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把自己視作是“有害垃圾”的行為,其實非常的自視甚高。
也許有的人會覺得,當(dāng)自己不存在以后,世界會因此變得更加美好。
這個想法,難道不是非常傲慢、非?尚幔
因為這樣的認(rèn)知,存在著一個不可回避的假設(shè)。
那就是,“我”其實對于這個世界非常重要。
實際情況當(dāng)然不是這樣的。
對于世界來說,我的存在明明可有可無。
別說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才能,沒有聰明過人的大腦,沒有獨一無二的戰(zhàn)力,也沒有特殊的靈魂——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不同,也不過就是活了兩輩子的遭遇。
但這份不同,一點意義都沒有。
它沒有價值。
我沒有因此成為先知,更沒有綁定什么奇怪的系統(tǒng),就連這個世界所謂的“異能力”,也不曾擁有。
我知道這個世界和原先的不同。
不止是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異能力”,畢竟這有可能是中國和日本存在一定的差距,原先只是普通人的我沒有渠道和能力知道相關(guān)的信息;更重要的,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我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是隔壁部門的上司,太宰治。
一開始,我還以為只是重名。
哪怕是對日本文學(xué)沒什么了解的我,也多少聽過這位作者的名字。
大名鼎鼎的《人間失格》,我還是拜讀過的。
年少無知的時候我一度還對這本書非常推崇,但到后來,我恨不得掐死當(dāng)初那個喜歡這本書的自己。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一樣品味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但我看著曾經(jīng)的自己在網(wǎng)絡(luò)上發(fā)表的那些無病呻吟的語句,羞恥和厭惡不斷地刷洗著我的全身。
什么“膽小鬼碰到棉花也會受傷”,什么“因為一件和服我愿意活到夏天”,什么“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啊,也許有的話并不是出自《人間失格》,總之,我也記不太清了,畢竟上次讀完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現(xiàn)在想想,還是有點想要嘔吐。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太宰治和他的作品并沒有做錯什么。
已經(jīng)死去的作者一直都在那里,他寫下來的文字一經(jīng)出版也沒有變化,只是因為品讀的人的心情變化了,所以我的評價才會發(fā)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這一點來說,身為讀者的我非常過分。而明知道這一點還是討厭太宰治的我,果然也非常惡心。
到底為什么,我會突然從某天,覺得這些一度能夠打動我的文字變成了無病呻吟呢?
一定是因為我在各種各樣的地方,看到過太多不合時宜的引用了。
甚至可以稱得上濫用的地步,就好像從某一天起,讀他的書變成了一個時髦的象征。
就像抑郁癥。
這難道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可以這么輕飄飄的說出口,變成了一個現(xiàn)充人的標(biāo)簽,一個他們用來打開話題的屬性。
別開玩笑了。
有的人明明沒有這樣的痛苦,卻一定要裝作自己很辛苦的樣子。
某些人的人生難道還不夠幸福不夠快樂嗎?
借用了名人名言,就好像自己就能因此具備同樣的思想高度。
他們會說著不痛不癢的話,明明無法對別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卻一定要鼓勵別人。
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說“我曾經(jīng)也怎么怎么樣,但你看我現(xiàn)在也活得很好”,說“沒關(guān)系,我們都是人間失格”——想到這里,我又有點想吐了。
是昨晚酒喝的太多了嗎?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總之,盡管不是太宰治的錯,但我果然很討厭太宰治和他的作品。
人間失格。
作為人類是不稱職的……成為人類,難道需要資格嗎?
如果需要的話,那我到底為什么會成為人類呢?
我永遠(yuǎn)想不通這個問題的答案。
第2章 session 02
要是下輩子能夠成為食蟻獸就好了,螞蟻也可以。
我明明一直以來都抱著這樣的念頭,為什么我還會作為人類而活到這個世界呢?
還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叫做太宰治的作家,只有一個討人厭的隔壁上司,他的異能力叫“人間失格”。
甚至這個世界的萬元日幣的頭像也不是福澤諭吉,五千日元的頭像也從一個女性變成了沒見過的一個男性,具體我實在是記不得了,就像大部分人只知道一美元的頭像是華盛頓,沒有看過《漢密爾頓》的人很少會知道十美元的頭像是誰,我也沒怎么看過日本相關(guān)的紀(jì)錄片或者相關(guān)創(chuàng)作,能夠記得福澤諭吉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雖然對于日本文學(xué)不夠熟悉,可我還是記得芥川龍之介和江戶川亂步,放眼到世界文壇,馬克·吐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消失了。在這里,我唯一熟悉的名字只剩下了夏目漱石。
如果是足夠了解文學(xué)的人,說不定還能因此得到一些信息吧。
只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這算什么,另一種形式的“書到用時方恨少”嗎?
我還是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在這個世界活著。
我沒什么特別的地方,不,就算我有什么特殊之處,世界也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消失而停止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