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楚輕笑一聲,愉悅道:“李斯還不夠格!
因他的狂妄,懷瑾頓時噎了,半晌她問:“那你跟著我干什么呢?”
桑楚瞄了她一眼,帶鼻音的腔調(diào)染著濃濃笑意:“說了啊,覺得你好玩,想跟著你走一段!
經(jīng)過一棵桃樹,他坐在馬上長臂一揮,手上抓了兩個毛桃,遞上其中一個他說:“你不是要去陽武送書嗎?我護你過去!
懷瑾扯了扯嘴角,把那個桃接過來,她試探著說:“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可我眼下身上沒有瓊瑤,你想要我怎么報答你呢?”
“相識了便是朋友,朋友之間,無需報答!鄙3揶淼男α艘宦。
懷瑾又問:“你受李斯之托來搶……拿書,你半路不干了,李斯不會找你麻煩?他這個人,可是很記仇的!
“屆時再說,”桑楚說:“不過他短時間恐怕沒功夫找我麻煩,他現(xiàn)下忙得要死!
懷瑾收回自己的目光,道:“既是朋友了,不妨告訴我你的來歷?我這人疑心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跟著我,我總是不安心。”
“你說話可真直接,果然很有意思!鄙3恢栏吲d什么,笑得更厲害了。
騎行了一會兒,他說:“我是陳國人!
陳國是春秋時期的一個國家,早就沒了,思考了許久懷瑾才問:“陳國滅亡后,陳公子完當了齊國大夫改了田姓,所以你是舊齊國人?”
“陳國是陳國,齊國是齊國。”桑楚是這么回答她的。
不一會兒走出了林子,太陽又照在了臉上,剛剛遮陽的葉子已經(jīng)扔了,懷瑾左顧右看想再尋一片,桑楚再次把傘遞過來。
這一次懷瑾接了,撐開傘打在頭頂,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這樣子是不是有些奇怪,大晴天我卻打把傘。”
桑楚說:“世人千百種,種種皆自然,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懷瑾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看見他起伏有致的側(cè)臉,薄唇彎彎,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zhì)。
這人真是古怪的很,不過懷瑾聽他說的話覺得很有道理,沒有什么可奇怪的,自然而已。
突然想起一個很要緊的問題,她問:“你怎么看出我是女子的?”
桑楚笑得更厲害了,他說:“我都不用看,聽就能聽出來了,哪個男子會有黃鶯一樣的聲音呢?再說你扮男子扮得也不認真,喉頭不遮胸也不束!
他這么大大方方的點評,懷瑾臉上忽然發(fā)起燒,瞪了他一眼。
于是就這樣和桑楚一起上路了,懷瑾不知他的目的不知他的來歷,唯一知道的是他是被李斯派來搶毛亨身上的書,但現(xiàn)在他又不搶了。
兩個人,非敵非友非親戚,卻意外相處得很和諧。
且桑楚是個戶外生存經(jīng)驗豐富的人,他們在第二天進入了山區(qū),桑楚好像永遠知道哪里長了好吃的果子,哪里有好看的風景。
夕陽西下的時候,桑楚帶她找到位于半山腰的一條溪水處,金紅色的霞光將水映成胭脂,桑楚躺在溪邊的大石頭上,愜意的看著天空。
他的臉被鍍上了霞光,有飛蛾和蝴蝶在溪邊飛舞。
不知從哪里飛來一只黑藍色的蝴蝶,桑楚伸出手,那只蝶就乖順的落在了他手指上。
懷瑾覺得這一刻他不像人,像是這片山林中的某種生靈。
“你是什么人?”懷瑾再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桑楚卻只是疏懶的笑笑:“只是暫時與你同路的人!
他瞟了懷瑾一眼,道:“眼前的景色不美嗎?人會死,這片景色卻永遠不會消失。這是天地間永恒的美好,我們有幸能一起共賞,比起這些,我是誰有那么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
懷瑾在另一顆石頭上坐下,道:“正是因為天地間美好的事情太多,所以我要確保自己活著,好看到更多的風景。你是一個不定時的危險,我為了自己的安全,自然想多知道一些!
“我不過是接了一單生意追一本書,你不過臨時受命幫人送書,F(xiàn)在我不做這筆生意了,你的書也讓人帶了一半走,我們的矛盾就沒有了!鄙3䦟⒛侵缓妥撸]上了眼睛:“我和你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很有緣份,我發(fā)誓我不會傷害你,如果我傷害你就讓我全家死光我被人賣去當奴隸每天吃餿飯還不得好死。”
他玩笑似的口吻發(fā)了一串毒誓,震得懷瑾目瞪口呆。
“躺下看看吧,這些云彩很快就要消散了!鄙3f。
“這些云彩每天都會有!睉谚@么說著。
桑楚道:“今天的云彩和明天的云彩是不一樣的,今天的美麗不看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因為時間不回頭!
懷瑾便躺在石頭上面,學著桑楚的樣子把手枕在腦后,天上霞光變換,從紅到金從金到紫。
像是被天上神仙打翻了顏料,幾種顏色交織在一起便有了如此瑰麗的景象。
她想起了張良,他們也曾一起看過很多次的夕陽,可她記不起來那些美麗的云彩,只記得陪伴在身邊那位溫潤俊美的公子。
絢麗的云彩慢慢消失,天上變成了深沉的淺藍色,桑楚坐起來看了懷瑾一會兒,笑道:“你在思念什么人。”
是肯定的語氣,懷瑾維持著躺下的姿勢,眼睛看著天空:“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