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聽不到那邊的聲音,懷瑾心癢癢想過去瞧一瞧,可看這邊坐在一起說笑的女人們,她知道自己過去實在不像話,只能遺憾的嘆了口氣。
過了會,韓成也在涼亭里坐下了,韓念與其他人的跟隨者站在外面。
懷瑾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穆生和尉繚趁人不注意起身出了涼亭。
將近午時,項家有一隊奴仆上了山,手里提著食盒。
項李氏吩咐了英月和殷氏打理,兩人便指揮著仆從準(zhǔn)備吃飯的地方。桌案都是從山下搬過來的,殷氏選了林中一片陰涼的空地,旁邊就有水源,方便沖洗。
殷氏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下人,英月這個嬸嬸反倒像個丫頭跟在后面,像只無頭蒼蠅。
“你這弟妹……”田假夫人看了會兒,忽然欲言又止的笑了一聲。
余樊君夫人和項襄夫人這些與項家有交情的人家,都是笑而不語。
項李氏也覺得有些難堪,聲音收了一下,道:“她是一位大儒的徒弟,是個孤女!表椓赫f那位大儒挺厲害的,不過她一個婦道人家哪里知道這些。
“可是良籍?”田假夫人追問道。
項李氏無端端覺得在親家面前矮了三分,笑容有些掛不住:“自然是良籍,我們這樣的人家,怎么會娶一個賤籍女子為正室。”
田假夫人不由蹙眉道:“我見她也不大懂規(guī)矩,你這個嫂子也是當(dāng)?shù)貌蝗菀!?br />
“我那弟弟喜歡,有什么法子,他快四十了才娶妻,我和他二哥愁了好些年。”項李氏無奈道:“也不挑剔什么了,愿意成家就行!
項襄夫人點點頭,道:“可不是嘛,新婦入門那幾天還鬧過不少笑話呢。虧得是我這表嫂和善,不然落到別家,可不被婆家輕賤了!”
說是不輕賤,其實是句句都在嫌棄,懷瑾聽得有些窩火,皮笑肉不笑的來了一句:“《孔子·顏淵篇》曾說,言人之惡,非以美己,言人之枉,非以正己。”
大家都聽不懂,個個一頭霧水卻又不好意思相問,只有青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項李氏見大家面面相覷,便主動問道:“是何意思?”
懷瑾露出乖巧的笑臉:“外甥女的意思是說,正是因為小舅母的不懂禮,才能襯出各位嬸母長輩的雍容大雅,有禮有節(jié)啊!”
聽著像是好話,大家一時都笑了起來。
懷瑾憋著笑,回頭看了青兒一眼,對方把頭扭到了一邊,有些笑得肚子疼。
“你的意思是,沒有不懂禮之人在側(cè)襯托,我們這些人便不知禮了?”趙歇女兒回味出不對勁,直言問道。
懷瑾端著笑,問:“敢問小姐,何為禮?”
“布衣不知禮,農(nóng)人、百工更不知禮。禮不下庶人,唯有貴族世家方知禮。倫理、儀態(tài)、語言皆由禮規(guī)范,尊禮而行,才是名門淑女!壁w歇女兒站起來,聲音響亮,姿態(tài)端方,在場女子紛紛露出贊賞的神情。
“懷瑾倒有不同看法,禮之質(zhì)為敬,一切禮節(jié)若無恭敬之心,都是虛禮。”懷瑾聲音柔和,不卑不亢:“定親疏、別同異、明是非,安其位皆須敬意,否則便失了和?鬃釉f過的,禮之用,是為和,而不單單指儀態(tài)、禮節(jié)。若做到了禮節(jié),心中卻自認(rèn)高人一等,懷瑾認(rèn)為這不是真正的禮,不過是虛偽之人為自己可笑的優(yōu)越感而找的臺階罷了。小姐所說禮不下庶人,懷瑾也不能茍同。先賢荀子又說人無禮則不生,若庶民不懂禮,又如何生存下去呢?不過是庶人有庶人的禮,貴族有貴族的禮罷了。”
她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一時把眾人都鎮(zhèn)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過有好幾個倒是聽出來懷瑾是在罵她們,瞬間表情變得不可捉摸。
“好厲害的婦人!”身后一道渾厚的男聲,叫眾人都回了頭。
大家都紛紛望過去,原來涼亭那邊的男人們都已經(jīng)議完事走過來了,剛剛說話的是懷瑾并不認(rèn)識的一個人。
這人站在項梁身側(cè),是個頭發(fā)花白的男人,看年紀(jì)大約五十多歲了。
懷瑾見張良含笑看著自己,頓時低下了頭,媽的!叫你嘴快!懷瑾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子。
那邊項梁大笑兩聲,道:“這是我外甥女,張趙氏,名懷瑾,趙兄,你可認(rèn)得?”
原來他旁邊那人正是趙氏宗族里的趙歇,他上前兩步打量著懷瑾,道:“面貌與幼時相差太多,不過這張嘴我倒是有印象,懷瑾,你可還記得我?”
“見過歇叔叔!睉谚獙λm印象寡淡,卻禮數(shù)周到的揖了一下。
比起女人們的微妙臉色,男人們都不把這當(dāng)回事,紛紛入了席。
懷瑾落后一步,跟在張良身旁,牽住了他的手。
“適才你與誰爭辯呢?”張良低聲問她:“鶯兒和不疑呢?”
“在后面玩呢!”懷瑾飛快的回答:“她們剛剛嘲笑英月,我一時氣不忿,便說了兩句!
“你們夫妻倆哪里這么多悄悄話?”
懷瑾朝身后望去,見魏咎帶著穆生、尉繚走在后面,韓成和韓念也緊隨其后。
見尉繚滿眼是揶揄,懷瑾對調(diào)侃自己的魏咎說:“魏咎公子莫非是住在海邊的嗎?”
“我不住海邊……”魏咎本能的回答,看到懷瑾促狹的表情,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
也不顧青兒和穆漁走過來,懷瑾委實不客氣的說:“住在海邊,管的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