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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不見神明來說,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它的霧氣幾乎無孔不入,這些黑衣人里也有修為低的存在,它卻一點也沒看到。

  墨獸難得沒有嘲笑不見神明的無能,而是盯著黑衣人頭顱上的詛咒看:“這詛咒不一般,不見神明看不到的東西,多半是封住了。”

  詛咒,這些受命于幕后人的黑衣修士身上都有必死的詛咒,而且這些詛咒還能封住不見神明的窺探,可見這幕后之人的謹慎……這種謹慎甚至連不見神明這種上古幻境都提防在內(nèi),宿聿忽然道:“奚云平!

  不見神明皺眉:“為什么提到我爹?”

  天元城奚云平的不見神明,醫(yī)圣手記中的毒物解法,用血瘟疫這種做法……還是與千年前那么相似的殺局。

  就像是每一步都在他的料算之內(nèi),宿聿內(nèi)觀識海,再次看向了靈眼。

  靈眼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體內(nèi)的圖騰輪轉的細微變化。

  還是讓宿聿察覺到變化,他問道:“幕后人,跟千年前有關系,是嗎?”

  熟知種種所有,就像是未卜先知地洞悉著所有一切,將一切攬于股掌間。

  不是高明,而是狡詐。

  不見神明還沒多說什么,自己的霧氣突然被宿聿體內(nèi)的靈眼擠了出來。

  墨獸注意到宿聿的沉默,以及突然被隔絕的丹田,“……!”

  天天跟靈眼說什么小話,還不讓它聽!

  不見神明卻有點悶悶不樂,難得大顯神通一次,結果最后差點抓到人了,卻連他們的惡念都沒窺探到。它在萬惡淵的隱形禁制下化作人型,反復地用自己的霧去滲透那個人頭,還是什么東西都沒看到……不過這也不是他第一個窺探不到的東西,它抬頭看著宿聿,眼前這個人的記憶當初它冒險窺探都差點被宿聿體內(nèi)的靈眼吃個干凈,最后還是勉強從其他人的記憶中拼湊出他在宿家幼時的模樣,而真正能看到的東西很少。

  齊六心有余悸地看著周圍:“……不過顧先生真厲害啊!

  “這附近都要被夷為平地了!

  聽到齊六提顧七,不見神明不經(jīng)偏頭,好奇地將霧探了過去。

  只是它的霧即將碰到某個劍修的時候,后者卻突然往后避開了一步,躲開了它的霧氣。

  不見神明詫異地看向顧七那邊,卻忽然被墨獸喝止:“有人來了!

  玄羽莊里其他修士都來了,以及齊則等人。

  小院外的危機暫時緩解,受傷的修士都被轉移到小院內(nèi)。

  寒草之陣的存在方便了醫(yī)修查探剩余血蟲的存在,以便抑制血瘟疫的進一步蔓延,其中血瘟疫的修士更是免去了被咒殺的結果,但血蟲在經(jīng)脈里因咒而死,也給這些修士帶來了極大的影響,小命撿回來了,身上的經(jīng)脈卻斷了,真要療養(yǎng)起來免不了三月半載,修為也會因此受到影響。

  “這是沒辦法的事,修為還能再練,能撿回命就不錯了!毙鹎f副莊主朝著江行風作揖,深表感謝:“剩下的還要勞煩神醫(yī)谷的修士們!

  其他的修士看向宿聿卻有所忌憚,他的手中已經(jīng)沒有那艘古靈舟了,但想到那個突然行出的陣法,悄無聲息地把控住了所有的局面。這人把控陣法的能力完全沒有他表面的元嬰修為那么簡單,怪不得當初宿家沒有強行地從這人手上掠奪走古靈舟,想要從他手里搶走那件神器,恐怕會被扒一層皮下來。

  探子們不敢冒聲,原先那個冒頭的貴客雙眼被咒物侵蝕已瞎,還昏迷不醒。

  現(xiàn)在這樣的狀況,得罪此人,所帶來的后果只會更嚴重……到底是誰放出消息說這人只是個瞎子,連不見神明這種陣法都會掌控,他到底還留著多少陣法沒放出來,探子們內(nèi)心的忌憚更甚,離宿聿的位置更遠了幾步。

  知道血瘟疫暫時還有克制之法,其他修士也緩解了心中的擔驚受怕,就是經(jīng)由陣法催生的小院外寒草都被修士掃蕩一空。一群修士一出門,隨手都薅了兩把寒草,也不管這東西有多凍人,一個個嘴里都嚼著一根。

  玄羽莊修士:“這東西能救命,莊里的兄弟說抖就抖吧,命要緊!

  他看向遠處手里抓著一把寒草的活尸。

  這姿勢就是跟活尸學的,活尸嘴里塞了一大把,嚼起來比其他人更歡快。

  齊六:“?”

  不是。⌒值,你們跟活尸能比嗎!

  萬惡淵的鬼們都驚呆了,他們都還沒學會吃草,這些修士妖獸就已經(jīng)吃上了。

  玄羽莊修士自己吃還不夠,薅了一把堵住了自家妖獸的嘴,使得一只只妖獸邊吃邊抖,還有一只火系妖獸直接啞火,人跟妖獸都在那哆嗦著。

  活尸吃著草經(jīng)過顧七,抬眼看了看顧七,而后飛快地跑去了另一邊。

  江行風恰巧走到了顧七身邊,目光循著已經(jīng)走開的活尸,低聲道:“那個活尸很奇怪!

  活尸本該就是死人,一般來說都是邪修死后有執(zhí)念,軀體才會詐尸成為行尸走物,這種東西往往都是經(jīng)由執(zhí)念驅使行動,沒有任何自主意識,更不會判斷別的東西?赡莻活尸卻會醫(yī)術,不是簡單的醫(yī)術,江行風事后去看過活尸留在地面上的紋路,催進的手法靈活有序,江行風原以為活尸是照本宣科畫出來的東西,卻發(fā)現(xiàn)活尸所畫的紋路上多了幾步變通。

  這也就等于這個活尸是會思考的,并非真正的死尸。

  江行風突然想起什么,它看著活尸腦門上那個手印,突然想起了什么:“你還記得最開始的南塢山嗎,當時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座活人墓,當時立于墓主碑文上的是十八層禁制的邪修聚靈碑。”

  邪修聚靈,死人是不需要聚靈的。

  當時那樣的情況,江行風以為是墓主死亡后特意用聚靈碑來吸引周圍的亡魂尸首,才籠聚成那樣的聚靈碑……可現(xiàn)今仔細想想,聚靈碑只有墓主的碑紋上有,也有可能是給墓主聚靈所用。

  顧七第一次見到那個活尸,就是在南塢山。

  聽到江行風這么說,顧七眉頭微蹙:“你想說什么?”

  “聚靈,也能養(yǎng)魂!苯酗L想到此處冒起一陣寒意,順著那個聚靈碑的思路沉聲道:“醫(yī)書上寫過,生煉活人。我們醫(yī)修史上也是有活死人的,或者說邪修那些煉尸的辦法,其實是源自醫(yī)修典籍中記載的辦法,只是后來被邪修竊取修習,變成另外的東西。據(jù)聞從前,有修士命數(shù)殆盡,卻無能進階的時候,就會想方設法地求長生!

  “醫(yī)術上這種煉尸,就是把一個活人硬生生地煉成死尸,這樣能保留住活人自己的意識,來延年益壽,達到長生之想!

  “那這種辦法成功了嗎?”

  聲音來自旁邊,江行風被突然的聲音嚇到,一偏頭看到的竟然是宿聿。

  這種小心議論他人馭使之物被聽到的感覺讓江行風有點不太自然,“不好意思,我就是感到好奇……”

  “這種辦法成功了?”宿聿再問了一遍。

  “怎么可能成功?這違逆天道的方式,肯定是失敗了!苯酗L聽出對方是認真在問了,想到這玩意是他的馭使之物,稍稍停頓,還是順著方才的話往下道:“這種秘法我們醫(yī)修都很不恥,人變成不死不活的模樣,意識也會慢慢消磨,那些修士煉尸求命,不過是想投機取巧來得到點壽命,然后借著這點命進階得到更多的命數(shù),實際上這種做法一點用處也沒有,成為活死人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修為就會永遠地停在那里,不會因壽命殆盡而死,也不像活人地去活!

  他接著說道:“也因為這種秘法詭譎逆天,這種秘法現(xiàn)今都無后續(xù)記載,會這種術法的醫(yī)修屈指可數(shù),更何況誰會用這種術法去救人命,這不是害人嗎…… ”

  說到這,宿聿卻已經(jīng)走開了,似乎只是隨口問問,沒有再追問往后的事。

  江行風有點莫名,他喃喃自語:“老實說,要不是知道他眼盲,每次我都感覺他能看到我……顧七?”

  顧七站在原地沒動,余光卻已經(jīng)落在前方的兩個身影上,一高一低,卻隱隱地走進他的內(nèi)心了,從認出那雙眼睛的時候開始,他有點分辨不出那種自神魂中延伸而出的酸澀感,仿佛再要去細想,就有種被死死揪住的,且喘不過氣的感覺。

  宿聿幾步走遠,靈眼看向不遠處的活尸,活尸見到他,蹦蹦跳跳地朝他跑來,然后在他的身邊蹲下等著。

  活尸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舉動懵懂似乎不知道周圍人在談論它,將薅來的寒草遞到了宿聿的面前,似乎是在將自己喜歡的東西作為分享,送到了宿聿的面前。

  陰氣掠過了宿聿的指尖,他輕輕地抹在了活尸的臉上。

  指尖的血液冒出來的時候,站在旁邊的顧七一個怔神。

  “你又放血!”墨獸開始磨牙。

  宿聿看著活尸:“通靈血會對獸跟陰魂起作用,那它算什么?”

  活尸算什么?尸體?陰魂?妖獸?

  不見神明插嘴:“你看,你又不識貨了。”

  墨獸齜牙咧嘴,什么叫它不識貨,活尸這東西在南塢山的時候,它就沒搞懂是什么玩意好嗎!

  通靈血會吸引一具沒有意識的尸體嗎……

  江行風隨口說出的話,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埋沒在千年的空缺里。

  宿聿靜靜地看著活尸:“你當時在南塢山,不是想吃我,是想找我,是嗎?”

  活尸懵懂地看著,放棄理解宿聿的話,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側的血,聞到那血中的味道的時候,它有點興奮地想要再進一步靠近對方,細細地聞著那血的味道,它一直以來就很喜歡對方的血,從很久很久之前,這種血能帶給它一種欣喜的感覺,時隔多年,它好像自有意識以來,就在找這個味道。

  宿聿的手按在了活尸的頭上,動作很輕。

  活尸一個大高個,屈著身蹲在他旁邊,在被按頭的時候,它親昵地蹭了蹭宿聿的掌心。

  第100章 入城

  旁邊, 不見神明見著宿聿動作以及活尸肉眼可見的歡愉,理解了這么多人族的惡念,它能感受到來自活尸身上不一樣的情緒, 不禁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頭,“摸個頭,有那么舒服嗎?”

  墨獸看著不見神明宛若智障的行為, 決定離它遠一點,避免受到影響。

  它稍微側目,看到遠處不動聲色,卻似乎在觀察著這邊的劍修,怎么又在看!

  墨獸剛想告狀,忽然間看到了劍修的目光落在遠處,似乎在看那片寂靜的山林。

  山林里有什么好看的……它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宿聿也沒有動, 像是在思考。

  “怎么了?”江行風問。

  “有點奇怪!鳖櫰邤咳バ闹须s亂的思緒,將重要的事情放在眼前,一種奇怪的感覺從他心中延伸,假若這血瘟疫與之前的魔陣出自一人,這種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布局結束得有些太突然了,幕后人怎么就能肯定一個血瘟疫能置所有修士于死地。即便沒有寒草,醫(yī)圣手記上的毒物也有克制之法, 借用血瘟疫之局來加害能有可能攪局的醫(yī)修,確實是一個無法避免的殺招。

  可這個殺招被瓦解, 幕后人不該讓黑衣人繼續(xù)下手嗎?

  怎么會在那個時候,讓那樣一群修為不低的黑衣人全都死于詛咒……就像是這個棋子已經(jīng)用完, 徹底沒了用處。

  幕后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顧七想到此處,不禁看向旁邊的少年。

  少年的手被活尸拿在手里玩, 但他的神色是平靜的,那雙眼睛沒有再看其他地方,就像是同樣也陷入了思考當中。

  同樣感覺到奇怪的……不止他一個人。

  顧七微微低頭,閉上眼睛時想到的臉孔就是那個黑衣人死于劍訣之前,那雙看向他的眼睛,陰冷審視,似乎將自己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那樣的眼神,他分明沒見過,卻有一種自神魂深處難以言喻的厭惡。

  “不好,出事了!”一聲急呼聲打破了山林間的寂靜。

  遠處,玄羽莊的修士匆匆跑來,臉上盡是倉皇,在他的后面是一個身受重傷的修士,修士連站都站不起來,被妖獸馱著,意識不清地喃喃著什么,見到玄羽莊副莊主,他艱難地伸出手:“啟靈城……啟靈城有難!

  “散修盟陷于‘黃粱夢’,啟靈城的城門要守不住了。”

  詭譎的感覺在聽到這修士的話時,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宿聿腦海中掠過的就是死在山野中的黑衣人,血瘟疫既然有咒在其中把控,那就不可能只有一個控咒的黑衣人,啟靈城那邊必然還有其他控咒的人盯著啟靈城的狀況。玄羽莊這邊的修士再被困也就一些修士,可啟靈城不一樣,那里的修士妖獸百姓更多。

  江行風愣。骸霸趺磿屈S粱夢……”

  齊衍按住蠢蠢欲動的小人參,不禁問道:“黃粱夢是什么?”

  “黃粱夢是一種特殊的陣法,此陣能讓修士陷入其中,會將修士識海里最深刻的東西挖掘出來,讓修士沉浸其中無法自拔,不算是幻陣殺陣,陷入其中的修士也會不分日夜,哪怕洞悉一個夢境,也會陷入另一個夢里!苯酗L對陣法熟悉,聞言解釋道:“這種陣法在典籍上有所記載,卻沒有詳細的解法,因為根據(jù)布陣者的修為不同,會有多少個夢境也說不準!

  “解法只有兩種,一種是找到陣眼破壞,另一種就只能等入夢人經(jīng)歷了所有的夢境,從黃粱夢中醒來……醫(yī)書上記載,曾有修士困于夢中數(shù)十年!

  沒有殺意的陣,很難會讓人察覺……這也是黃粱夢隱蔽的原因。

  以孟開元的修為,不可能會被困數(shù)十年,可哪怕是被困十天半月……

  宿聿忽然道:“幕后人在拖延時間,他的目標不止是我們!

  外面那已經(jīng)身死的黑衣人以及此地的血瘟疫,以黑衣人控咒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在一兩個時辰前,或者在不見神明出現(xiàn)之前,引爆血咒,在那樣的情況下,哪怕沒能將所有修士弄死,也足以讓剩下的修士非死即殘……可他們卻一步步地引修士進入他們的局內(nèi),不止是在玩弄修士的性命……甚至可能也在拖延時間。

  想要讓血瘟疫徹底鋪開,此間威脅最大的人應該是散修盟盟主孟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