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燈瞎火,門縫里的一點(diǎn)光線讓賀大昌看清楚堂屋里躺著一個人。
是原來該在書院里念書的薛慎之,見他睡得沉,賀大昌怕動手鬧出動靜,驚醒商枝那臭娘們。
賀良廣說她挺邪門,身高七尺的壯漢,她輕輕松松能放倒。
放輕腳步,悄沒聲息的摸進(jìn)里屋,看著躺在床上,睡得毫無防備的商枝。
清清冷冷的月光,照在她白嫩水靈的臉上,這才發(fā)現(xiàn)這賤丫頭長得很標(biāo)致。這等模樣,擱在花樓里都是拔尖的。
賀大昌心里癢癢的,摸著袖口里的銀子,鄧氏只給了二兩銀子,哪里夠他逃命花銷?
看到商枝美貌的臉蛋兒,心里頓時改變主意。
他把人弄沒了,手里攤上人命,得過上逃亡的日子。如果把這賤丫頭賣進(jìn)花樓,不但得了銀子,還解恨!
賀大昌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著如意算盤,舔了舔嘴唇,打算把商枝扛出去再辦事。他都多少年沒碰過這么年輕的女人,除了李翠花,就沒有給人開過苞,看著細(xì)皮嫩肉的商枝,心里一陣火熱。
他是個閑人,也是個渾人,沒遇見李寡婦在鎮(zhèn)上、縣城里游蕩,小偷小摸,上花樓,下賭坊。遇見李寡婦,被她勾去魂兒才沒再出去浪蕩。
擱下菜刀,賀大昌擼起袖子,拉著被子把她悶暈再扛走。突然,看見銀光一閃,脖子一痛,被人狠狠敲了一悶棍。他睜大眼睛,對上商枝烏溜溜的眼睛,緩緩?fù)粋?cè)倒去,昏過去前,眼底充滿不可置信。
薛慎之目光冰冷的看著昏倒在地上的賀大昌,手里高高舉起的木棍放下來,就看見商枝抱著被單坐在床上,手指間有冷光閃爍。
“你沒嚇著吧?”薛慎之在賀大昌撬門的時候就聽到動靜醒過來,看著他手里有刀,不敢輕舉妄動,打算靜觀其變。沒有想到,賀大昌居然對商枝起了歹心!
“沒事,他進(jìn)來我就醒了!鄙讨Π櫨o眉心,賀大昌的目光太**惡心,除非她睡成死豬,才會發(fā)現(xiàn)不了。
她把手指里夾的銀針收起來,手心里有汗,屋子里黑,她又是躺著的,還是擔(dān)心會失手。好在已經(jīng)制服住賀大昌,長長喘出一口氣。跳下床,翻找出麻繩三五兩下把賀大昌捆結(jié)實(shí)了。
又跑去廚房,提一桶冷水,‘嘩啦’倒在他頭上。
薛慎之點(diǎn)燃油燈。
如今已經(jīng)入夏,井水冰涼,凍得賀大昌醒過來。
他被商枝扎了一針,身上麻痹動彈不得。脖子上挨了一棍子,腦袋昏昏沉沉。過了一會兒,他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兩個人,突然意識到發(fā)生什么事情,掙扎起來。
“你們……你們對我做了什么?”為什么他動不了?
賀大昌想起賀良廣的話,眼底充滿恐懼。
商枝知道賀大昌不是好人,會記恨上她,只是沒有想到他會立刻動手。
商枝心里冷笑一聲,心里來氣,這些王八蛋一個一個對她起歪心思,如果賀大昌作惡得逞,她會落到什么下場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心里很不痛快。拿起薛慎之手里的木棍,啪、啪幾棍子打在賀大昌身上,專挑最痛又不致命的地方打。
賀大昌痛得嗷叫,每一棍子都鉆心的痛,就像骨頭被打斷了一樣,渾身抽搐。
商枝發(fā)了狠,把這些天積累的郁氣一同發(fā)泄,把賀大昌往死里打,又不會真的打死他。
“砰”地一聲,商枝又一棍子打在他雙腿關(guān)節(jié),棍子斷成兩截,賀大昌渾身蜷縮起來,痛得嘴唇發(fā)青。
商枝扔掉棍子,喘著粗氣,“清醒了?說說,你半夜摸進(jìn)來打算干什么?”她從賀大昌火辣的眼神中,察覺到他起了齷齪心思,恨不得把他那玩意給閹割。
賀大昌咬緊牙關(guān),“我……我進(jìn)來偷錢財……”
商枝陰測測的說道:“再不說實(shí)話,我把你閹割了!彼弥慌再R大昌帶來的菜刀,抵在他大腿上。
賀大昌覺得尾椎一涼,頭皮發(fā)麻。嘴硬道:“你害苦我和李寡婦,我想嚇唬嚇唬你,出一口惡氣!”
商枝嘴角一勾,手一劃。
“啊——”賀大昌慘叫,大腿被刀刃割破,他嚇破膽,“我說,我說……是鄧氏,那臭娘們給我銀子,要我把你給奸殺了。我有賊心沒賊膽,就是想……想把你賣到窯子里換銀錢!彼粗讨Ρ涞哪樕,心里發(fā)怵,艱難的吞咽一口口水,“是鄧氏,那臭娘們心腸惡毒,不,他一家子都很惡毒,你去找他們算賬……”
商枝心里發(fā)冷,她真沒有想到鄧氏會這么惡毒!
薛慎之眼底充斥著怒火,他沉聲道:“把他丟到深山里,綁在樹上。”
深山里野獸多,一般人打獵也不敢往深處走,賀大昌被綁在里面,不被野獸吃了,也會被餓死。
薛慎之是真的動怒了,賀大昌這等小人,如果今日放過他,下次一旦有機(jī)會,絕對會繼續(xù)作惡。
如果不是他與商枝警醒,被賀大昌得逞,商枝毀掉清白,她能活得下去嗎?
一旦想著有一個整日里想要害商枝的人在身邊,他就沒有辦法冷靜。
賀大昌保住子孫根松一口氣,猛地聽見薛慎之要把他喂野獸,心提到嗓子眼!澳銈兏!你們還有沒有王法?殺了我是要坐牢的!”
商枝嗤笑一聲,一個目無法紀(jì)的人,和她講起王法來,真是笑掉大牙。
不過,她確實(shí)不想這么便宜了賀大昌。
鄧氏么?
商枝目光晦暗,她向來信奉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人若欺我三分,我便要那人后悔終生!
“留著,有用!毕胍満λ娜,別想全身而退,一個個都得付出代價!
賀大昌松一口氣,脖子劇痛,又被敲暈過去。
他沒有想到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等著他。
商枝打算把賀大昌拖回李寡婦家,薛慎之搖了搖頭,“我來!彼邮职讶送线M(jìn)李寡婦家,兩個人守在汗臭味熏天的屋子里。
天蒙蒙亮的時候,屋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敲響。
商枝看一眼薛慎之,她去開門。
鄧氏看到門打開,愣住了,她就是上門看看賀大昌有沒有得手跑路。誰知這窩囊廢居然沒動手!“賀大昌,你這孬貨,一個賤丫頭也不敢……”話沒有說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商枝把包著迷藥的紙卷起塞進(jìn)腰帶里,把鄧氏拖到炕上。
薛慎之幫忙,商枝擋住他的手,“你把賀大昌身上的繩索解開,幫他換一件干凈的衣裳!
幸好鄧氏長得清瘦,商枝不用特別費(fèi)勁,把她拖到炕上,她站在門外等薛慎之。
不一會兒,薛慎之出來,商枝遞他帕子擦手。
“李寡婦的屋子賠給我,我得去找陳族長、賀里正給做見證,叫賀大昌把屋子騰出來給我!鄙讨澝家恍,讓薛慎之先回去洗漱。
薛慎之搖頭,“我陪你一塊去。”
兩個人去陳族長家前,商枝見天色還早,帶著薛慎之回屋讓他洗漱,之后再去陳族長家。
陳族長一家剛剛吃完早飯,見到商枝和薛慎之招呼著,“你們吃早飯了嗎?灶上還有紅薯粥,玉米面做的窩窩頭,我給你們?nèi)ツ。?br />
劉氏很熱情,她和劉大嬸是兩姐妹,隔壁劉家村嫁過來,姐妹兩都很和氣。
“不用,我過來請陳叔做主,把李寡婦的屋子給我,叫賀大昌從里面搬出來!鄙讨Π妖徔h令的一紙宣判書給陳族長。
陳族長看后,點(diǎn)頭道:“李寡婦縱火燒你的屋子,她的屋子賠給你是應(yīng)該的!比缓髮﹃愐诘溃骸澳闳フ堎R里正!
一行人去李寡婦家。
李寡婦家門緊閉,陳族長讓小兒子陳耀祖敲門。
陳耀祖敲門,里面沒有人回應(yīng)。用力拍門板,仍舊沒有動靜。
“爹,里面有人嗎?”陳耀祖皺著眉頭,趴在門縫上閉著一只眼睛往里瞅,突然‘咦’一聲,“炕上躺著有人呢!彼匆婇T是被里面東西頂著,用力推,門被推開。
鄧氏吸的迷藥份量輕,聽到有人啪啪拍門板,難受地要醒過來,可胸口上壓著一塊大石頭,很悶。
‘砰’抵著門板的水桶被推得翻倒在地上,動靜驚醒鄧氏,她睜眼看著壓在她身上的賀大昌,臉色頓時煞白,尖叫著把他推翻在地上,捂著胸口敞開的領(lǐng)口,跳下炕就看見陳族長一行人站在門口,正看著里面的情況。
鄧氏整個人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往頭上涌去,她又驚又怕,不知道眼前是啥情況。
她明明是找賀大昌,賀大昌把門打開她就昏倒了。
鄧氏腦袋艱難的轉(zhuǎn)動,看著賀大昌身上只剩一條大褲衩,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這種情況,和被人當(dāng)場捉住在床上沒啥區(qū)別,如果被人認(rèn)定她和賀大昌這老色鬼通奸,得浸豬籠!
她慌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我是被他給打暈了!族長,是賀大昌強(qiáng)迫我!幸好你們來得及時,救了我一條命!族長,你得給我做主!”
鄧氏被逮個正著,她想撇清關(guān)系,說她和賀大昌是清白,長眼睛的人都不信。
只要是賀大昌強(qiáng)迫她,叫賀大昌解釋清楚,還她清白就好了!
這樣想著,鄧氏沖過去,“賀大昌,你和族長說清楚,是你打昏我的!”
賀大昌滿頭霧水,根本不知道咋回事。
他不是被商枝和薛慎之綁住了?
手臂一痛,鄧氏狠狠掐他一把,賀大昌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這是李寡婦的屋子?粗囀蠍汉莺莸氐芍X子沒轉(zhuǎn)過彎來。
難道是商枝找鄧氏對峙?
賀大昌‘想明白’過來,臉色一變,一把推開鄧氏,“臭娘們,我啥時候打暈?zāi)悖磕阕騼阂估锩轿壹医o我銀子,叫我干的啥事你忘了?被發(fā)現(xiàn)了,你想抵賴?沒門!”
鄧氏一股子摔在地上,聽到賀大昌的話,被炸得頭暈眼花,氣得要昏死過去!
更可恨的是賀大昌力證是鄧氏指使他對付商枝,爬起來倒騰著翻出鄧氏給他的銀子,裝銀子的袋子上面有一層油膩,邊角磨得發(fā)白,沒有其他有特征的記號,根本不能確認(rèn)是鄧氏的。但是這個舉動看在其他人眼底,意味又不同。
商枝忍住笑,賀大昌挺給力的,這句話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鄧氏拿銀子給他,求他睡呢。
陳族長臉色古怪,咳了幾聲,對一邊吃驚得瞪圓眼珠子的陳耀祖道:“你哥沒將賀里正請來,你再去請!鳖D了頓,“把這里的情況和他說清楚!
事情關(guān)乎到賀良廣的媳婦,陳族長就不太好做主了,得等賀良廣過來再看怎么處置。
“好嘞!标愐骘w快的跑去賀良廣家。
賀良廣趴在床上,屁股蛋子疼。
一大清早,不見鄧氏,屁股上的藥賀平文給上的,糙漢子手腳沒輕重,結(jié)痂愈合的傷口,賀平文給弄破,賀良廣疼痛難忍大聲嚎叫。
胡氏送早飯進(jìn)來,聽著毛發(fā)都要立起來,瘆得慌。
賀良廣臉色難看,毫無胃口,讓胡氏端出去,“你娘上哪兒去了?大清早不見人!
胡氏吱吱唔唔,說不清楚鄧氏啥時候出門的。
賀良廣陰著臉呵斥賀平文,“你看你娶的啥懶媳婦,成天好吃懶做不干活。家里好幾張嘴吃飯,哪里養(yǎng)得起閑人?出去出去,都滾出去!
胡氏知道賀良廣氣不順,借題發(fā)揮,心里委屈,端著早飯出去。
賀平文老實(shí),賀良廣喊他滾就滾。
賀良廣氣得胸口悶,拽著枕頭砸在地上。
賀平文站在門口說,“爹,陳耀宗找您,請你去李寡婦家給商枝做見證,讓賀大昌搬出屋子!
賀良廣臉色鐵青,“我屁股傷著走不動路,陳興茂去了,還找我去做什么?”他去給人看笑話?
賀平文不敢吱聲,回了陳耀宗。
不一會兒,陳耀祖過來,他性格活潑,不像陳耀宗守規(guī)矩,直接跑進(jìn)賀良廣的屋子,“賀叔,出大事兒了!你媳婦和賀大昌鉆被窩,被大家伙看見,找你去認(rèn)一認(rèn)錢袋子,是不是嬸兒花銀子鉆賀大昌的被窩。”
賀良廣跳了起來,拉動傷口,痛得又平躺下去,震驚道:“你說啥?”
陳耀祖撓了撓頭,眼珠子滴溜溜在賀良廣開花的屁股上打轉(zhuǎn),重復(fù)一遍。“這是賀大昌親口說的。”
賀良廣額頭青筋突突跳動,惱羞成怒道:“放你娘的屁!賀大昌是個什么東西?鄧桂花會鉆他的被窩?”還是花銀子的!賀良廣黑著臉,他捶著床板,“賀平文,抬我去李寡婦家!”
賀平文和陳耀祖抬著賀良廣趕過來的時候,鄧氏把賀大昌的臉給撓花了,咒罵道:“你把話說清楚,是不是你把我打昏了!色膽包天的強(qiáng)占我!你這沒心肝的老豬狗,良廣把你當(dāng)作親兄弟,你就是這樣對付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敗壞我的清白,是想害死我!”
賀大昌臉上全是被鄧氏摳出的血印子,見鄧氏推脫的一干二凈,說些他聽不懂的話。窩火道:“我打昏你?我上你老賀家把你打暈在床上,扛到我被窩里來?你不知道檢點(diǎn),半夜摸上門,不是找干?”
這句氣話,幾乎落實(shí)了他兩的奸情。
鄧氏氣的渾身直哆嗦,‘嗷’的叫一聲撲上來撕賀大昌的嘴,“你是良廣的兄弟,我可憐你,給你送藥。你對我做這些齷齪事,不知道悔改,還想抵賴,往我身上潑臟水!”
她一巴掌呼在賀大昌臉上,想和他拼命!
賀大昌把她掀翻在地上,“臭娘們,別廢話。你半夜上我家,喊我收拾……”
“住口!你住口!”鄧氏尖叫著打斷賀大昌的話,如果賀大昌把事情交代出來,她心腸惡毒的害商枝,名聲也會臭了!
“都給我住口!”賀良廣一巴掌拍在木板上,臉色青黑,看向鄧氏和賀大昌,對鄧氏道:“你來說,咋回事!”
鄧氏連滾帶爬到賀良廣身邊,跪坐在地上哭著狡辯,“賀大昌被李翠花趕出門,他身上受傷,我今早給他送傷藥。他拉開門把我打暈,幸好陳大哥趕來及時,保住我的清白。良廣,我這一把年紀(jì),都是做奶奶的人,鬧出這等丑事,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你得為我做主!”
陳耀祖說:“不對!我推門進(jìn)來,你倆都躺在炕上睡覺!
鄧氏氣噎。
陳族長把錢袋子遞給賀良廣,“你認(rèn)一認(rèn),這是不是你家的錢袋子?”
賀良廣本來信了鄧氏的話,見到錢袋子,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賤人!你竟然拿家里的銀子在外養(yǎng)野漢子,簡直敗壞賀家門風(fēng)!我娶你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倒八輩子血霉!來人!來人!把這奸夫淫婦抓去浸豬籠!”
鄧氏是什么人,沒有人比賀良廣更清楚。她會爛好心,大清早給賀大昌送傷藥?孫女兒都扣克的人,咋會這么好心腸?
“沒有!我沒有!真的是他把我打暈的!”鄧氏死不認(rèn)賬,恐懼的抓著賀良廣的手臂。
賀良廣把她的腦袋按在木板上,脖子上根本就沒有被打的紅痕,猛地推開她。
這賤人在撒謊!
他徹底信了。
他傷到屁股,動彈不得,鄧氏不和他睡一個屋,半夜里偷摸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鄧氏被冤枉死了,她跪走到陳族長身邊,“大伯,我沒有和賀大昌通奸!是他……真的是他強(qiáng)迫我……”
陳族長是旁觀者清,沒有像賀良廣被羞憤惱恨沖昏頭腦!澳憷蠈(shí)交代,來李寡婦家做什么?”
“我……我……”鄧氏臉色慘白,哭得紅腫的眼睛閃爍,就聽陳族長道:“你不說清楚,賀里正把你們浸豬籠,我沒辦法幫你們!
鄧氏被浸豬籠嚇住,她不敢隱瞞,老老實(shí)實(shí)的交代:“商枝害苦我家那口子吃板子,我半夜找賀大昌,給他銀子找他教訓(xùn)教訓(xùn)商枝,讓她吃點(diǎn)苦頭,做人別那么囂張。我第一次干壞事,良心不安,商枝是個小姑娘,我活大半輩子咋能和她計較?大清早趕過來阻止賀大昌,哪里知道他會起齷齪的心思……”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使壞……”鄧氏涕淚橫流,磕頭認(rèn)錯。
商枝真的佩服鄧氏的演技,她疑惑的問道:“教訓(xùn)我是有多見不得人,得挑半夜里摸上門!比缓笾钢囀系牟弊,“嬸,你家蚊子可真毒,叮咬那么大個包,我給你藥抹一兩回,保管見效!
大家順著商枝指的地方,看向鄧氏的脖子,那哪是蚊蟲叮咬的,分明是被賀大昌這大蟲給咬出來的!
鄧氏臉色發(fā)白,手忙腳亂的捂著脖子。
賀良廣臉色漆黑的幾乎要滴出墨汁,就見賀大昌跳起來,“鄧桂花半夜里找我教訓(xùn)商枝,我可沒打暈她,她為啥在我炕上?”
鄧氏狠狠啐一口,“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爬你的床?”
賀大昌被問住了,他突然看向商枝,是不是她陷害他們兩個?
他正要揭發(fā)商枝,就聽見賀良廣對陳族長道:“賀大昌承認(rèn)鄧桂花找她教訓(xùn)商枝,那就是他強(qiáng)占鄧桂花。陳大哥,按照宗法,是不是得打斷賀大昌的腿,然后趕出杏花村?”
雖然賀良廣心里認(rèn)定鄧氏不是清白的,但是他恢復(fù)理智,不能認(rèn)了鄧氏和賀大昌有奸情。既然兩人都承認(rèn)給的銀子是請賀大昌教訓(xùn)商枝,他就避重就輕,替鄧氏遮丑,認(rèn)定賀大昌強(qiáng)占鄧氏。
看著鄧氏脖子上曖昧的痕跡,他就恨不得掐斷她的脖子!
陳族長點(diǎn)頭,“的確是如此!
“你們上去把他按住。”賀良廣指著兩個壯漢,讓他們堵住賀大昌的嘴,怕他說出真憑實(shí)據(jù),也歪打正著的讓賀大昌沒有機(jī)會交代出是商枝干的好事,省了商枝接下來的計劃。
壯漢沖上去堵住賀大昌的嘴,把他按在地上。
賀大昌想反抗,賀平文拿起擱在門后的棍子,狠狠打斷賀大昌的雙腿。
“咔擦”一聲,賀大昌慘叫,額頭上的青筋幾乎要炸裂,壯漢松開賀大昌,他雙手緊緊抓著雙腿在地上打滾。
賀良廣冷聲道:“把他丟出杏花村!”
賀大昌拔掉嘴里的破布,面容扭曲的瞪著賀良廣,眼底是刻骨的恨意。雙腿被打斷,趕出杏花村,賀良廣是對他趕盡殺絕!
他是被冤枉的,賀良廣為了給鄧氏遮丑,才迫切的定罪。
賀大昌恨恨的想,賀良廣毀了他,他憑什么要給賀良廣遮掩他的罪行?
轉(zhuǎn)頭對薛慎之說道:“你想知道是誰想要害……”
“賀大昌!”賀良廣大喝一聲,警告賀大昌!澳憧偸怯洺圆挥洿。才打斷雙腿,你還是不長記性。念在十幾年故交的情分上,我給你一句忠告。嘴里把住門,說話前三思,免得禍從口出!”
賀大昌恨意洶涌,可不得不忍氣吞聲。
當(dāng)年賀平章從小顯露出讀書的天賦,人人稱他小神童,賀良廣對他很看重,希望他能像賀家堂叔一樣,進(jìn)京做大官。哪里知道,薛慎之不聲不響參加縣試,大出風(fēng)頭,把賀平章的風(fēng)頭蓋住。
許氏十分厭惡薛慎之,咒罵他是命硬的煞星,聽到他考得很好,在村里吹噓,太得意忘形,在賀良廣面前吹捧薛慎之,嘲笑賀平章只是個鳳凰尾巴上的雞毛。
賀良廣氣得半死,回去后聽到縣令對薛慎之很高的贊美,心神不寧,他恨賀平章年歲比薛慎之小,又怕賀平章沒有薛慎之出色,一時昏了頭,找他弄傷弄?dú)埩搜ι髦?br />
他正好看薛慎之在河邊洗衣裳,想把他推下河凍傷了,再撈上來。哪里知道薛大虎竄出來,嚇得他趕緊跑了。還以為薛大虎會把薛慎之就上來,沒有想到薛慎之沒事兒,薛大虎溺死了!
這一樁事,幾乎快要爛在他們肚子里。也正是因?yàn)檫@件事,賀良廣有把柄在他手里,他和李寡婦的事情,賀良廣才給他遮掩。
他不管不顧捅出去,賀良廣是買兇殺人,可他是殺人兇手,魚死網(wǎng)破,誰也討不得好。
賀大昌在賀良廣警告下,閉嘴。
壯漢把他拖出去,丟到杏花村十里開外的地兒。
李大嬸聽到這邊的動靜,趕過來就看見賀大昌被架著帶走。她往屋里看了看,躊躇一會,追著賀大昌離開。
薛慎之漆黑的眼睛望著賀良廣,幽深晦暗?吹觅R良廣脊背發(fā)涼,他抬頭看薛慎之一眼,冷哼一聲,帶著鄧氏回去。
他垂著眼簾,以往心中只是猜測賀良廣,而今賀大昌的話,他不用任何推敲,就能確定想要謀害他的人是賀良廣。
商枝望著賀良廣和鄧氏等人的背影,嘴角翹了翹,她讓鄧氏有嘴說不清,在她脖子上掐了幾道紅印子。就算剛才解釋的差不多,她相信賀良廣看到鄧氏脖子上的紅印子,就會心里有疙瘩。
一旦夫妻間生出猜忌和不信任,一定會沒有好日子過,鬧得雞犬不寧。
陳族長若有所思的看著商枝,心里想著她是特意找他過來,還是無意?
他嘆息一聲,鄧氏和賀大昌沒安好心,就算商枝是故意,也只是他們自己得的報應(yīng)。
但是該提醒的還是得提醒,陳族長語重心長道:“商丫頭,你之前在村里是人憎狗嫌的,需要靠鄉(xiāng)鄰救濟(jì)才能生存。突然之間,你醫(yī)技出色,家里條件快算得上頭一份,難免會招有心人的嫉妒。我看你是聰慧之人,應(yīng)該知曉懷璧其罪。行事不能太冒進(jìn),要穩(wěn)住心性,莫要讓人捉住錯處。”
別人吃糠咽菜,她家頓頓有肉,鄉(xiāng)鄰們?nèi)绾文懿谎奂t?何況她還是弱質(zhì)女流,無依無靠。不欺負(fù)她,欺負(fù)誰去?
商枝感激的應(yīng)聲,“多謝陳叔提點(diǎn),我記住了!
這些她都懂,但是能夠推心置腹的與她說這些,便是真真正正將她當(dāng)做晚輩教導(dǎo)。
“賀大昌被趕出杏花村,李寡婦下大牢等著流放,這屋子空下來。你要住的話,收拾一番不要的都扔掉,翻一翻可以住!标愖彘L看一眼屋子,站在屋里能看見屋頂白亮的星星,下雨準(zhǔn)會漏水,需要修補(bǔ)。
商枝哪里會住這兒?
“不了,這屋子出許多糟心事,住著不順心。我打算造房子,明日去縣里看看材料!鄙讨φf出心里的想法。
陳族長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商枝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賀大昌他是大惡之人,留在杏花村,是禍根!
陳族長搖了搖頭,并不在意!瓣愃脑诳h里給人造房子,他是工匠,你可以找他幫忙。明日我讓耀宗與你一起去縣里,我家中造房子,也是他親力親為,多少知道一些,免得你會吃虧!
商枝道謝。
“你們?nèi)ッ,我去地里轉(zhuǎn)悠轉(zhuǎn)悠!标愖彘L一擺手,雙手背在身后離開。
陳耀宗也去地里干活。
陳耀祖沒有走,而是站在薛慎之身邊,他笑嘻嘻的說道:“薛大哥,你在清河書院好嗎?那里面的老師都像薛秀才一樣迂腐固執(zhí)?”
薛慎之?dāng)咳パ鄣姿季w,失笑道:“清河書院的老師很好,你不會覺得他們迂腐固執(zhí)!
“當(dāng)真?他們不嚴(yán)厲可怕?”陳耀祖將信將疑,十分好奇,天底下有這么好的老師?
薛秀才教書,他聽著和尚念經(jīng)一樣,瞌睡蟲全都跑出來,還怪他上課打瞌睡,要受三戒尺。
“嗯!毖ι髦c(diǎn)頭。
陳耀祖眼睛一亮,“那我下半年去清河書院念書!彼静恢,薛慎之在邱令元繁重的學(xué)業(yè)下,睡覺時間都得擠出來,哪有時間想老師是否嚴(yán)厲、迂腐?
陳耀祖成功掉進(jìn)坑里,等去清河書院念書時,氣得哇啦哇啦叫:騙子!天底下的老師根本就是一個樣子!
現(xiàn)在他心里想的是薛大哥很溫和,平易近人,不像表現(xiàn)出來冷冰冰的模樣。
陳耀祖圍著薛慎之轉(zhuǎn),問著清河書院有趣的事。
薛慎之垂目,認(rèn)真想一想,似乎除了念書之外,并沒有業(yè)余的時間。他說:“讀書很有趣!
陳耀祖:“……”薛大哥怕不是個書呆子?
商枝噗嗤笑出聲,覺得薛慎之就是話題殺手。
任何話題,都能神奇的在他這兒終止。
商枝怕打擊到陳耀祖念書的積極性,她指著薛慎之,對陳耀祖道:“你薛大哥是要考取功名,念書對他來說是最要緊的事情,很多有趣的事情他都體會不到,很呆板無趣!比缓螅庵种割^細(xì)數(shù),“書院里可以練劍,騎射,蹴鞠……許多好玩的呢。”
陳耀祖被吸引住,他往后退幾步,站在商枝身邊,“有教習(xí)武的老師嗎?我想練武,以后做大將軍!”
商枝被問住了,書院哪里有教武術(shù)的老師啊。那得去武館,或者私下請。
“你想學(xué)練武,那得先念好書,不然老師教你招數(shù),你理解不了意思咋辦?”商枝嚴(yán)肅的說道:“你要是沒有學(xué)問的將軍,屬下名字和奏疏都不會寫,那不是得讓人笑掉大牙?”
陳耀祖劍眉擰成八字眉,他心里對念書很抗拒。但是做將軍,他不識字,得多丟人啊!
再說了,薛大哥講了,清河書院的老師都很好,還能練劍、騎射、蹴鞠呢!
他打聽到滿意的結(jié)果,立即回家和劉氏說要去書院念書,可把劉氏給激動壞了。
商枝望著陳耀祖離開的背影,失笑道:“真是天真的傻孩子!
薛慎之沉默道:“書院沒有練劍、騎射、蹴鞠!
“哦……我又沒有念過書,咋知道書院有啥?”商枝心情不錯,腳步輕快,她的目的只是讓陳耀祖那傻孩子去念書而已。
薛慎之看她一眼,“你識字,就是字不好看,需要多練一練。”
商枝停住腳步,瞪他一眼,她那一手醫(yī)生體的字,也是練了很久的。這個男人居然敢嫌棄她字丑!
“你懂什么?我是怕被人偷學(xué)方子,故意字跡潦草!贬t(yī)生字體很潦草,開中藥的方子,字體雖然能認(rèn),但是他們都有自己對藥材的別稱,只有開藥方的藥店才能抓藥,去別的藥店根本認(rèn)不出來是哪些藥材。
薛慎之唇邊露出淺淡的笑意,只當(dāng)商枝是臉皮薄。
兩個人回到屋子里,商枝讓薛慎之坐下,有話要與他說。
“前段時間,我給賀大昌治病,賀大寶大約是心中愧疚,告訴我囑咐你不要科考,會害了你。我當(dāng)時覺得好笑,這些人哪有那么大的膽兒,敢謀財害命?可這世間人心險惡,為自己的利益做出害人性命的事,多了去!鄙讨嘈σ宦暎诵闹異,有時超出想象!靶踊ù謇锍阒,只有薛秀才和賀平章兩個讀書人,薛秀才并不是心思惡毒的人,而你考試時,賀平章并未參加科考,我便不太確定是他。直到那日在縣城,你說起當(dāng)年的事情,我猜測是賀良廣。今日賀大昌未說完的話,恐怕就是指害你落河,被賀良廣打斷,他的反應(yīng)說明了一切。”
她該說賀良廣是深明遠(yuǎn)慮?
薛慎之眉目平靜,他早已猜到是賀良廣,只是苦于沒有證據(jù)。
“心懷惡意之人,終會嘗到惡果!毖ι髦碌街髦\是賀良廣,卻不知道賀大昌是兇手。
賀大昌受賀良廣的警告,是因?yàn)榕滤。即便找到他,賀大昌也不會輕易的認(rèn)罪。
他得好好想一想。
“今后多提防他們!鄙讨ο胫圆蛔儜(yīng)萬變。
薛慎之嗯了一聲,“你不用多想,我心中有底!
他告假在家一日,和陳四一起把屋頂用稻草蓋起來。
商枝在藥山邊上種了紅薯,快到六月份紅薯都長出藤葉,商枝摘下頂部的嫩葉,用開水燙一下去掉梗上的外皮,用豬油清炒著吃。
紅薯葉能夠提高免疫力,預(yù)防貧血,保護(hù)視力。
劉大嬸除了送餃子,還有用鹽巴水浸泡的辣椒,四個雞蛋。
商枝正好用酸辣椒炒雞蛋,酸辣爽口,好下飯。
陳四干力氣活,本來就飯量大,這一碗酸辣椒雞蛋,他多吃兩碗飯,臉上發(fā)燙,不自在道:“這紅薯藤葉子炒的好吃,鮮嫩清甜。你林嬸子做的,沒有味道,還有澀味!
商枝笑道:“青菜得用豬油,這樣會軟嫩油亮!
陳四連連點(diǎn)頭,“下回我讓你林嬸子放豬油做!比缓笙胫依飰焊鶝]有豬油,眼睛暗了暗,放下碗筷,“我先回去,明天一早在村口等你們!
“行,陳大哥慢走!”商枝把人送出門外。
薛慎之把碗筷收拾放進(jìn)廚房里,他挽著袖子,往木盆里放熱水,用絲瓜瓢洗碗。
商枝靠在廚房門口,看著他輪廓完美的側(cè)臉,微微抿著薄唇,神色認(rèn)真的洗碗。她的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yáng),“邱院長知道你寫文章的手洗碗,估計得訓(xùn)人了。”看著他長發(fā)快要垂落進(jìn)木盆里,他雙手是濕的,走過去把頭發(fā)挽到他身后,拔下頭上一根木簪子給他固定在后腦勺上。
薛慎之詫異,微微傾身,方便她綰發(fā)。
廚房里油燈昏暗,薛慎之依然能從木盆水里看到她的倒影,兩個人并肩而立,十分的和諧。
他心不在焉的擦著碗,心里突然涌上莫名的異樣。無意識的低喃一句,“倒真像是夫妻了!痹捯怀隹,薛慎之自己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他把心里話說出來。
逼仄的廚房里,突然安靜下來,就連清涼的微風(fēng)都靜止。
薛慎之面上十分平靜,只有他知道內(nèi)心的不安,可又生出一絲期盼。雙手緊緊握著最后一只碗,等著她的回答。
商枝耳尖聽見,噗嗤笑道:“我倆是兄妹!”
她的話像一根針扎在薛慎之的心口上,這短短時間里積攢的勇氣,順著針眼外泄。
他反復(fù)擦著已經(jīng)洗的發(fā)光發(fā)亮的碗,喉口被窒住。良久,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沒有說話,只是在心底默默的說:我從未將你當(dāng)做妹妹。
可這話卻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洗干凈碗,兩個人各自洗漱。
商枝打算睡覺,薛慎之朝她招了招手,把一本描紅字帖放在她面前。
“這是柳公權(quán)的字,你先臨,我半個月檢查一次你的進(jìn)度。”薛慎之態(tài)度難得嚴(yán)謹(jǐn),見商枝捧著字帖愣著不動,蹙眉道:“要我扶著你的手臨一個字?”
“不……不用!鄙讨剡^神來拒絕,她真沒有想到,薛慎之根本不相信她能寫一手好字!
她打算用實(shí)力說服薛慎之,她每天許多事要做,哪有時間臨字帖啊!
提筆寫下一個字,然而事實(shí)上……她的字已經(jīng)‘獨(dú)具一格’。
尷尬了。
“咳咳……”商枝咳了幾聲,她捧著字帖道:“明天我得去縣里,今晚早點(diǎn)睡,過幾天我再開始練字!
“嗯!毖ι髦h首,遲疑的問道:“當(dāng)真不用我教?”
商枝猛地?fù)u頭。
薛慎之?dāng)[了擺手,讓她回里屋睡覺。
商枝看他一眼,總覺得他似乎在失望什么。
——
賀良廣在杏花村風(fēng)光大半輩子,不說樹立威信,至少村民都敬重他。
可他的臉面被鄧氏丟光丟盡!
如果不是傷著屁股動彈不了,賀良廣氣的要毒打鄧氏一頓!
居然敢給他戴綠帽子!
鄧氏心虛,她昏迷著,究竟有沒有和賀大昌發(fā)生什么,心里壓根沒底。
衣裳褲子都沒脫,應(yīng)該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吧?鄧氏不確定的想著。
賀良廣最終選擇相信她不是自愿和賀大昌有一腿,維護(hù)住她的清白,說明賀良廣想和她好好過日子。
她蹲在賀良廣床邊,擠出幾滴眼淚,“當(dāng)家的,我和賀大昌真的是清白的,他故意要害我,你可別被他騙了!”
賀良廣陰笑兩聲,“他害你?為什么害你?”
他從頭到尾不相信鄧氏是清白的,在他眼底,鄧氏和賀大昌串供要教訓(xùn)商枝,遮掩丑事!
鄧氏沒有發(fā)現(xiàn)賀良廣的不對勁,委屈的哭訴,“他問我借銀錢,我不樂意借,他……”
“賤人!你還想狡辯!”賀良廣看著鄧氏脖子上的紅紅點(diǎn)點(diǎn),雙眼冒火,“你說你是清白的,要我相信你!好啊,你吊死給我看,我就相信你是清白的!”
鄧氏臉色慘白,不敢相信的看著賀良廣。
賀良廣冷笑一聲,扭頭朝外喊道:“賀平文,你去請你舅舅來一趟,把你娘接回去!”
“不!不要!你不能這么對我!當(dāng)家的,你看在夫妻這么多年的份上,放過我這一次!我這把年紀(jì),你把我休了,讓我怎么活啊!”鄧氏跪在賀良廣面前,抓著他的手臂,眼淚嘩嘩往下掉,“當(dāng)家的,給我一條活路!你休掉我,他們怎么看章哥兒?他會被人笑話!”
賀良廣一巴掌呼在鄧氏臉上,“賤人!你還有臉說!你不做偷人的下作事,我們咋會被人笑話?”他喊胡氏進(jìn)來,“拿筆墨,我現(xiàn)在就休了你!”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胡氏把東西送進(jìn)來,匆匆忙忙跑出去。
看著平日里威風(fēng)的鄧氏,狼狽不堪,心里十分痛快,巴不得賀良廣把鄧氏給休了!
哪里會給鄧氏求情?理都不理鄧氏投過來求救的眼神,‘哐’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
鄧氏癱在地上,賀良廣是鐵了心要休她!
她娘家兄嫂哪里容得下她?她還等著章哥兒出息,接她一起進(jìn)京享福。如果她因?yàn)檫@破事被休,章哥兒嫌她丟份,哪里還會認(rèn)她這個娘?
鄧氏悔!
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會出丑事,她就忍下這一口惡氣,不找賀大昌收拾商枝那賤丫頭!
鄧氏看著賀良廣提筆就寫休書,一點(diǎn)都不猶豫,心泡在冰水里,涼了大半截。
她突然沖上去,打翻墨硯,搶走毛筆折斷,把宣紙撕碎了,豁出去,“你這沒良心的東西,我做牛做馬給你生兒育女,好吃好喝伺候你!為這點(diǎn)破事你要休我!賀良廣,我告訴你,你敢休我,我就把你害死薛慎之的事捅出去!誰都別想好過!”
賀良廣氣的一口氣差點(diǎn)喘不上來,指著她,“滾!滾出去!”
鄧氏整理好衣裳,撫順凌亂的頭發(fā),板著臉,“你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好好過日子!我不會準(zhǔn)你休我,這輩子就算相互折磨,我也和你死磕到底!”
賀良廣根本不是維護(hù)她處置賀大昌,他是為自己的臉面。
鄧氏心冷齒寒,決定了,這輩子沒一天好日子過,她也不會和離的!
賀良廣額頭青筋跳動,快被鄧氏給氣死,“你給我跪到祠堂里去!”
鄧氏唬住賀良廣,壓根不怕他了,哪里肯跪,還沒有嗆回去,賀良廣怒聲道:“你不跪滾回娘家去!你要告官就去告,只要你不怕毀了賀平章!”
賀良廣鐵了心要收拾鄧氏,一出手,拿捏住鄧氏的七寸!
鄧氏恨得咬牙切齒,又威脅不了賀良廣,扭頭去祠堂。
賀良廣的聲音在身后傳來,“誰都不許給她送吃的喝的!”
鄧氏又氣又委屈,早飯沒吃,胡氏在灶上做飯,她打算要點(diǎn)吃的。
胡氏不愿意給,“娘,爹知道了,他肯定會氣得要休你。你就忍一忍,爹氣消就好了。”
鄧氏憋一肚子邪火,胡氏這賤人也敢爬她頭上!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么對我?沒教養(yǎng)的東西,我讓平文休了你!”
她的嗓門大,驚動還在氣頭上的賀良廣,“胡氏,你盯著她跪祠堂,敢躲懶,喊她收拾東西滾蛋!”
胡氏腰背挺直了,現(xiàn)在鄧氏算什么東西?偷漢子的老賤貨,還敢囂張!
她推搡著鄧氏,“娘,你再不去跪,我不好向爹交差!”
鄧氏一口牙要咬斷了,看她回來后咋收拾這賤人!
這一跪,鄧氏跪了兩天兩夜。可恨的是胡氏回去做飯,她可以坐一會,誰知胡氏竟叫人繼續(xù)盯著她!
雙腿沒知覺,快要跪斷了!
鄧氏一口水都沒得喝,餓得頭暈眼花,胃里像有刀子在割著難受。她何時受過這種苦頭?爬起來去找吃的,頭重腳輕,撲通倒在地上餓暈過去。
——
商枝一覺起來,聽見鄧氏被賀良廣趕去跪祠堂,心情愉快,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去廚房做飯。
薛慎之練完一套五禽戲進(jìn)來,聽著調(diào)不成調(diào),曲不成曲的歌聲。瞄她一眼,拿著粗布擦汗,“你今日去縣城?”
“嗯,吃完早飯去。”
商枝側(cè)頭看向薛慎之,他穿著單薄的粗布白衫,有兩三縷頭發(fā)散落在他的頸間,蜿蜒垂落在微散的衣領(lǐng)之中。黑色的青絲在他白皙的肌膚上,異常的顯眼。她盯著他喝水滑動的喉結(jié),十分性感。
“鍋里水沸了!毖ι髦嵝训馈
“。俊鄙讨剡^神來,看著他向來病弱蒼白的臉有運(yùn)動后的紅潤,一雙眼睛黑如點(diǎn)漆,含笑地望著她。臉頰不由發(fā)燙,心跳有點(diǎn)快,她轉(zhuǎn)頭不去看他,動作利落的把掛面下鍋。心想不止女色迷人,男色也很撩人。
薛慎之抿著唇角笑,打水擦干凈身子,換一身衣裳,洗干凈晾曬在竹竿上,端著空木盆回屋,商枝正好煮好掛面。
兩個人用完早飯,一起出門。
薛慎之去書院,商枝與陳四、陳耀宗一塊去縣城。
薛慎之并未直接去書院,先去同福酒樓找秦伯言,問他借一個人。
秦伯言詫異道:“你找護(hù)院做什么?”
薛慎之低沉道:“辦私事!
秦伯言不再過問,把跟著他走南闖北的阿三借給薛慎之。
薛慎之安排阿三去劉家村口,將路邊上的賀大昌送去縣城,放在縣學(xué)門口。
阿三當(dāng)即去辦。
薛慎之頷首,“小心行事,隱藏身份。”
“是!
薛慎之站在門口,直到阿三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緩緩朝清河書院走去。
賀大昌雙腿被打斷趕出杏花村,身無分無,若是無人接濟(jì),只能等死。
他之前不管不顧想要揭露賀良廣,足以表明賀大昌憎恨賀良廣。危及到自身性命,賀大昌有顧慮方才不會宣之于口。但是不表示賀大昌隱忍下仇恨,一旦給他機(jī)會,他便會反噬。
賀大昌是奸惡小人,他不能將賀良廣如何,必然會找賀良廣最在意的人報復(fù)。
他便給賀大昌提供機(jī)會。
薛慎之輕輕撫平衣袖,眸光沉沉,他也并非一個好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報仇的機(jī)會。
賀良廣為賀平章意欲毀了他,他也想讓賀良廣嘗一嘗自己愛重的東西被毀,是何種心痛。
——
商枝不知道薛慎之的打算,她們坐牛車去鎮(zhèn)上時,在劉家村口見到躺在路邊上的賀大昌,她尋思著要雇人盯著賀大昌。
“商丫頭,你打算造什么樣的屋子?”陳四問。
“青磚灰瓦屋子!鄙讨κ呛完愃摹㈥愐谝黄鹑タh城買造屋子的材料,“需要買啥東西?
陳四是造房子的工匠,對這一方面十分了解,他向商枝介紹最基本的,“我們村造房子都是用黃泥,把黃泥輾細(xì)后加水和好反復(fù)踩,這個過程中不斷加入扎成小段的草燙泥。燙好的泥就是填在石頭縫粘合,但是沒有瀝灰好使,就是不費(fèi)錢!
“家境好的用生石灰加水煉成石灰粉,地上挖一大坑,鋪上青石板,把石灰和麻刀泡在水里,叫做瀝灰。一般泡一個月左右,這個灰髙用來砌青磚墻,咱們村里除了陳族長家,沒有人用過咧!标愃牟缓靡馑嫉恼f道:“我在縣城給人造房子,泡了瀝灰,東家有事暫時不造房子,你如果造青磚房子,我?guī)湍惆褳r灰拉回去!
商枝立刻點(diǎn)頭答應(yīng),“行!”
陳四和陳耀宗話少老實(shí),滿身的力氣,干起活來特別利索。
他一個下午就把瀝灰并青磚拉回村里。
陳耀宗家里造過青磚房子,其他需要啥材料,他都知道,分頭幫忙去買。
村里造屋子,都是不用給銀錢,管一頓飯就好,大家都是相互幫忙。
商枝為趕進(jìn)度,給每個人一天三文錢的工錢,中晚兩頓飯,頓頓都有肉。造房子是苦力活,若是沒有半點(diǎn)葷腥,根本不扛餓,這會影響上工。
這是她造的第一棟房子,商枝很上心,特地請陰陽先生看風(fēng)水,藥山的位置正合適,擇一個黃道吉日。
黃道吉日正好在芒種結(jié)束,鄉(xiāng)鄰們都空閑下來,造房子需要的東西也全都準(zhǔn)備好,商枝便開始動工開基。
這一天,陽光明媚,天氣特別好。
陳族長不放心,在開基之前,舉行占卜定位儀式。商枝手里拿一把幾種混合一起的谷物,放在燒熱的石板上,如果谷物炸動沒有掉下石板,便可在此建房。
商枝原來不太相信迷信,見他們神情嚴(yán)肅認(rèn)真,心里跟著緊張。
薛慎之這一日告假在家中,他低聲道:“別緊張,陰陽先生說此地風(fēng)水極佳,不會有問題!
商枝點(diǎn)了點(diǎn)頭,深吸一口氣,把谷物放在燒熱的石板上。不一會兒,谷物炸開,商枝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眼珠子跟著谷物蹦落上下轉(zhuǎn)動,終于全都蹦完了,沒有一顆谷子掉在地上。
村民舉著鋤頭歡呼,說著喜慶的話。
陳族長笑道:“準(zhǔn)備開基!
商枝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基前要祭基,就是祭拜地靈。
需要準(zhǔn)備蠟紙紙錢,六碗菜,一瓶酒,一個酒杯,一碗白米飯,一雙筷子,兩枚銅錢。
商枝雙手合十,“拜請地靈公,信女商枝今日良日吉時,敬備菜碗美酒,金銀財寶,邀您到臺前來坐位……祈請見諒,并能在日后暗中扶助本宅男女老幼在家身體健康、出外平安順利!
商枝取出敬酒灑下,村民們神色虔誠,全都跟著跪拜。
薛慎之燃放炮竹。
商枝抓出銅板灑向村民,討一個吉利。
村民歡呼,哪里顧得上心里酸。銅錢飛過來,伸長手去抓或者在地上撿,有的搶到一文錢,多的有四文錢。
“祝你歡歡喜喜,和和美美,日子越過越順心!”
“財運(yùn)滾滾八方來,福旺人旺家宅旺!
“紅紅火火,吉祥如意!”
大伙拿了錢財,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倒,沾沾喜氣。
商枝聽了高興,又撒一把銅錢,村民都跟著高興,和樂融融,倒是沒有人說酸話。
瓦匠、木匠丈量,商枝給掌尺人一個紅封。
“這段時間就辛苦各位了!
“應(yīng)該的,這都是應(yīng)該的!
商枝出手大方,大家干起活來都是滿身的力氣勁。
鄉(xiāng)鄰們揮汗如雨,埋頭挖坑。
商枝、薛慎之也跟著下地干活。
村里大多都來了,陳源和賀氏也在。
陳源看著商枝和薛慎之低聲交談著,嘴里發(fā)苦,撩起褂子擦一把熱汗,悶頭干活,恨不得耗盡全身的力氣,發(fā)泄心里的苦悶。
賀氏心里發(fā)酸,之前她這傻兒子喲,瞧上商枝,她嫌商枝名聲不好聽,不準(zhǔn)陳源和商枝來往。
哪里曉得,商枝有大本事,請鄉(xiāng)鄰種藥苗,給的工錢高不算,頓頓有肉,F(xiàn)在更是要造大屋子,和陳族長家氣派的青磚屋子一樣。
她當(dāng)初很羨慕,如果陳源娶商枝,她也能跟著住進(jìn)來享福。
“陳源,你不是中意商枝?她快十六了吧?這個年紀(jì)還沒說親是老姑娘,今后更嫁不出去。娘想清楚,她性子好,你真的喜歡她,想和她過日子,娘不阻止你,請冰人上門說親。你說咋樣?”賀氏覺得能娶商枝這種能干的媳婦,是陳源的福氣,名聲不好,也沒啥可嫌棄的。
陳源繃著臉,不樂意,“娘,你別打她的主意,我配不上她!”
他只是空有一身力氣的糙漢子,薛慎之那樣的書生和她才般配。
賀氏橫他一眼,恨鐵不成鋼,“你哪里配不上她?我看你和她就般配,比病秧子不知要強(qiáng)多少倍!你別短自己志氣,長別人的威風(fēng)!聽娘的話,你給干活,不許收她的工錢,聽見沒有?”
陳源沒有理賀氏,他娘為啥轉(zhuǎn)變態(tài)度,他心里門兒清,是見商枝要造青磚屋子。
賀氏見陳源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心里來氣,揮著鋤頭挖坑。
商枝不知道賀氏在打她的主意,眼見天色不早,她打算收工回家做飯。
茶花丟開鋤頭,搓掉手心泥巴,“商枝姐,我給你去搭把手。”
“行!鄙讨σ粋人做二十幾個人的飯,有點(diǎn)吃不消,茶花幫忙事半功倍。
今日開基,商枝買的菜比較豐富,兩葷一素。兩條大草魚,六斤豬肉,黃豆芽。
商枝殺魚,摳掉魚鰓,魚肚里的內(nèi)臟全都扔掉,留著魚泡、魚籽,剁成兩指寬一塊,放鹽巴,醬料腌著,和豆芽放一塊,做水煮魚。
豬肉是肥瘦相間,茶花切成片,裝在木盆里。
蹲在地上和商枝一起把土豆洗干凈,剁成塊,燉豬肉。
土豆難煮熟,商枝把紅薯葉給茶花,“你去井邊洗干凈,我先把土豆和豬肉燉在鍋里!
“行!辈杌ǘ酥璩鋈ァ
商枝洗干凈鍋?zhàn),熱鍋冷油,豬肉倒進(jìn)去,炸成兩面金黃,又榨出一些豬油,商枝撈出來,把土豆倒進(jìn)去翻炒,加水漫過土豆,水沸后,再把豬肉倒進(jìn)去,木蓋子悶住。
不一會兒,滿屋子飄香。
“商枝姐,你做的飯菜太香了,我聞著都快流口水,這幾個菜都不夠吃!”茶花切好紅薯葉,抬著兩桶蒸好的紅薯飯擱在堂屋,茶花說,“晚上不吃飯?咱們做饅頭?”
“沒問題。”
商枝解開木蓋,肉香味飄出院子,她咽了咽口水,用筷子戳土豆塊,一筷子戳到底,土豆熟了。她加入調(diào)料,挾一塊豬肉放進(jìn)嘴里,滿嘴留香,一點(diǎn)不油膩。她把鍋里的土豆燉豬肉分開裝兩個盆子里,灑上蔥花。
倒水,拿著竹筒做的鍋刷洗干凈,做水煮魚。
魚容易有腥味,商枝在烹調(diào)的時候加入蔥、姜、蒜、醋祛除腥味,起鍋的時候加入香菜。
飯菜做好,鄉(xiāng)鄰們收工回來,全都自覺的從家里帶碗過來。
他們以前給商枝做過事,商枝在伙食上不會扣克他們,不但大魚大肉,還十分美味。巴不得每天都能給她干活,上她家蹭飯吃!
鄉(xiāng)鄰們最愛吃的是肥豬肉,咬一口,滿嘴流油。他們平日在家,菜里面都少油腥,并不會覺得油膩。
商枝之前不知道,買的是五花肉,或者是精肉,他們并不喜歡。這一回就是肥肉偏多,精肉偏少,看著他們吃的滿嘴油光,一臉幸福,心里感到很滿足。
“商丫頭,你心靈手巧,誰娶你做媳婦,是誰的福氣!”大娘夸贊商枝,眼疾手快搶過湯勺,舀濃稠的土豆湯拌在飯里吃,可香了,而且很下飯。
“可不是?不知是哪家的小子!绷硪粋大嬸說話的時候看向薛慎之。
鄉(xiāng)鄰們心照不宣,臉上流露出的笑容都很和善。
薛慎之感受到大家的注視,他抬頭望去,唇邊含著清淡的笑容,似乎默默接受鄉(xiāng)鄰的祝福。
商枝心知大家誤會,有心解釋,可誰都沒提,她解釋才不好,有一種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感覺。
陳源看見后,心里沉悶,多吃了幾碗飯,脹得胃發(fā)疼。
賀氏這頓飯吃的心不在焉,一會瞅瞅商枝,一會瞅瞅薛慎之,然后又看看身邊的傻大憨,心里拿定主意。
鄉(xiāng)鄰吃完飯,歇一會,繼續(xù)去干活。
茶花留下來幫商枝收拾。
賀氏磨磨蹭蹭沒走,茶花端著盆去后院井邊刷盆刷碗,她拉著商枝的袖子,站在門口,“商丫頭,造房子得花不少銀錢吧?你手頭緊,我可以幫你!
商枝很詫異,上次她送牛肉干給賀氏,她生怕自個和陳源牽扯不清,回一碗山雞肉給她。
平時見她從門口路過,都防得很緊。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竟然主動幫忙。
“謝謝賀嬸,我算過,造房子的銀錢剛好夠用。還少的部分,地里藥苗成熟,正好賣了可以填補(bǔ)。”商枝心里警惕,賀氏怕是有事求到她頭上。
賀氏也不介意,她笑著說道:“慎之有二十一了?他有對象嗎?”
商枝恍然大悟,原來賀氏看上薛慎之,“我沒聽他說,嬸子想給他說親,親自問他。”
“不用問,不用問,你比他更清楚!”賀氏心里一喜,薛慎之沒有對象,等于商枝也沒有對象!“好孩子,你先忙,嬸子去給你干活!
商枝一頭霧水,覺得賀氏有古怪,又說不上來。
她轉(zhuǎn)身,就看見薛慎之站在身后,唇角緊抿,眉心緊蹙,心事重重。
“晌午日頭毒辣,你在家歇著!鄙讨(dān)心薛慎之身體受不住,“日頭弱了再去干活。”
“嗯!毖ι髦畟(cè)頭看向她,“你方才在給我說親?”
“怎么可能?賀大嬸相中你,想給你介紹對象。奇怪,她又沒有和你年紀(jì)差不多的閨女!鄙讨Π欀夹恼f,“你先不用急著說親,等秋試過后再提……不行,等明年會試之后再說!
男人娶媳婦,沒有幾個不是血?dú)夥絼偟。薛慎之又是毛頭小子的年紀(jì),若是耽于美色,誤了舉業(yè)可不好。
薛慎之眉目舒展,心情突然間變得很明媚,“你說的對。”
商枝古怪的睇他一眼,“行了,別擋著路,我還得回屋收拾!弊鐾觑埐,廚房里亂糟糟的。
“你歇會,我來!毖ι髦弥鴴咧闳N房。
商枝去井邊幫茶花刷鍋碗瓢盆。
茶花臉蛋曬得紅彤彤,聳著肩膀擦臉上的汗,“商枝姐,太陽毒辣,臉會給曬傷,你有藥可以搽嗎?”她指著鼻梁兩側(cè)的臉頰,“都曬出黑斑!
商枝還真的想出修復(fù)曬傷,祛除黑斑的配方。
“有!我明天給你做!”商枝欣喜的站起來,她突然想到自己有藥妝方子,修復(fù)曬傷,美白,祛黃,祛除雀斑的藥膏方子,和面膜差不多,敷在臉上兩刻鐘洗干凈,再涂抹香凝膏,效果出奇的好,在現(xiàn)代她就試過。而且,她為了護(hù)理自己的臉,研究出來的香凝膏,還獲得過專利,拿下獎項(xiàng)。
她山上的那片藥苗得秋冬才能收割,眼下又在造房子,不能坐吃山空,她必須得找點(diǎn)活。
從制這些藥膏開始!
夜里,送走鄉(xiāng)鄰,收拾干凈,商枝拉著薛慎之商量。
“我打算雇茶花幫忙做飯,屋子找陳四幫忙照看,我就去鎮(zhèn)上收購藥材,制一些藥膏賣!鄙讨π睦镉杏媱潱奶炜斓搅,皮膚容易曬黑不說,更容易曬傷,她就制修復(fù)曬傷的藥膏,美白祛斑,并一些香凝膏。
香凝膏比較難做,其中有幾味藥材比較名貴,價格稍高,小鎮(zhèn)上并不能走俏。
她所做的決定,薛慎之一律贊成,他提出建議,“你先一種制十瓶,賣得好,再批次收購藥材,雇人幫忙一起做。”他記起商枝說過怕藥方外泄,“方子不經(jīng)一個人的手,你請來的人,每一個人負(fù)責(zé)一道工序,藥方便不會泄露!
商枝笑瞇瞇的夸贊,“真聰明!”他能想到流水線似的工程,大出她意料。
薛慎之輕咳幾聲,被她夸的不自在,目光微微閃動,“我建議你找村民幫忙,林辛逸督工。”然后,解釋道:“你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難免會招人眼紅,如果你帶著他們一起掙銀子,對你只有維護(hù)和感激,不會想著法子搶你的藥方,反而會護(hù)住你這個財神爺!
商枝在聽陳族長一番話后,有這個打算,薛慎之的提議,正中她下懷,“你不用解釋,這世間,所有人都會對我有不軌之心,只有你不會!
“咳咳……咳咳咳……”薛慎之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商枝嚇壞了,連忙拍背順氣,“好端端的,怎得咳嗽了?”脈象很正常,并未發(fā)病。
她端水給薛慎之喝下去,壓一壓喉嚨里的癢意。
薛慎之緩過來,黑如點(diǎn)漆的眸子水潤清亮,睨她一眼,自然不好說是何緣故咳嗽。
“大概是吸入涼氣嗆咳!毖ι髦槐菊。
商枝嘴角抽了抽,涼嗎?她擦一擦額頭上的細(xì)汗,“我給你去拿藥!
她特地給薛慎之制藥丸儲放,以防萬一病發(fā),藥丸服用方便。
薛慎之轉(zhuǎn)開視線,避開她的眼睛,低沉‘嗯’一聲。
吃下藥,薛慎之躺在**的木板上,輕輕嘆息。
不能急。
他暗自道。
次日一早,商枝趕去陳四家中,房子那邊交給他,到時候給算工錢。談妥之后,急急忙忙去找茶花,每天給她十文錢,做兩頓飯。
茶花爽快的答應(yīng)。
商枝松一口氣,直接去鎮(zhèn)上。
她去回春醫(yī)館,林辛逸蹲在門口吃春卷,見到商枝,剩下大半截全塞進(jìn)嘴里。
“師傅,你不是在造房子?咋有空閑來鎮(zhèn)上?”林辛逸拍拍手,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商枝,“里面是賣阿膠和黃明膠的銀子,一共六兩。沒剩幾盒,你得空得熬制!
商枝之前只有龔縣令給的五十兩診金,青磚瓦房比較費(fèi)錢,伙食、工錢一起大約得花三四十兩銀子。
阿膠、黃明膠工序復(fù)雜,來錢比較慢,她暫時不打算再熬制。林辛逸是她徒弟,如何熬制阿膠,她之前并不瞞著他,“我沒有時間,你來熬。”
林辛逸瞪大眼睛,震驚道:“我?”
“嗯,上回我熬制的時候,你記住了嗎?”
林辛逸羞澀的搖了搖頭。
“我把如何熬制的工序?qū)懡o你!鄙讨μ峁P寫下工序,吹干墨汁,“你知道哪里有藥材收購?質(zhì)量好,價錢公道!
“我知道,那是我堂伯,醫(yī)館的藥材全是在他那兒拉貨。你要,我?guī)氵^去!绷中烈菡渲氐氖障掳⒛z方子貼著胸口放,朝屋內(nèi)喊道:“爹,你看鋪?zhàn)樱規(guī)煾等フ姨貌!?br />
“臭崽子,你又想躲懶!”林德成從里屋鉆出來,哪里還有林辛逸的人影?
林辛逸帶著商枝去樟樹村,堂伯林德武是樟樹村里正,他帶著全村人種藥材,只可惜藥材這幾年不景氣,銷不出去,只夠勉強(qiáng)糊口。
村民對林德武心懷怨言,聽信他的話種藥材,田地里多半都不種莊稼糧食。今年更是不如往年,幾年成熟的藥材,已經(jīng)可以開始收割。可價錢壓得太低,他們虧本。不賣,又滯銷爛在地里,林德武頭發(fā)都愁的白發(fā)。
商枝來的時候,林德武坐在藥山腳下抽旱煙,滿臉愁容。
“堂伯,我?guī)藖碣I藥材啦!”林辛逸扯著嗓子喊,山上干活的村民聽見,認(rèn)出是林辛逸,鎮(zhèn)上開醫(yī)館的小子。心思都活絡(luò),往山下走來,希望山上的藥材能夠都銷出去。
林德武皺眉,看見穿著普通,比他窮苦的商枝,心里失望,“這位姑娘買啥藥?”
“你們這里都有啥?”商枝手掌擋在額頭前,抬頭望著全都是藥材的四面山,粗略一看,挺齊全的!斑@是我要買的藥!彼蚜谐龅乃幉膯巫咏o林德武。
林德武看完后,遞給商枝,“要多少?啥年份?品次?”
“年份不忌,上等品次,全都來十斤。”商枝估量著每種藥膏制十瓶,各七八斤差不多夠了。
林德武眉頭皺得很深,她買的少,算是散戶,一般不給賣。
可今年不景氣,又是林辛逸帶來的人,“你買的少,價錢不能往下壓,比你在藥鋪買便宜不了多少。”然后報出價格。
商枝盤算一下,各類藥材和藥鋪只有幾文錢的差距,又比批發(fā)貴許多。
“不能少一點(diǎn)?”
林德武又坐回去,“少不得!
不是他不給少,而是藥山是全村人的心血,大家一起做主定的價格,不能亂規(guī)矩。
村民聽商枝買的少,心里很失望,有人問,“賣誰地里的?”
“大家平分也分不了幾個錢,一人幾文錢,還得上山挖藥材,清理干凈,不劃算。”
有人抱怨,有人問到點(diǎn)子上,“姑娘,你買藥打算干啥?”
商枝笑道:“我是郎中,買藥材制藥膏,不知賣不賣得出去,暫時先試試。如果賣得好,我需要大量的藥材,會優(yōu)先向你們收購!
村民愣住了,似乎沒有想到一個丫頭片子是郎中!
相互看一眼,有人質(zhì)疑,“你不是騙咱們?”
林辛逸不高興,“她是我?guī)煾,醫(yī)術(shù)比我爹還厲害!她制的藥膏,保準(zhǔn)能賣出去。如果不是看在你們是同宗同族,我才不帶她來這!”
“林小子,你說話就不中聽!你小時候嬸子給你糖吃,你不記得的了?有好事,當(dāng)然是先顧著自家人!!
“就是,這丫頭真有你說的這么厲害,今天她買的藥材咱們不收錢,全送給她!”
有人這么發(fā)話了,其他村民全都附和,“都送給她,只要她幫咱們把藥材全都銷出去!”
商枝聽出問題,“你們今年的藥材銷不出去?”
村民頓時消聲。
林德武看他們一眼,沒有隱瞞,“我們村種的藥材,都是腳踏實(shí)地,讓它自然生長。品次七八成都是上等,價錢就高。鎮(zhèn)上、縣里的藥鋪全都上儋州府拉貨,那邊的貨是次等,價錢低一倍多,我們這里的藥材便滯銷了!
商枝若有所思道:“藥材如果真的是上等,你們放心,我能夠幫你們銷出去!”
她想到了秦景凌,她的藥苗還在成長期,等那一批藥維持生計,她得餓死去。
如果她收購樟樹村的藥材,再賣給秦景凌呢?
她想到,立馬就去做,“你們帶我上山,我得看看品質(zhì)!碑吘故怯迷谲婈(duì),她不敢有半點(diǎn)馬虎。
林德武這才舒展眉心,帶著商枝上山,介紹起藥材,還有他們的種植。
他指著山坡上藍(lán)色小花,莖葉已經(jīng)枯萎,“這一片向陽的山,種的是丹參,有四五個年頭,今年開山賣出去。哪里知道,現(xiàn)在快要夏季,無人問津!
他挖出一株丹參,根部顏色鮮紅,根系復(fù)雜,有粗有細(xì),粗的地方有大拇指大小,外皮已經(jīng)些許疏松。
商枝一眼認(rèn)出這是老根丹參,確實(shí)有四五年的年份。
轉(zhuǎn)一圈下來,商枝大致清楚藥材的情況,林德武說的實(shí)話,品相都是上佳,價格自然不便宜。
“你們先準(zhǔn)備我的藥材,我得回去聯(lián)系買家,得到準(zhǔn)信,我會來找你們。”商枝讓他們報價。
林德武讓專門管賬的村民把價格表給商枝,“上一定數(shù)量,是上面的價格。如果量低,價格需要上提!
“沒問題。”商枝和林辛逸背著藥材離開。
村民嘀咕道:“不會是騙子吧?”
林德武不悅呵斥,“商姑娘不曾占你們便宜,藥材照價給,騙你們干啥?”
村民閉了嘴。
——
商枝回去后,她給秦景凌去一封信。
然后清洗干凈藥材晾曬,買來制藥的工具,再把自己關(guān)進(jìn)屋子里制藥膏。
除了吃飯的時間,商枝其他時候都在辟出的藥房里。
茶花知道她在干正事,沒有打擾,除了送飯,不準(zhǔn)別人靠近。
五六天過去,商枝終于把藥膏全都煉好,自己先洗臉,薄薄一層抹勻在臉上,等到時間她洗干凈,涂抹上香凝膏,本來就白皙嫩滑的皮膚,水嫩的發(fā)光。
第一次制作出來,效果出乎她的意料,商枝很高興。
她特地在鎮(zhèn)上定制裝藥膏的精致小盒子,把藥膏裝進(jìn)去封口。一種拿一瓶出來,就看見茶花盯著她的臉,“商枝姐,你臉上搽了啥?白得要發(fā)光,像貴婦人頭上戴的珍珠!
商枝是底子好,藥膏效果也不錯,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自然很好。
“這是我做的藥膏,你先用黑瓶子的抹臉上,兩刻鐘后,洗干凈,再搽紅色瓶子的!鄙讨Ω嬖V她用法,然后去吃飯,她一刻也不愿意耽擱,打算把藥膏放到鎮(zhèn)上去賣。
茶花欣喜的拿著藥膏回家去搽。她皮膚黑,如果用著藥膏能有商枝姐一半白,她都很滿足。
商枝把藥膏送去鎮(zhèn)上,林辛逸看到商枝試用的臉,嘖嘖嘖,“你是加了神仙水?哪有這等奇效?師傅,你還年輕,醫(yī)術(shù)高強(qiáng),現(xiàn)在窮苦一點(diǎn),今后必然大富大貴。你有難處可以與我說,我會幫你!”就差直接說商枝賣假藥!
商枝氣得踹他一腳,“別廢話!藥膏我放在這里賣,效果你見到了,價錢不低。”
林辛逸瘸著腿,疼得齜牙咧嘴,見商枝比一個價格,驚得跳起來,“一瓶三兩銀子,誰買?你這是搶銀子!”
“咋咋呼呼做啥呢?你給你出個招,給高氏送兩瓶,她用著出效果,招牌就打出去!鄙讨Σ蛔鰶]有成算的事,她對自己的藥膏自信,其二有高氏這個活招牌,她身邊都是富太太。然后指著美膚膏,“這一瓶便宜,八百文錢!
林辛逸見只是香凝膏貴,松一口氣,“我現(xiàn)在給高氏送!
“行,我先回去。”
商枝這些天一心撲在藥膏上,都沒有好好休息。
回到杏花村,她打算睡一覺再去新房子看看進(jìn)展如何。站在家門口,商枝以為走錯了。
門口堆著大大小小的禮品,站著一個穿紅戴綠的媒婆,臉上敷著厚重的脂粉,看著商枝露出笑臉,商枝都能看見粉末往下掉。
“你就是商姑娘?我是賀氏請的冰人!被ㄆ抛訜崆楹蜕讨眩浑p精光閃爍的眼睛上下打量商枝,看著她的豐胸翹臀,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個好生養(yǎng)的!
商枝被花婆子盯著看得不舒服,自己像一塊豬肉被她掂量。聽到她的來意,“你是賀嬸請來給薛大哥說親的?他在書院,你得等傍晚再來。”
花婆子臉上的笑容一僵,心里明白過來,原來賀氏沒有給商枝提過?
她既然上門,就不能空手而回;ㄆ抛幽樕嫌侄褲M笑容,笑呵呵道:“瞧你這丫頭說什么傻話?賀氏哪有閨女待嫁?我這是替陳源給你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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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哥:竟然有人撬我墻角!
啦啦啦(~ ̄▽ ̄)~今天終于上架了,開啟萬更日子,真的不容易。
謝謝!非常感謝繼續(xù)支持小綾子的親親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