只要我不答應,我看你咋將這樁婚事給離了!你咋去攀高枝!”
他冷笑一聲,“你是有婦之夫,和蘇景年犯jianyin罪,我可以當場殺了他!”
顧蕓娘知道兩人是談不攏了。
她也就不打算和余青山廢話,等蘇景年查出余青山這幾年的老底,再掌握主動權,和余青山談判。
余青山見顧蕓娘牽著余多味離開,他臉色赤紅,上前拽住余多味的手,往他這邊拉扯。
“余多味是我的兒子,你要走,我管不著你,你休想將我的兒子帶走!”
顧蕓娘沒敢用力拉扯,怕傷著余多味的手,她手一松,余多味被余青山攏進懷里。
“顧蕓娘,我再問你一遍,你鐵了心要和離?”余青山緊緊咬著牙關,隱忍著怒火。
顧蕓娘沒有說話,她看向余多味。
余多味低著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不敢看顧蕓娘。
害怕顧蕓娘心軟,被余青山威脅。
顧蕓娘對余多味是真的有感情,她知道自己如果為了余多味留下來,今晚一定會有事情會發(fā)生。
她是余青山的妻子,他能對她做那種事情。
狠了狠心,顧蕓娘扭頭往外走。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起,只是聽響聲,就知道下手有多重。
“沒用的東西!你們不聽話,才會將你們的娘氣走!看老子不教訓你們!”
余青山從余寶音那兒知道,顧蕓娘心疼余多味。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
余多味養(yǎng)得有點肉的臉蛋,瞬間高高紅腫起來。
臉上火辣辣的疼,耳朵里一陣嗡鳴,有一瞬間,他聽不見外面的聲音。
眼眶里的淚水被兩巴掌打落下來,他緊緊咬著下唇,沒有痛喊出來。
顧蕓娘緊緊攥著拳頭,克制不住,轉過身來,看著余多味紅腫的臉頰,隱忍又倔強的眼神,她沖上來,將余多味拉進懷中。
“余青山,你還沒有同意和離,我還是余多味的娘親,我有權利帶他走!”顧蕓娘心疼地捧著余多味的臉頰,氣紅了雙眼。
余青山就是個瘋子,對自己的兒子也能下狠手!
余青山冷笑一聲,“顧蕓娘,我還沒死呢!用得著別的男人給我養(yǎng)女人和孩子?你要走一個人走,孩子給我留下!”
顧蕓娘哪里不知道余青山的陰暗心思?
她若是將余多味留下離開,余青山一定會將怒火發(fā)泄在余多味身上,虐待余多味。
“余青山,多味是你的孩子,你也能下這個狠手!你真不是個男人!”顧蕓娘只覺得余青山這種男人讓人惡心,將氣撒在孩子身上,畜生都不如。
她懶得和余青山多說,抱著余多味轉身離開。
余寶音沖上來,抓著余多味的腳,不許顧蕓娘抱走。
余青山上前來,拉住顧蕓娘,準備將門閂上,不準她離開。
“衛(wèi)寅!”顧蕓娘大喊一聲。
衛(wèi)寅出現(xiàn)在屋子里,拎著余寶音丟在一邊,握住余青山的手腕,將他的手臂往后一擰。
余青山痛苦地嗷叫一聲。
顧蕓娘冷眼看著余青山,對衛(wèi)寅道:“你好好教他做人!
隨即,抱著余多味離開。
衛(wèi)寅將門關上,屋子里傳出余青山嚎叫。
曹氏站在門口,臉色發(fā)白,聽到拳拳到肉的聲音,雙腿發(fā)軟,看著顧蕓娘的眼神都帶著恐懼。
她想不明白余青山咋就這么不怕死,明明知道蘇景年的手段,還敢招惹!女人多得是,他明明還有一個明芷,為啥就不肯和顧蕓娘和離!
顧蕓娘沒有理會曹氏的反應,她全副心思在余多味身上。
“對不起多味,娘沒有保護好你!鳖櫴|娘苦笑一聲,難怪余多味沒有安全感,害怕她拋棄他。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今日她就差點放棄余多味。
余青山不是個善茬,他知道自己在意余多味,會緊緊抓著余多味,不會松口。
余多味沒有吭聲,也沒有掉眼淚,安靜地窩在顧蕓娘懷里。
顧蕓娘抱著余多味回府,帶著他回屋子,將他放在凳子上,婢女瞧了,機靈的打水過來。
拿著打濕的帕子,給余多味擦臉,涂抹上藥膏。
顧蕓娘看著余多味一動不動,也不喊疼,任由她擺弄,覺察到不對勁。
她仔細觀察,這才發(fā)現(xiàn)余多味小小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栗著。
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顧蕓娘掰開他的手指,掌心被他給摳破了。
“你這孩子……”顧蕓娘喉口哽住,緊緊將余多味抱進懷中。
滾燙的眼淚沒入余多味的脖子,他微微一僵,小手抱住顧蕓娘。
“娘,多味不怪你。他是我爹,您不是我親娘。他不安好心,我跟你走,他會傷害您。”余多味很依賴顧蕓娘,但是他知道余青山不是好人。為了留住顧蕓娘,下狠手打他。
如果顧蕓娘妥協(xié)了,余青山會得寸進尺。像血蛭一般,纏著她不放。
余多味很感激顧蕓娘,他不想成為顧蕓娘的累贅。
“您明天送我回去!庇喽辔度滩蛔е耷,淚珠子斷線般往下落。
顧蕓娘特別揪心,心疼余多味。
他越懂事,她就越不忍心送他回去。
如果余多味像余寶音那般,她還能將余多味送回去。
可她知道余青山不會善待余多味,怎么能夠將他推入火坑。
“娘會想辦法的。”
余多味沒有說話。
顧蕓娘哄好余多味,喂他用完晚飯,陪在他的身邊,直到他睡著,才悄悄離開。
她去主院,蘇景年坐在餐桌前,沒有用飯,一直等著顧蕓娘。
顧蕓娘滿面疲倦之色,看著一桌子冷卻的飯菜,吩咐云暮讓廚娘將飯菜熱一下。
“我和他提了和離,他不同意!鳖櫴|娘回想著余青山的神情與話語,憂心地說道:“他顯然是知道你的,明明知道你的身份,他依舊這么做,不是無腦找死,就是有所依仗!
如果是前者好辦的多,若是后者……
“我知道。”蘇景年聽衛(wèi)寅的匯報,“他會老實一段時間。”
顧蕓娘知道衛(wèi)寅出手,必定將余青山傷得很重。
“盡快查出這幾年他去哪兒了!鳖櫴|娘不信他傷重垂危,被人救走養(yǎng)傷到現(xiàn)在才好,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蘇景年頷首。
顧蕓娘沒有胃口,兩人草草用完晚飯,等婢女收拾下去,她對蘇景年道:“我想帶走余多味!
蘇景年道:“好!
顧蕓娘得到結果,她起身道:“蘇哥哥,你早點休息。”然后,關上門離開。
她站在門外,寒風吹刮在臉頰上,神思清明。
在她的心里,一直堅信著,讓她重活一次,是為了讓她彌補遺憾,和蘇景年再續(xù)前緣。
她不會讓人阻礙她的!
顧蕓娘眼底一片冰冷,去往余多味的屋子。
如果沒有猜錯,余青山不會輕易罷休,他會請來救兵。
原主的爹娘!
顧蕓娘推開屋門,清冷的月光照亮滿室。
她看著床上鼓著兩坨小山包。
走近了,就聽見李香薷萌萌噠軟糯的奶音,從被窩里傳出來,“小哥哥,我親親你一下,就不會痛痛了!
“不是呼呼嗎?”余多味頓了一下,“娘給我搽藥了,現(xiàn)在不疼!
“真的嗎?”
被子動了幾下。
余多味‘嘶’一聲,吸一口冷氣。
“你看,還是很疼!崩钕戕概粥洁降氖种,戳了戳余多味的臉頰。
余多味臉頰都痛得抽搐,眼睛里浮現(xiàn)水霧,好脾氣的說道:“你親我,這樣戳也會痛!
“真的嗎?”
李香薷不相信,‘吧唧、吧唧’兩下,手指輕輕摸一下。
“疼嗎?”
余多味臉色通紅,轉身背對著李香薷,沒有搭理她。
顧蕓娘唇邊浮現(xiàn)一抹笑意,沒有打擾他們,悄悄地退出去。
果然,如顧蕓娘所料。
第二日晌午,韓氏與顧傳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