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小房間她留給了兩個老人家,榻上鋪了厚厚三層被子,跟躺在棉花上似的。
過年前一天,她在城里一家裁縫攤上做的四件衣服全送過來了。大紅色的新裝,看著特別喜慶,莊婆婆把她的頭發(fā)扎成兩個小揪揪,在上面綁上紅帶子,看著像哪吒似的。她想起小時候,母親和歡娘也喜歡這么給她扎頭發(fā)。
大概不到冬天真的讓懷瑾感覺不到過年,但是所有人都慶祝的時候,她也想入鄉(xiāng)隨俗。過年那天,天一黑,四個人就上桌了,銅鍋里面是滾燙的水,肉和菜都切好放在盤子里。桌上還擺了一大盤餃子,顧著兩個老人的牙口,懷瑾還讓夏福燉了牛腩湯,肉都燉軟了,入口即化。
“小娃真能干!鼻f婆婆笑著說,莊老頭坐不住,夏福把棉被塞在他背后,讓他靠著,老兩口看著懷瑾又看看夏福,每一條褶子里都冒著滿足。
屋里低喃的聲音伴著火鍋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讓人心里平靜。
正吃著呢,門外突然三聲敲門響,懷瑾愣了一下,夏福也愣了,起身去開門,一邊嘟囔:“這時候會是誰!
夏福沒言語了,懷瑾也望過去,卻是尉繚和甘羅站在門口。
“你們怎么來了,這可真是……”懷瑾忙放下筷子相迎。尉繚手中提了三壺酒,笑道:“我花了好半天時間才說服阿羅過來,府里三個做事的伙計也都回去了,我們倆大男人坐著喝酒實在無趣!
甘羅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雙眼里十分干凈明亮。懷瑾覺得這話有點奇怪,但是說不上來奇怪在哪里,不過還是做了個請的手勢:“請進!
家中沒有多的墊子,夏福拿了兩件衣服過來,懷瑾自己坐在舊衣服上,讓尉繚和甘羅坐下了。
“這兩位是?”尉繚看到莊婆婆老兩口,溫言聞訊。莊老頭和莊婆婆一輩子也沒怎么見過大場面,見到生人就不敢說話了。
夏福說:“這是主子的恩人!
“是我的家人!睉谚a充說了一句,極其認真。
尉繚也很認真的對兩位老人家行禮問好,正經的介紹自己和甘羅的名字,尉繚的氣場是不帶任何攻擊性的,他和煦的說了幾句,老人家就不怕生了。莊婆婆還笑說:“你是我們小娃的朋友吧!
尉繚配合的點點頭:“是的,我們是她的朋友!
懷瑾柔聲解釋說:“他們也是跟我一起在主人家做事的,平時經常見面。”
莊婆婆一聽都是干活的人,便少了畏縮之氣,笑問尉繚:“我們小娃平時做事勤不勤快?乖不乖啊?主人家怎么樣啊?小娃老說主人家特別喜歡她,就怕她是哄我們老兩口的。”
尉繚看了懷瑾一眼,道:“她特別能干,大家都很喜歡她。”
莊老頭咳嗽了一聲,瞪了莊婆婆一眼:“你老問些怪話,小娃怎么可能不乖!
莊婆婆訕訕的,笑了笑,不說話了。懷瑾熱情的招呼他們吃飯,卻發(fā)現甘羅看著桌上的菜肴,眼中閃起了淚花,懷瑾一下驚住了。
尉繚見懷瑾一直盯著甘羅,也看過去,見甘羅的模樣,也愣住了:“阿羅,你怎么了?”
甘羅嘴唇顫抖著,看著眼前的餃子,眼中淚光閃現,他道:“我……我很久沒有吃餃子了,趙……尚書令,這道菜是是誰做的?”
“你知道它的名字?”懷瑾也著魔似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
甘羅夾起一個餃子,嚼了幾口,面具般的冷硬表情破碎掉,他手掌擦掉沒來得及落下的眼淚,道:“還是牛肉餡兒的……餃子是我家鄉(xiāng)之物,自來到這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懷瑾心頭大震,心跳幾乎從胸膛里蹦出來:“你的家鄉(xiāng)是?”
“很遠的地方!备柿_看著她,誠摯的問:“這道菜,是誰做的。”
懷瑾壓抑著激動,壓抑著眼淚,一字一句道:“這也是我家鄉(xiāng)的一道菜……”
一句話沒說完整,她就哽咽了,緊張的看著甘羅,希望不是自己的錯覺。尉繚和夏福他們都莫名其妙,看著他們兩突然激動成這樣。
“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圍著火爐,一邊吃餃子一邊看春晚,外面還會放鞭炮!睉谚⒅柿_不敢眨眼,眼淚簌簌往下落,這是一個絕無可能遇故知的他鄉(xiāng),可是好像就這么發(fā)生了。
甘羅突然笑了,那張平時沒有表情的臉生動起來,他笑開:“我不愛看春晚,不過我媽總愛拉著我看……”他說著,一顆眼淚落下來,他立即低頭,迅速的掃去眼里的水花。
懷瑾不知自己此刻的心情,震動、感慨、不可置信、溫暖……五味陳雜,她以為她一個人就是絕無僅有了,沒想到還有與她一樣的人。
尉繚一臉糊涂:“這是怎么了?春晚是什么?你們兩好好的……怎么就……”
甘羅瞥了他一眼,笑起來,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暈,他笑道:“你不懂!你們不懂!只有我們懂!”
懷瑾笑中帶淚,猛的點頭,只有他們能懂。在這個時代,她找到了老鄉(xiāng),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一種巨大的感動,在她心里炸開。
深夜,莊老頭和莊婆婆都去休息了,懷瑾把夏福打發(fā)去他們房間打地鋪了。甘羅道有事與她說,尉繚便提出先回去,雖然他真的很好奇,但是紳士的什么都沒問。
只余他們兩個人,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了,懷瑾猛的灌了一口酒,問:“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身體還是……別的,比如靈魂啊腦電波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