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看了一會,對墨獸道:“吃了!
墨獸:“?”
張富貴不確定了,試圖勸道:“或許是變質了……”
宿聿又道:“花靈石買的,你不吃留著浪費?”
“!”墨獸舌頭一卷將那果子吃入腹中,味道怪是怪, 但是果子里確實靈氣充裕。
張富貴觀察著墨獸的變化,似乎對它沒有任何影響,也是,這墨獸實力不俗,要真是被一顆果子毒死,那不得笑掉大牙。
墨獸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吃完果子還覺得味道特別怪好吃的。
“你沒看出問題?”宿聿問張富貴。
張富貴把果皮拿起來仔細查看:“你要說真有問題, 大概是這果子長得太好了。幾十年前我來金州鎮(zhèn)時,這些果子沒多少年份, 看起來卻比十年份都要好!
是他錯覺嗎?
宿聿扭頭看去原先走來的方向,試圖找到代表小販的那道靈氣, 但四周修士太多,一沒入人流, 就難以分辨出來。而在這時候,他忽然發(fā)現(xiàn)靈眼能看到的靈氣流動更快了,靈舟旁的靈氣好像突然間越來越多。
“小紅花過來了!”墨獸說道。
“你怎么在這,我找你半天了。”
遠處一個齊家修士跑來,見道宿聿時松了口氣,“金州鎮(zhèn)富商宴請賓客,小少爺特意來找我?guī)氵^去!
與宿聿說話的齊家修士是齊衍的跟班,兄弟里排六,所以叫齊六。這段時間來齊家靈舟上探望宿聿最多的也是他……每次他過來的時候,宿聿總能第一眼認出來他來,別無他的,就是這修士的靈氣在宿聿的靈眼中所見是一團凝在一起的紅光。
宿聿容易認清就兩個人,一個是渾身帶著富貴香氣的齊衍,另一個就是小紅花齊六。
據(jù)說是火系修士,體內的靈氣總是一團團凝在一起,時常外泄,蹭蹭冒著火光。
墨獸管他叫小紅花,遠著看像一朵盛開的大紅花。
宿聿被他領著,很快就知道宴會是怎么回事。
金州鎮(zhèn)里有好幾個齊家的錢莊,金州鎮(zhèn)富商聽到齊家小少爺特意選他們這里當采買東西的要點,隨即就在金州鎮(zhèn)最有名的白月樓上給這些修士設宴,特意選用了當?shù)赜忻撵`果來宴請。修士辟谷不食凡物,但靈果靈植稍作處理后食用,對修士們百利無一害,可固本培元,助長靈力。
宿聿堪堪筑基,在一群修士里修為低下,但這陣子他陰邪入體的事齊衍格外上心,特意邀請他來這邊,多食用靈果也能延年益壽,驅邪護體,尤其適合他。
到地方,一進白月樓內,宿聿識海里就響起墨獸流口水以及張富貴的贊嘆聲。
眼前的桌上正擺放著一些東西,稍微走近一些,才能看到散開的微弱靈氣,像極宿聿白天在街道看到的靈石購買的靈果。
他站定稍稍聽了會旁邊齊六跟其他修士的議論,知道齊宿兩家的修士都過來了。
只不過四周流暢的靈氣里,沒有那個劍修。
劍修沒來。
見到這些靈植靈果散出來的氣,他忽然想到白天皮膚上的灼燒感,可旁邊的修士更是不在意,連齊家小少爺也沒說什么……反倒聽到其他修士頻頻夸贊這些靈果長得極好。
墨獸在宿聿的耳邊拾掇著,讓他一會往袖子里多塞幾顆,它全都帶進萬惡淵里吃。宿聿被齊家修士引入座,剛落座沒多久,齊衍身邊那只小人參就湊到了宿聿的腳邊,用著毛茸茸的頭顱朝宿聿蹭了蹭。
小人參雖個頭不大,但對宿聿來說也是力道十足。
這一蹭,宿聿差點被它撞退幾步。
齊衍一回頭就看到這場景,只能拿靈果連騙帶哄地把小人參帶走,免得宿聿被它蹭倒,“它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別介意!
宿聿搖了搖頭,低頭看著不遠處的小人參,忽然間他看到小人參體內的妖氣中掠過什么,轉瞬即逝,卻有點眼熟。
但他還想細看,小人參已經(jīng)跑遠了。
看的東西多了,宿聿能憑借靈眼分辨出各種各樣的‘氣’,墨獸曾說齊衍這只靈獸血脈極佳,小人參體內的磅礴的妖氣比其他修士靈獸要顯著很多,塊頭不大,體內卻到處充滿著妖氣……像這樣的靈獸,整個齊家靈舟上也就小人參獨一份。
難道他還在哪里見過其他妖獸?
宿聿思索之際,四周稍稍安靜了。
“少爺,宿家人來了!饼R家修士忽然道。
宿家的修士一來,堂內正在議論的齊家修士聲音就小了,走在最前方的除了宿家少主,還有一個身著長衫的宿家長老,原先宿家?guī)孜煌忾T管事長老在南塢山里死于非命后,宿家就派了幾位新長老過來,這位新長老姓劉,是宿家里難得的異性長老,但在宿家里地位頗高。
剛一進來,金州鎮(zhèn)的富商就齊齊上前與他打招呼。
宿弈剛進來,就看向齊家小少爺齊衍的方向,齊衍搖著手中的扇子,從桌上丟了幾個靈果給腳邊的靈獸小人參。宿弈只是看了眼,一轉頭就看到齊衍旁邊站著少年,那少年一看就不是齊家人,站在齊衍身后的齊家修士里不倫不類,臉著眼紗,攏著袖子,似乎對什么都不感興趣。
“那個是齊家救助的一位修士……”宿家修士小聲說道:“據(jù)說是受了重傷,眼盲失憶!
“瞎子?”正站在宿弈旁邊劉長老忽然插口。
宿弈看向劉長老:“你認識?”
劉長老一看到站在齊衍身后的少年時他似乎在確認什么,沒過半會,他緊皺的眉頭稍松,語氣和藹地與宿弈說道:“沒什么,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宿弈常年不在天元城,與他父親器重的這位劉長老交往不深,宿家接連歿了這么多修士,按理說應當會派一些他相熟的長老過來協(xié)助,而派來的人他熟交的沒幾個人。想到此處,他不由再次看向齊家的方向。
“剛剛有高階修士試探你。”墨獸忽然說道。
宿聿:“誰?”
“宿家人里的,生面孔沒見過。”墨獸懶洋洋地吃著宿聿送的果子,“就一個化神初階,還想越過萬惡淵的封印直探你的內識,現(xiàn)在的修士未免也太自信了,還不如那個劍修呢!
化神初階……?
宿聿看向遠處,沒有冒然去看那道靈氣。
這時候,旁邊的議論聲加重,吸引了宿聿的注意力。
“宿家人是不是有點毛病,老往我們這邊看!
“嘖,那肯定是我們這邊的排場比他們大唄。”
“那宿家少主我就看他很不爽,每次都頂著一張冷臉,不就是蒼雪宗宗主弟子嗎?天麓山的修士都沒說話呢!
見宿聿好奇,齊家修士給他解釋:“小兄弟不清楚吧?一山四門,一山就是天麓山,這個天麓山可不簡單,門中長輩皆是千年前靈脈崩塌時大能者,修為深不可測,整個東寰修道界十大宗師里,天麓山就占了四位,個個都是渡劫期的大能,差一點就一步登仙了!
“何止呢,據(jù)說天麓山里面的弟子很少,每一個都是舉世罕見的天之驕子,剛一降生就被選中成為弟子,三歲啟蒙,七歲入道,十歲筑基……”
齊六笑道:“你這不是點名說的顧家少主顧子舟嗎?”
“顧子舟……?”名字剛到嘴邊時,宿聿有種說不清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這顧子舟啊,是個罕見的奇才,天生劍體,當今天麓山首徒!饼R六見宿聿感興趣,就多給他解釋幾句道:“你別看他年紀輕輕不足百歲,可實際上他的修為高深,曾在坐化之地里越階斬殺過高他兩個境界的邪修,非要說的話,當今年輕一輩修士里他稱第一,無人敢第二!
墨獸:“這么狂!
在萬惡淵入口徘徊聽墻角的張富貴說道:“那當然了!幾十年前我都聽到過他的消息!”
宿聿:“……”
“不過他近些年消息甚少,如今修為幾何,無人知曉!饼R六遺憾說道:“還偏偏跟宿家傳出那種消息,我看啊,估計是消息還沒傳到西澤那邊,不然以顧家那個護短性子,不得出來跟宿家撇清關系,什么婚契,還讓宿家狐假虎威……”
婚契……?宿聿聽到一個熟悉的字眼。
墨獸跟張富貴聽得更起勁了,居然還有世家秘聞能聽。
齊衍扭頭看向身后越說越大聲的人,扇子一打擋住自己的臉,“大庭廣眾之下議論如此,說別人的壞話呢?”
齊六頓時住口。
齊衍:“……”
他一合扇,敲了齊六的頭:“還用我教?要說就說大點聲!
齊家修士深懂自家小少爺,隨即大聲議論著宿家,引得旁邊的宿家修士紛紛走遠,竟也不多看他們一眼。
齊六一伸手,發(fā)現(xiàn)桌前的靈果空了,奇怪,他酒喝多了?
他只好把手縮了回來,接著道:“不過說這么多,老叫你小兄弟也不行。人都有名字的,我們給小兄弟取個名字?”
“人家只是暫時忘了自己名字,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名諱這么重要的事豈能亂來。”齊衍看向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宿聿,“這事得人家自己決定!
齊衍這兩天事多,沒怎么與宿聿打招呼,但他還記得當時宿聿點出靈舟靈石碎裂的事。這件事幫了他的忙,事后他特意找人調查了南塢山出事前逗留附近的修士情況,還真找到了可能與宿聿身份有關的線索。
宿聿一耳能聽到靈舟內部細節(jié),這本事應當就是擅長布陣的陣修,傳聞東寰東界有一些散修擅長布陣之法,前段時間也在南界出沒過,或許宿聿與這些散修頗有聯(lián)系。
“等去到了天元城,那邊有散修盟!饼R衍給他解釋道:“我們齊家與散修盟的人有點交情,到時候為你引薦,或許能幫你找到熟識之人!
“……謝謝。”宿聿道。
“這齊家小少爺人還挺好的,你編的假身份,他還這么熱衷幫你找親友!蹦F嫌棄宿聿給它遞果子的速度太慢,透過宿聿的袖子自己偷偷扒拉了幾個進萬惡淵,邊干邊朝著同在萬惡淵石碑旁發(fā)呆的張富貴,問道:“那個甚天元城有什么好東西嗎?”
“那可有得去了!睆埜毁F已經(jīng)習慣這一人一獸落后的信息,于是給他們解釋:“天元城比這金州鎮(zhèn)繁華百倍,也是南界最大的城池,各大勢力都在天元城留有駐地。”
東寰分東西南北四界,每一界都有一個修道大門派,東界羅山門,西界神醫(yī)谷,南界玄羽莊以及北界蒼雪宗,而作為最負盛名的天麓山則位于四界的交界處,也就是當年靈脈崩塌的舊址天虛靈脈附近。
而天元城,就是南界最繁華之地,像南界兩大世家齊家跟宿家的本家,也就在天元城內。
宿家,也在天元城。
去也得去一趟,不過前提是得把身體這陰氣匱乏的情況弄清楚。宿聿深思,這幾天他時刻處于饑餓的狀態(tài),習慣倒是還好,只不過丹田里的靈眼圖騰相對萎靡……這圖騰不可控,卻也是他的保命手段之一。
他還記得墨獸說過,南塢山原先那些出逃的惡鬼兇祟都往北跑,一路觀察來,從南塢山往金州鎮(zhèn)的方向恰巧是北面,可他這一路上沒見到惡鬼,齊宿兩方靈舟上也無其他動靜,難道在他沒注意的時候,這些修士都把鬼殺了……?
“沒得殺,我還能讓他們殺了不成!蹦F開口道:“那些都是我們的勞工,小爺我不允許他們殺!
宿聿:“那你說去哪了?”
墨獸也納悶,往隔壁桌上偷偷順了個靈果,可它確實感受到是往北跑了……一路走來卻一只也沒見過。
與此同時白月樓之外,與樓內熱鬧的景況相比,街道上變得格外靜謐。
空中的彎月不知何時懸立在金州鎮(zhèn)的正上空,詭異的彎月呈著一種越來越深的顏色。
坐在城墻上閉目眼神的顧七睜開了眼,他看向腰間,儲物袋正劇烈地搖晃著,藏在其中的劍器劍鞘震動未歇。
只過半息,他便看向天空。
烏云散了。
城池外宿家靈舟上,宿家靈舟護舟人戚老正優(yōu)哉游哉地擦拭著靈舟的把舵,擦拭到一半時,他余光看向外邊,見到一個劍影一閃而過。
靈舟甲板上,留守的修士望向天空。
“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咦,戚老不是卜算過了嗎,這幾日時陰!
戚老推開了窗戶,猛地抬頭看向了空中,厲聲喝道:“全都進來,別看月亮。”
金州城內,高樓亭臺的燭光剎那間被熄滅,金州鎮(zhèn)街道上的百姓忽然全都停住了腳步,他們的雙手垂下,頭顱卻高高揚起,看著空中越來越圓的月亮。
而在這群人之中,有個人匆匆地躲開了高空中的圓月,躲進白月樓外的陰影里的時候他整個人蹲趴下,似乎不受控地要昂首看向空中,他的手忍不住地顫抖著,掩蓋在黑色斗篷底下的皮膚呈著樹皮狀的枯態(tài),匆匆地拿出一株靈植咬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