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修所在的院子發(fā)出咯噔咯噔的聲響,這種聲響在這段時間時不時地出現(xiàn)著,明明屋子里只住了一個,顧七總感覺對面的院子似乎格外的熱鬧。
是他的錯覺嗎?
罷了……只要那邪修不出門,應(yīng)當不會出什么大事。
忽然間,齊家宅邸外幾道黑影掠過。
顧七剛閉上眼睛,就聽到耳尖簌簌的聲音,他折下一葉,葉子順著他指節(jié)爆射出去,直直嵌入了對面小院的樹干上。
在無人看到的角落里,一縷黑影被樹葉穿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七踩著院墻瓦礫落下,面罩下的眉頭緊皺,體內(nèi)散功,慢了一步,讓對方跑了。
屋內(nèi),滿地坐著的鬼正在整理剛拓印出來的新卷軸,躺在搖椅上的宿聿睜開眼睛,側(cè)目看向外面,幾縷氣悠悠飄過,就仿佛前不久有東西在外面。
墨獸搶了半天靈石沒讓某個地主送口,有氣無力道:“剛才有東西過去了,你怎么不出去看看?”
“劍修在看院子!彼揄仓匦麻]上眼睛,描摹腦中的陣法。
這幾日出門廢了不少勁,宿聿沒出門,對面院子的劍修也沒出門。
但只要宿聿踏出院子,對方總會巧妙地出現(xiàn)在外面,眼睛就像是長在他們院子上。宿聿前兩次半夜出門差點被發(fā)現(xiàn),要不是現(xiàn)在萬惡淵禁制變強了,再加上那劍修體內(nèi)靈氣不濟,這滿屋的小鬼早就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
墨獸嘖了一聲,對那半妖劍修更不滿意了。
那劍修實力不如前,卻敏銳得很。
明明院中的聲響降到最低,前兩天還是有個小鬼被他逮住,要不是墨獸機靈把鬼拽進來了,那小鬼估計就魂飛魄散了……這也就導(dǎo)致齊六跟張富貴出門都犯怵,每次連門都不敢走,都是翻墻出去的。
墨獸道:“有腳步聲了,等等,那劍修怎么沒攔——”
宿聿腦中思緒被打斷,“那就是人來了!
院子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靠近的還有說話的人聲,原本沉浸在數(shù)卷軸的小鬼們愣了一下,兵荒馬亂地收拾起東西。
墨獸:“!”
在門推開的瞬間,幾個沒來得及收拾好的卷軸滾到了他的腳邊,齊家修士被滿屋的涼氣冷了個哆嗦,“小兄弟,你這屋里怎么這么冷啊!
跟在齊家修士后面的,還有另一個修士。
生面孔,好像沒在齊家宅邸出現(xiàn)過,墨獸凝目看著對方,就聽到齊六激動的聲音響起:“?!不是五子嗎!”
其他鬼:“?”
五子又是誰。
齊五,齊六同期的修士,是留守在齊家的修士。
齊六看著熟人就有點小激動,這幾天他家小少爺齊衍跟消失似的,自靈舟落地天元城,齊衍幾日都沒過來齊家宅邸。
齊六知道現(xiàn)在自己的身份與萬惡淵密切相關(guān),不好暴露于人世間,也就不能跟小少爺相認,現(xiàn)如今見到齊五,就仰頭往后看去,“等等?少爺怎么沒來?”
齊家修士道:“小兄弟,這位是齊五,也是貼身保護小少爺?shù)男奘俊!?br />
“是來替小少爺傳信的!
宿聿也很久沒見齊衍,便問:“齊衍呢?”
提到齊衍,兩位齊家修士臉色似乎也差一分,齊五的眼眶似乎還是紅的。
齊六忽然看到齊五身上一身素衣,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不是說惡種沒有影響嗎?我小少爺該不會……”
宿聿單刀直入問:“齊衍死了?”
齊家修士:“?”
他急忙擺手:“是少爺在給六子籌備喪事!
“雖然頭七已過,回天元城晚了些,但六子生前是齊家人,死后……也不能太普通!饼R五眼眶紅紅,看起來有點萎靡不振,卻還是道:“少爺準備讓六子風光大葬,這才籌備了幾日!
“少爺說小兄弟你與六子生前也算同甘共苦了一夜,這次一定要請你過去,為六子送行!
宿聿:“……?”
其他鬼:“???”
齊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指著自己:“我的喪禮?”
張富貴聞言看向齊六,被金州鎮(zhèn)葬送修途成為一個鬼修,現(xiàn)在還只能委屈不與生前友人相遇,還得知自己喪禮的消息。他稍稍猶豫,靠近了齊六,“齊六,你不要傷心,就是一個——”
齊六:“我也能去嗎?”
張富貴:“???”
齊六臉上的迷茫消失得一干二凈,緊接著是難以言喻的興奮——
“我長這么大,還沒參加過自己的喪禮!
“還有辦喪事,那是不是還有少爺給我捎的殉葬品!”
第44章 靈堂
張富貴:“???”
離譜簡直是太離譜了, 作為一個生前平凡的老實人,在這個時候,張富貴察覺到了自己與這群
修士間的鴻溝, 怎么會有人參加自己的喪事這么興奮的啊!
而且聽說過婚事風光的,從未聽過喪事也能辦風光!?
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齊五說完以為這位小兄弟正在難過, 彼此的寡言讓房間的氣氛更為寂靜,齊五正想再多說一句,沉默許久的小兄弟就忽然問出了一句:“什么算風光大葬?”
屋里本就很安靜,齊家修士的臉上掛著明眼可見的難過。這句話問得又唐突又清楚,齊五打好的腹稿一句沒說出:“?”
宿聿又問:“有多風光?”
齊五卡殼了一下:“該有的都有,小少爺都準備了,整整齊齊給六子燒下去!
一聽此言,齊六就來勁了:“我少爺準備的, 肯定風光!”
張富貴一言難盡:“你是喪禮!你以為你少爺給你準備豐厚嫁妝嗎!”
“萬一呢,小少爺對我可好了!饼R六從來不會懷疑自己小少爺錢的事,“我相信我家少爺!
宿聿從張富貴三言兩語中知道凡間辦喪事有怎樣的排場,越是家業(yè)豐厚的世家,排場越不會弱,細數(shù)下來好似該有的都有。
墨獸:“你作為個人,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
宿聿:“我又沒有過喪禮, 沒人給我辦過!
墨獸:“你是個活人,要什么喪禮!”
宿聿停頓了一下, “也是!
旁邊的齊五本來心里已經(jīng)夠難過了,會替自家小少爺來送信, 也是因為知道這位小兄弟與齊六也是共患難的關(guān)系,只是一陣對話下來, 卻摸不透對方心中所想,隱隱約約還聽到對方幾句腹語。
‘我又沒有喪禮’‘風光會有多少東西’‘能換成靈石嗎?’
聲音低是低了,可修士們耳目清明!
齊五差點以為自己是傷心過度耳鳴聽錯,詫異地扭頭看向旁邊的齊家修士。
“淡定!饼R家修士給宿聿送了幾天藥,早就習以為常,他壓低聲音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無奈道:“陰邪入體,自言自語也是常事,說話奇怪了點,我們體諒體諒!
他們這幾天送藥路過,偶爾還聽到小兄弟一個人在里面自說自道。
也不敢多說什么,醫(yī)修來看過了,藥也喝了,人不見好,失憶找不到親友……實在是太可憐了!
齊五更難過了。
齊家兩個修士頗有耐心地在屋里待著,宿聿問幾句,他們能答上也就答上。
等到從小院出去的時候還有點恍惚,像是被掏空了。
屋內(nèi)的小鬼們卻不這么想,齊衍多有錢,宿聿在金州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知道了。
能用靈石鋪路做陣法的世家,喪事不會馬虎,萬惡淵現(xiàn)在只是剛剛賺了點小錢,要真比是比不上齊家的,齊六更是激動得一晚上沒休息,連夜催著小鬼們趕工干活,準備明天一淵的鬼都放假,全去參加他的喪事去。
只是隔日他們剛踏出小院的門時,所有的鬼腳步停住了。
喧鬧聲消失,興致勃勃的鬼們往后退了一步,一下退回到萬惡淵的入口。
宿聿只覺身周所有好像都退去,只有他一人踏出了小院院門,“怎么不走?”
齊六:“老大先走!”
宿聿:“……”
往外走幾步,宿聿這才注意到遠處門口站著的劍修上若隱若現(xiàn)的氣。
顧七一身素衣,不見劍器,身無他物,此時正站在宿聿小院的門口,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微微側(cè)目,被面罩斂蓋的容貌分毫未見,但一眼似乎直穿眾鬼,幾日翻墻差點被抓的陰影頓時照在了鬼眾們的腦門上。
宿聿:“?”
顧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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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天元城這么久,宿聿這還是第一次跟這個劍修一同出門,甚少接觸。
只是靠近時,宿聿先是看到顧七的內(nèi)府,當時見到的元神身覆劍氣與妖氣,纏繞爭奪,似乎隱隱能看到元神的變化,而現(xiàn)如今再看此人內(nèi)府,卻發(fā)現(xiàn)這個內(nèi)府被層層封鎖。
一眼見不到,空蕩蕩的,展現(xiàn)出來就如同普通人。
唯有用靈眼再往深入去試探,才能看到潛藏在內(nèi)府深處,被層層封鎖的元神小人,似乎是被這個劍修用了不知名的秘法,完全地封鎖了起來……沒有劍氣靈氣,也沒有那股若有若無的妖氣。
像是從一個半妖,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顧七注意到身邊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你身上沒有味道了!彼揄驳。
味道?顧七微微抬袖,沒聞到身上有何味道。
而說完此話的宿聿卻偏著頭,沒有再交流的打算。
天元城西往外行數(shù)十里,乃是齊家的別院,也是這次辦喪事的地方。
遠遠地,齊家別院的院墻便高高立起,與連山的山脈隱沒一處,依山而建。
宿聿不知道在馬車中顛簸了多久,久到他腦海里將多個陣法繪完了,車簾外才傳來聲音……一下馬車,他就看到點點燦燦的氣,上一次見到這么近且這么多的氣還是在齊家錢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