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抬著‘病人’出現(xiàn)時(shí)，商枝僅看一眼，便知道看病是假，找茬是真的！
商枝看著壯漢一腳把人踩暈，神色如常，對一旁的林辛逸道：“你告訴他們，我治病的規(guī)矩�！�
“我?guī)煾赣腥恢巍５谝或滍Р徽撚诶碚�，不治！第二諱疾忌醫(yī)者，不治！第三，重財(cái)輕命者，不治！”林辛逸抬著下巴，冷聲對幾個(gè)人說道：“這幾樣，你們就占了第一和第三�？彀讶颂ё�，別擋住其他病患診病�！�
壯漢一聽，當(dāng)即也跟著炸了，“放你娘的屁！不給人治病，你開啥醫(yī)館？老子把話撂在這里，你們不給治好他，把你們醫(yī)館給砸了！”
林辛逸頓時(shí)惱了，“你們來碰瓷兒，還有理了？誰規(guī)定做郎中，就一定要給人治病？不給你們這些惡棍治病，還需要理由嗎？”
壯漢雙眼瞪得和銅鈴似的，指著林辛逸的鼻子，“臭小子，有種你再說一遍！”
“說三遍都可以！快抬著你的人走！”林辛逸最痛恨碰瓷的人，幸好商枝沒有上當(dāng)。否則，一旦碰他們一下，就有理說不清了！
壯漢臉色鐵青，狠狠朝林辛逸撞過來。
林辛逸一時(shí)不察，被撞倒在地上。他被激怒，跳起來就和壯漢打起來。
林辛逸長得瘦高，不如壯漢健碩，但是身體很靈活，躥上壯漢的后背，勒著他的脖子，對準(zhǔn)腦袋就是幾拳。
壯漢怒喝一聲，反手拎著林辛逸甩在地上，高高舉起拳頭往他臉上砸過去。
“你再不帶人去救治，只怕就真的成死人了！”商枝清冷地嗓音傳來，壯漢立馬收住了拳頭。
壯漢看著昏過去的癩子三，臉色泛青，沒聲沒息地模樣，心里有些沒底，“你不是神醫(yī)嗎？他快死了，你就治好他！剛才不是說他沒病，不給醫(yī)治？現(xiàn)在快死了，總可以了吧？”
商枝眸光冷冽，掃過躺在門板上的男子，他生得瘦小，臉色蠟黃泛青，錯(cuò)眼一看，還真的以為病入膏亡。
她心中冷笑一聲，在臉上涂抹個(gè)黃連水，就敢糊弄到她面前碰瓷兒。
還沒有碰上‘病患’呢，他們就出招了。
她若是碰觸這個(gè)人，還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等著她。
商枝勾著唇角，笑容透著冷酷，“事先深呼吸再憋著氣息，用腳踩他的胸口，致使他昏厥過去。若是一刻鐘蘇醒不過來，你們就替他準(zhǔn)備身后事吧�！�
率先屏住呼吸，若是按壓心臟，便會擠壓出肺部僅剩的氧氣，導(dǎo)致大腦短暫缺血，缺氧，昏厥過去。若是嚴(yán)重，引起心臟驟停，丟掉性命。
商枝感嘆一句，不知者無畏。為了碰瓷兒，賭上性命！
壯漢開始不以為然，繼續(xù)恐嚇商枝，但是從她口中聽出他們的算計(jì)，忍不住驚出一聲冷汗！
婦人心里害怕，當(dāng)即搖晃著昏厥地男子，“當(dāng)家的，你醒醒，快醒醒啊！”
壯漢也心中發(fā)慌，商枝說的神神叨叨，難道真的能要人命？
可他看見有人這樣做過，跟著學(xué)一手，打算找商枝的麻煩。但是看著癩頭三臉色泛著不正常的青白，他強(qiáng)壓下心里的恐慌，怒聲道：“你他娘的知道他快死了，還在一旁說風(fēng)涼話！你不是神醫(yī)嗎？你杵著看著他去死，不是在草菅人命？”說著，他上前打算拽著商枝出來，強(qiáng)迫她治病。
忽然，林辛逸從一側(cè)沖上來，握住壯漢的手腕，用力一擰。
壯漢嗷叫一聲，怒道：“你他娘的找死！”扭轉(zhuǎn)身體，一拳對著林辛逸的眼眶砸去。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手臂一麻，瞬間施展不出力道，“手……我的手……”他動了動完全使不上勁的手，兇神惡煞地看向商枝，低吼道：“臭娘們，你對我的手做什么了？”
商枝把玩著手指間夾著的銀針，眼底一片冰冷，“來我的地盤找茬，你就該預(yù)料到會承受一些后果。”
“你……”壯漢捏緊右手的拳頭，緊咬著腮幫子，恨不得幾拳頭打飛商枝。到底顧及著她手指間寒光凜然的銀針，臉色鐵青的說道：“傷我的手，不賠銀子，就把你的醫(yī)館給砸了！”
“呸！你得多大的臉，叫我們賠銀子！行啊，你站這等著，我這就叫人去報(bào)官，叫縣令爺評斷評斷，看這銀子咋個(gè)賠法！”林辛逸狠狠啐一口，吩咐藥童去報(bào)官。
壯漢色厲內(nèi)荏道：“咋？你們弄死人了，還敢報(bào)官？”然后對一旁穿著粗布衣衫的青年道：“毛二還不快把人給攔��！”對著地上吐一口濃痰，滿臉狠勁道：“去，把醫(yī)館給砸了！”
不出這口惡氣，這臭娘們還以為他們好欺負(fù)！
報(bào)官就報(bào)官，先把醫(yī)館砸了再說！
他冷笑道：“都醫(yī)死人了，我倒要看看縣令爺咋評斷個(gè)公道！”
壯漢臉色陰沉，單手把商枝看診的桌子給掀了，‘嘭咚’砸在地上，他高舉著椅子對病患砸去，將人攆走�！澳銈冞�等著找她看��？不過是吹噓出來的，一個(gè)花花架子！一點(diǎn)小毛病都治不好，還敢自稱神醫(yī)？你們趕緊走，別被這庸醫(yī)給害了！”
病患往后退躲著砸過來的椅子，憋著一肚子的火氣，本來好心給他插隊(duì)，結(jié)果是個(gè)來鬧事的！
有的病患惹不起無賴地痞，不想惹事，急急散去。
“你不賠銀子，甭想在這里開醫(yī)館！”壯漢看著病患散去大半，大喇喇蹲在掀翻的桌子上，耍起無賴。
商枝目光冷冽，見他是打定主意把癩頭三的事扣在她頭上，面色陰沉，手指快速反轉(zhuǎn)，一陣扎在昏厥的癩頭三頭上穴道。
癩頭三痛叫一聲蘇醒過來，頭腦里有片刻的空白�；剡^神來，他抽搐著吐出鮮血。
“當(dāng)家的，你咋了？你可別嚇唬我！快醒一醒啊！”婦人哭喊著撲上去捶打著癩頭三。
癩頭三一動不動，嘴里溢出鮮血。
壯漢立即跳起來，“你這害人的庸醫(yī)！一針把他給扎死了，不給我們一個(gè)說法，我們就坐在這里不走了！你別想再給人治��！”
剩下的病患被壯漢攆走心里生出不滿，他們出言說道：“你個(gè)地痞無賴，休想誣賴神醫(yī)，咱們看得清清楚楚，她可沒有醫(yī)死人！是你一腳把人踩死！”
“神醫(yī)，你不用擔(dān)心，將這些混子扭送衙門，我們都給你作證！”
“就是！我們幫忙把這幾個(gè)人治住，送去衙門，別叫他們跑了，今后禍害別人！”
有人擼著袖子，就要上來抓碰瓷的壯漢幾人。
壯漢臉色一變，還沒來得及開口，躺在門板上的癩頭三聽說報(bào)官了，要抓他們扭送去官府，壓根不知道昏過去發(fā)生啥事情，心里一害怕，一口吐掉嘴里的雞血，手腳并用的爬起來，悶頭就跑。
壯漢：“……”
婦人：“……”
癩頭三跑出去一段距離，看著同伙沒有逃跑，臉色陰沉地看著他。他睜圓了眼睛，難道沒有報(bào)官？撓了撓頭，又跑了回來。
人群里，不知誰喊了一聲，“官差來了！”
壯漢一眼看見穿著衙役兵服的差役，腰間別著佩刀，朝這邊走來。神色一變，他撒腿就跑，“快逃！”
婦人和毛二立即逃跑，留下裝死的癩頭三，有些摸不清頭腦地看著逃走的同伙。突然，他一拍腦門，也想逃跑。
林辛逸一記撩陰腿，癩頭三慘叫一聲，臉色漲地捂著胯蹲在地上。
這時(shí)，差役走過來，看一眼四周，詢問道：“有人報(bào)官，發(fā)生何事了？”
病患指著地上臉色扭曲的男人，急忙說道：“官差大人，這人裝病碰瓷騙銀子，把神醫(yī)的場子給砸了！這等害蟲，你們可得抓回去好好審一審，看是不是土匪！”
一聽他們把自己編排成土匪，癩頭三跳起來否認(rèn)，“不是！我不是土匪！”
“帶走！”差役聽說此人是土匪的嫌疑，當(dāng)即嚴(yán)肅以對。這段時(shí)間來，土匪猖獗，攔路截殺不少富商，還進(jìn)村燒殺劫掠，縣令爺十分頭疼。
不管是真是假，先抓回去，好好盤問盤問。
癩頭三臉色瞬間煞白，他雙腿發(fā)軟，兜不住的交代出來，“我不是土匪，我是棗樹村的癩頭三。毛大的媳婦被商枝欺負(fù)，打得鼻青臉腫，她男人叫我們來找她算賬，給她吃頓教訓(xùn)！”
陳梅花？
又是這個(gè)女人！
商枝臉色一沉，她上前說道：“官差大人，你們得去棗樹村把他交代出來的這幾個(gè)人全都抓起來審問。說不定那些土匪，就是化作村民，你們才會找不到�！�
差役點(diǎn)頭道：“你說的有道理�！比缓髮ν榈溃骸皫Щ厝ピ僬f！”
癩頭三渾身顫抖，喊著冤枉，重復(fù)地說道：“我不是土匪，我真的不是土匪！就是村里好吃懶做的閑人……”
差役哪里管他嘴里喊啥，嫌吵，扯下搭在肩膀上擦汗的粗布巾團(tuán)一團(tuán)塞進(jìn)他嘴里。
“你們?nèi)棙浯�，把他交代的幾個(gè)人抓起來，我押送他回衙門！”
另外幾個(gè)差役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看緊一點(diǎn)，別讓他跑了！如果真的是土匪，咱們哥幾個(gè)算是立功勞了�！�
“走，快去抓人！”
幾個(gè)差役押著癩頭三走了。
商枝挑眉說道：“差役來得挺快啊。”
藥童站在一邊看著，聽到商枝的話，笑著說道：“商姑娘，最近清河縣鬧土匪，清河鎮(zhèn)周邊的小村莊里被洗劫一空，百姓怨聲載道，請求縣令爺盡快將劫匪抓拿歸案。這幾日，都有差役在鎮(zhèn)上巡邏，小的去報(bào)官，恰巧遇見差爺，便將人請過來。”
“真是巧了�！鄙讨ν鴿u行漸遠(yuǎn)，消失在街頭的差役，心想就算不是土匪，抓進(jìn)大牢里，他們也甭想好過。
病患幫著將桌子撿起來，用袖子把椅子上的鞋印給擦干凈。
商枝看著他們做的這一切，心里微暖，斂神診病。
這一日經(jīng)過癩頭三一鬧，散去多半病患，剛過晌午，商枝便將病患給看診完了。
“今日倒是挺早的，我還有點(diǎn)不習(xí)慣。”林辛逸甩著酸痛的膀子，懷念起林玉兒的推拿術(shù)。
“德行！”商枝冷嗤一聲，往日太忙太累，他又囔囔著會過勞死。如今清閑，他又有話說。
林辛逸將桌子搬進(jìn)醫(yī)館，商枝提著椅子進(jìn)去，對他說道：“你先制出二百瓶傷寒藥，之后再制出五十組美膚膏和香凝膏�！�
林辛逸驚喜地說道：“又接到單子了？”
“嗯，林掌柜與佟掌柜賣脫銷了。等你做好這些，接著制八百瓶傷寒藥，得空了還有一百五十組美膚膏與香凝膏�！鄙讨Π讶蝿�(wù)交給林辛逸。
林辛逸呆立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向商枝，“你不是開玩笑的？”
“你覺得呢？”商枝挑眉看向他。
林辛逸哭喪著臉，“一千瓶傷寒藥，兩百組藥膏，你是要我和玉兒姐的命！”
商枝睇他一眼，鄙夷道：“出息！”
“這么多藥膏與傷寒藥，我們得制到啥時(shí)候？”林辛逸快要崩潰的表情，不止是為眼下要趕制出一批藥，而是他預(yù)料到今后只怕都會在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中度過，他就覺得自己御醫(yī)夢遙遙無期，“師傅，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把你這般出色的徒弟，當(dāng)做藥童差使，那是在浪費(fèi)人才！我都替你感到痛心！”
“少貧嘴！今后你想給我制藥，我還不稀罕！”商枝白他一眼，正色道：“我給你找?guī)褪郑钸t明天林掌柜與佟掌柜會送兩個(gè)藥童過來。你對他們多留心，不要將全方給他們�！�
“知道了。”林辛逸一聽商枝找人來幫忙，神情懨懨的，“我這是遭你嫌棄了？”
商枝一腳怒踹過去，“滾！”
林辛逸捂著小腿單腳跳，齜牙咧嘴地喊著，“你真是我的師傅，一腳下來，我的腿險(xiǎn)些沒給你踢殘廢�！�
“你不是覺得我奴役你？我給你找人，你又說我嫌棄你，你說是不是欠打？”商枝沒好氣地說道。
林辛逸癟了癟嘴，嘟囔道：“你這么兇悍，嫁得出去么？”
“不勞你操心！”商枝將事情交代清楚，便去買小麥種。
她打算回去之后，請鄉(xiāng)鄰把地給整好，再拖幾牛車羊糞施底肥，種下冬小麥。
商枝去菜種市場買兩麻袋小麥種，一邊肩膀扛一袋，腰都快被壓彎了。幸好這半年都在做農(nóng)活，力氣勁變大，吃力地扛到牛車上。
她擦掉滿頭汗水，趕著牛車在臨街邊的攤販上買菜，又在燒鵝鋪?zhàn)淤I半只燒鵝。
回到杏花村，她把東西放回屋子里，商枝就打算去找陳源商量翻地種麥子的事情，順便談一談關(guān)于他丈人的病情。
半路上，她遇見劉大嬸，手里端著盆子，里面是從水塘里摸出來的田螺。
劉大嬸看見商枝，喊住她，“商丫頭，你與慎之之間，鬧出矛盾了嗎？”
商枝一頭霧水，“沒有，挺好的啊�！�
劉大嬸見商枝不像是撒謊地模樣，語重心長道：“慎之重情重義，他出身雖然不好，但是頭腦聰敏，如今是舉人老爺，日后說不定能中兩榜進(jìn)士，那時(shí)候你就跟著享福了。雖然現(xiàn)在要吃點(diǎn)苦，你跟著他一路發(fā)跡，他不會忘你的恩情，一定不會辜負(fù)你。至于出身好的世家少爺，如果只是一時(shí)新鮮，是個(gè)貪花好色的主子，日后你吃虧，受委屈，也得自個(gè)往肚子里吞。不許再犯傻，好好與慎之過日子，把婚事給訂下來�！�
商枝心里苦啊，她也想要名分，可誰知薛慎之心里怎么想的？
雖然不知道劉大嬸為什么會誤會她與薛慎之之間鬧不愉快，但是態(tài)度還是要擺明，“我直接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憑著我的雙手就能夠掙來，不會看中對方身世門第�！�
劉大嬸松一口氣，“那你與新搬來的蘇少爺又是咋回事？他好好端端地請人給你整地。杏花村人手不夠，他跑去隔壁村雇人，不過一上午的功夫，就把地整完了�！�
商枝驚愕道：“他雇人幫我把地整完了？”
劉大嬸看著她全然不知情的模樣，笑開了，“不止如此，他不知從哪里拉兩三牛車的羊糞，讓鄉(xiāng)鄰給埋進(jìn)地里施肥。那股子熱情勁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家的地呢。你別怪嬸多嘴，你沒這個(gè)心思，遠(yuǎn)著他一點(diǎn)�！比缓�，意味深長道：“男人計(jì)較起來，那心眼可比女人還小�！�
商枝皺緊眉頭，對劉大嬸說道：“嬸，我先去地里瞅一瞅，看是咋回事�！�
“你快去吧。”劉大嬸擺了擺手。
商枝腳步一轉(zhuǎn)，急急忙忙去往田地里。她那三畝長滿雜草的地，規(guī)規(guī)整整，一點(diǎn)雜草都看不見。
蘇易赤著腳踩在濕地里，卷著褲管，袍擺在腰間打結(jié)，手里拿著鋤頭，將羊糞給埋進(jìn)地里。
商枝抿著唇，脫掉鞋襪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道：“你這是做什么？別以為這樣討好我，我就會心軟！”憑著蘇錦瑟比蜂窩還多的心眼，她就想對這兄妹兩敬而遠(yuǎn)之。
蘇易根本不在意商枝說什么話，顧自說道：“你太忙了，按照你的進(jìn)度，不知道何時(shí)才能把地給整完。我正好閑來無事，幫你將地給整好�！鳖D了頓，又道：“不圖回報(bào)。鄰里之間，互幫互助�！�
商枝看著他本來略顯白皙的面容，似乎曬黑了一個(gè)色度，腦門上布滿汗水，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畢竟蘇易是出自一片好心，她不能去譴責(zé)他。
重要的是蘇易從始至終，并未做過傷害她的事情，那次驚馬，也并非他的本意。
良久，她嘆息一聲，“行了，地都整完了，還有啥好說的？你雇人花了多少銀子？我拿給你！”
“算了……”蘇易脫口而出，頓時(shí)想到商枝的脾性，而且她并非他想的那般生活窘迫。“我算了一下，三車羊糞與雇人干活的工錢，一共是一兩銀子出頭�！�
商枝很敏感，覺察到他顧及到她的脾性，改了話頭，這樣細(xì)心的男人，就像鄰家哥哥一樣，讓人根本討厭不起來。
“謝謝�！鄙讨μ统龆䞍摄y子給他，“剩下的當(dāng)做你的辛苦費(fèi)，請你喝一碗涼茶�！�
蘇易笑著把銀子接過去，“這是我喝最貴的一碗涼茶�！�
“我難得闊氣一次，你可得好好記著�！鄙讨Υ蛉さ�。
“這是自然，第一次有姑娘請我喝茶，如何也忘不掉。”蘇易不曾想過會是一語成讖。今后的日子里，每每回想起此時(shí)此刻的情形，心里滋味難言，翻涌著直沖眼睛，酸脹地濕潤眼眶。
商枝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剩下的一點(diǎn)活，商枝作為地主，留下來一起忙活。
等全都忙完，差不多日暮。
她從地里爬上來，坐在田埂上休憩，蘇易拎著鞋子坐在她的身側(cè)。
“之前你都是一個(gè)人種地？”蘇易隨意撿一個(gè)話題攀談。
商枝扭動著腳丫子上面沾滿的濕泥，皺著眉頭道：“我沒有種過地，這是第一次種�！彼痤^，側(cè)向身旁的蘇易，“師傅在的時(shí)候，我不愁生計(jì)，沒有下地干過活。而他不在的時(shí)候，我是吃百家飯長大，那些村民多是受過他的恩惠，才會給我一口飯吃。”
蘇易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有些疼惜這個(gè)丫頭。
生在閉塞窮困的山村里，她的師傅不曾教會她干活，雖說是疼惜她，可未必是好事。他一離開，便是連生計(jì)都成問題。
“如今你過得好，你的親人該放心�！�
商枝愣了愣，她笑道：“我的親人將我拋下，我過得好與壞，他們不會在意�！�
蘇易看著一臉無所謂地商枝，覺得喉嚨堵得慌，他話中的親人本意是指她的師傅，卻未曾料到戳到她的脆弱之處。
對比起他幸福的家庭，商枝的身世太過不幸。
蘇易唇瓣蠕動，似乎想要說什么，在心底醞釀。
商枝不想談這些話題，她不是傷春悲秋的人。日子再苦再累，不是你哭一哭，這個(gè)坎就能過去�？捱^之后，還是得擼起袖子站起來繼續(xù)努力邁過眼前的坎。
而她過得很好，有家有狗有錢有薛慎之，啥都不缺，她不覺得自己哪里可憐。
這時(shí)，商枝看著站在不遠(yuǎn)處的薛慎之，站起身，拍著屁股上的泥，“有舍有得，我失去父母，卻遇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睆澭嗥鹦樱�(wěn)步朝薛慎之走過。
薛慎之目光沉沉地望著她從暮色中走來，殘陽似血，在她周身鍍上一圈光芒，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你今日回來得有點(diǎn)晚�！鄙讨Φ爻邅�，站在他的身側(cè)。
薛慎之目光自她腳上掃過，低沉地‘嗯’一聲。
他停頓住腳步，垂眸望著她，問道：“你何時(shí)回來的？”又將視線轉(zhuǎn)向朝這邊望來的蘇易，臉色沉了沉。
他一提，商枝才發(fā)現(xiàn)一個(gè)嚴(yán)重的問題，她忘記答應(yīng)薛慎之，等他下課接她回家。
商枝心里‘咯噔’一下，難怪他臉色有點(diǎn)不快。她解釋道：“今日義診出一點(diǎn)意外，遇見人找茬，攆走多半病患，晌午全部看診完，我去菜種市場買了小麥種就回來了�！�
薛慎之一聽她被人找茬，緊張地問道：“可有受傷？”
商枝搖了搖頭，“怎么會？他們被官差帶走了。我告訴官差，他們是土匪，盤問的時(shí)候少不得吃皮肉苦。”
“你呀！”薛慎之無奈的嘆息，“身上多備一些藥，用作防身�！�
“好�！鄙讨σ娧ι髦抗忭蛱K易，眼眸里閃過狡黠地光芒，她悠閑地說道：“蘇易幫我把地雇人整好，還拖幾車羊糞施底肥。這種又臟又累的活，對他們這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來說，可不容易。之前是我心存偏見，其實(shí)他是一個(gè)好人�！�
薛慎之心往下沉，看向蘇易的目光戒備又凌厲。
他心不在焉道：“你覺得他如何？”
商枝一怔，“很好��！”她臉上露出嫣然地笑容，目光卻是緊盯著薛慎之，“他看似高傲不可親近，相處之后便會發(fā)現(xiàn)他挺善解人意，又十分心細(xì)，很多小姑娘都喜歡這種男子�！�
薛慎之袖中的手握緊，他喉結(jié)微微滑動，“你呢？”
“我？”商枝這一次沉默了許久，似乎在認(rèn)真而慎重地對待這個(gè)問題，讓薛慎之的心止不住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就聽她帶著一絲不確定道：“他是值得考慮的人選。”但不是她的！
薛慎之眼睫猛地顫動，手指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下頷緊繃著，似乎連呼吸都在這一瞬停止了，心口沉甸甸地窒悶得慌。
他想再問什么，可喉嚨發(fā)緊，似乎連說一個(gè)字的力氣都被驟然抽離。
商枝看著他變幻不定地神色，靜靜地等著他開口，可一直回到家門前，薛慎之都沒有開口的跡象，清潤疏闊的眉宇間都染著淡淡的疲憊。
她放下鞋子，站在院子里用水瓢舀水沖洗掉腳上的污泥，洗干凈擦干換上鞋子，進(jìn)屋就看見他站在窗前，望著庭院里地秋千，靜靜地出神。
最終，商枝沒有上前打擾，鉆進(jìn)廚房去做飯。
——
棗樹村。
一波一波的官差在村里巡邏，查找毛二、壯漢與婦人。
家家戶戶都被翻出底朝天，也沒有找著人。
官差從村頭搜到村尾，沖進(jìn)最后一家，四處翻找能夠容納一個(gè)人的地方。
陳梅花盯著紅腫的臉，抱著孩子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她不知道發(fā)生啥事了，咋就招惹這么多官兵？
“你認(rèn)識這幾個(gè)人嗎？”官差掏出三張畫像，舉在陳梅花的面前。
陳梅花臉色頓時(shí)慘白，看著畫像里的毛二，是她的小叔子，今日出門是去找商枝麻煩，替她出氣�？商焐伎旌诹�，也不見他的人影，反而被官兵通緝，難道是商枝出事，特地搜村抓他們？
“不……不……不認(rèn)識……”陳梅花哆哆嗦嗦地說道。
官差轉(zhuǎn)身離開。
陳梅花膝蓋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完了！
婆母若是知道毛二為替她做主找商枝麻煩，攤上官司，不得生撕了她？
毛大從屋外進(jìn)來，就看見陳梅花臉色煞白，仿佛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身子篩糠般顫抖。
“出啥事了？我剛才看見官兵來家里�！泵筇崞鸸俨�，陳梅花身體一抖，她顫聲說道：“當(dāng)家的，出事了！出大事了！官差是來抓小叔子的�！�
“你說什么？”毛大瞪大了眼睛。
陳梅花嗚咽道：“小叔子是不是把商枝給殺了？手里攤上人命，官差來找他？”
毛大臉色頓時(shí)一變，“閉嘴！毛二不會有事！他肯定是聽到風(fēng)聲躲起來！”他似乎想到一個(gè)地方，急匆匆出門。
陳梅花不敢一個(gè)人留在家里，急急忙忙追上去，“等等我！”
兩個(gè)人走出來，就看見村民們滿臉恐慌，“咋辦？這可咋辦呀！這些官差好端端的咋就這時(shí)候來村里？現(xiàn)在家家戶戶搜干凈，又去搜山，若是被他們找到，那些人不得發(fā)瘋把咱們?nèi)冀o殺了？”
陳梅花一個(gè)激靈，抱著孩子的手骨節(jié)發(fā)白，這才想起附近村子造土匪洗劫。動靜鬧得太大，縣令爺鐵了心要鏟除土匪，親自帶人直搗土匪窩，逃竄出十來個(gè)土匪，躲進(jìn)他們棗樹村，揚(yáng)言若是有人通風(fēng)報(bào)信，官差查找過來，就屠殺全村。
村民不但不敢聲張，還得為了保命給他們作掩護(hù)。好死不死，官差卻上門來了！
陳梅花不敢在村里呆下去，她匆匆回到屋子里，準(zhǔn)備收拾包袱回娘家。
官差一上山，躲在地窖里的七八個(gè)土匪，滿臉陰沉，其中一個(gè)臉上橫著一道傷疤，滿目煞氣地男人，陰森地說道：“該死的賤民！居然有人敢報(bào)官，老子不見點(diǎn)血祭刀，咽不下這口哦惡氣！”
“老大，我聽到動靜，那些觀察搜完村里，上山去搜了。強(qiáng)子哥他們會不會被找到？”這個(gè)地窖上面是豬圈，下面不但小，而且臭氣熏天，一半躲在地窖里，一半跑去山里。
“走！干一票，咱們?nèi)ハ聜�(gè)村莊！”刀疤臉下命令，幾個(gè)人從地窖里爬出來，就近破門搶奪錢財(cái)糧草。
緊接著第二家，第三家，然后來到陳梅花家里。
陳梅花正好挎著包袱準(zhǔn)備出門，迎面撞上土匪，他們手里拿著刀，刀口沾血順著刀尖滴落在地上。
幾乎是見到陳梅花的瞬間，鋒利地大刀擱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觸感從脖子上傳來，陳梅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刀刃劃破她的皮膚，溫?zé)岬孽r血流淌而出。
“啊啊啊，我求求你們放了我！我沒有銀錢，我家是村里最窮的一戶人家，只有米缸里還有一頓糙米飯�！标惷坊ㄟB尖叫都不敢大聲，她全身僵硬著，眼淚洶涌掉下來。“你們?nèi)ツ�，就……就在廚房里。”
刀疤臉陰笑道：“老子要錢，很多的錢！你拿不出錢來，就拿你娃來抵！”打手一抓，從她懷里搶過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們，把孩子還給我！”陳梅花尖叫著，去搶孩子，被土匪一腳踹翻在地上，“從我手里搶東西，你在找死！”
陳梅花痛苦地抱著肚子，她啞聲說道：“我知道誰有錢！你把孩子還給我，我告訴你誰家有很多很多的錢！”
土匪無動于衷。
陳梅花焦急地說道：“杏花村……那里是我的娘家！商枝有很大一片藥山，她還會制藥丸，賣給縣城的藥鋪，那些掌柜都很巴結(jié)她，我親眼看見他們給商枝將近一千兩銀票。她住的是青磚瓦房，牛車代步。重要……重要的是她可能死了。她是無父無母的孤女，你們可以充當(dāng)她的親熱去認(rèn)親，她的東西就全都是你們的。”
“老大……”一個(gè)小頭目咽了咽口水，青磚瓦房，牛車，藥山，銀票子，都沒有人繼承，“我們要去嗎？”
刀疤臉很心動，陰冷布滿戾氣的目光射向陳梅花。
陳梅花一個(gè)激靈，她連忙說道：“你們不能殺我，就這樣進(jìn)去，你們會被人起疑。我娘家在那里，明……明天我?guī)銈冞M(jìn)村�！�
“臭娘們，你敢耍花樣，老子手里的大刀收你這條賤命！”刀疤臉提著刀對著陳梅花比劃著砍頭的動作，嚇得陳梅花癱軟在地上，一股尿臊味從她身上傳出。
“我……我五更天在村口等你們。”陳梅花嘴唇都在哆嗦。
刀疤臉看著陳梅花腫成豬頭的臉，陰狠的語氣帶著警告，“等兄弟幾個(gè)拿到錢財(cái)，再把孩子還給你！”說著，就帶著孩子離開。
——
杏花村。
天色黑沉。
家家戶戶點(diǎn)起油燈。
薛慎之站在窗前，靜默許久，他才緩緩轉(zhuǎn)動著眼睛，望著滿室暖色光芒下忙碌地身影。
桌子上擺著兩副碗筷，一碗豆腐羹，半只燒鵝，紅燒鯉魚，一碟咸香花生米。
這時(shí)，商枝從里屋拿出一瓶酒，看外表是秦伯言贈給她的那瓶酒。
“傻愣著干啥？快來坐下吃飯。”
商枝將酒瓶塞子拔掉，往兩人碗里倒?jié)M酒水。
她把酒瓶放在一旁，在薛慎之對面坐下來。
薛慎之去庭院里舀水凈手，方才在席間落座。
商枝笑瞇瞇地看著薛慎之平靜無瀾地面容，桌子上橘黃色地火焰在他瞳仁中跳躍，似乎都無法化去他眼里的冷漠。
“你不高興？”商枝似乎才意識到他心情不佳，視線落在他的酒碗上，端著一碗酒道：“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多喝幾碗酒就擺平了。一醉解千愁！”
薛慎之嘴角微微牽動出一抹細(xì)微的弧度，他靜靜地注視著商枝將一碗酒喝下去。
抬手拿著酒瓶，給她再倒一碗酒，方才端起酒碗道：“今日喬遷之喜，并無不喜之事，只是覺得為你所做之事太少，遠(yuǎn)不及你為我付出。心中有愧于你，便想著為你做一件事聊表心意。”
商枝看著薛慎之端著酒碗送到唇邊，左手寬大的廣袖遮掩，飲下一碗酒，用袖子擦了擦唇瓣。
商枝看著他喝干一碗酒，嘴角的笑容漸深，他可是兩杯就倒。她的酒量可比他好上那么一丁點(diǎn)，反正她第一碗倒的是水，未免薛慎之掃興，她便將碗里的酒喝完。
薛慎之一雙漆黑的眸子，里面盛滿笑意，似乎被商枝的豪爽給感染，他又連飲了兩碗。
商枝見他唇邊含笑地望著她，等著她喝兩碗酒，她稍顯遲疑，便聽薛慎之道：“你不勝酒力了？那便不喝了罷。吃飯�！�
那怎么行？！
商枝為了接下來的事情，磨了磨牙，連喝兩碗，一個(gè)酒嗝上來，她腦袋昏重，眼前是一片混沌。
她心里暗道一聲糟糕，這是喝醉的征兆。
用力咬著舌尖，她極力睜大眼睛，看著對面的薛慎之按揉著額角，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大著舌頭說道：“你喝醉了吧？”
薛慎之緩緩抬起頭，看著商枝雙手托著腮，清美若蓮的面容染著醉酒的酡紅，堆滿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透著一絲傻氣。
“你醉了�！毖ι髦卣f道。
若是商枝有一絲清醒的神智，便能發(fā)覺薛慎之眼底一片清明，哪有醉酒的迷蒙之態(tài)？
“怎么可能？我酒量可比你好，你都沒醉，我怎么可能會醉？”商枝似乎想起自己做了什么，她掩著嘴偷著樂，“你真傻，我第一碗根本就不是酒，是水。你不知道了吧？我怎么會醉？看樣子你是醉糊涂了。”
薛慎之看著桌子下面擱著地一塊浸透酒水的絹布，動了動手指，將她鬢角地碎發(fā)拂至耳后。
商枝雙手撐著桌子起身，她搖搖晃晃地走到薛慎之面前，雙腿和軟面條似的整個(gè)人往地上栽。
薛慎之眼疾手快，將她托起來，攔腰抱著放在竹榻上。
看著她精神異常的亢奮，并無一絲迷糊睡意，不老實(shí)地在竹榻上亂動，雙手抓著窗沿往上爬。無奈地拉住她的手臂，將她重新按倒在竹榻上。
薛慎之看著動彈不得，似有些委屈的商枝，他不由深吸一口氣，從咽喉深處擠出一句話。
“你將我灌醉，意欲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