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掉了下去。
*
教令院最不缺的便是天才。
而在艾爾海森看來,‘天才’,不僅是一種贊頌之詞,更是一種異化的吹捧和過度的幻想。
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以來都很明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求知者。
所以當他覺得課堂上所獲得的知識并不足以匹配他所需要耗費的時間,他便會提前給自己下課。
背著書包走出教令院大門時,唯一的阻攔便是守門的學者,不過只要沒有意外,他能順利避開他的耳目離開。
他觀察了許久,特意挑選的這個時間點,也不應該發(fā)生什么意外。
但是。
頭頂?shù)膶捜~沙沙作響,發(fā)出不同尋常的動靜。
艾爾海森似有所感地抬頭,翠綠的瞳孔倒映出一個驟然變大的陰影。
是什么東西掉了下來。
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他下意識便接住了那個人。
是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女,水藍色的長發(fā)繞過他的掌心,溫柔地輕拂過。她的眼瞳在日光的照耀下,倒映出相當好看的湖藍色。有那么一瞬間,這個世界仿佛僅剩下一陣和煦的晨風。
在見到他的時候,這位少女也明顯地愣住了。
像一只突然被提溜起來的貓。
艾爾海森把她放下來,皺了皺眉,有一種預期之外的不妙涌上心頭。
他評價道:“你這樣逃課,也太明目張膽了!
十星慕:?
她有些新奇地問:“那你現(xiàn)在是在干什么呢?”
艾爾海森理所當然地回答:“逃課!
十星慕:“!
這時守門的學者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追了過來:“喂!那邊那兩個學生!你們在干嘛呢!”
“誤算了!卑瑺柡I砹艘幌卤嘲艾F(xiàn)在該跑了!
但是這個同樣叛逆的逃課少女一動不動,透著一股不知道何處可去的茫然。
在這個卷生卷死,同窗們恨不得一天到晚都泡在課堂的教令院,極其難得遇上有相似想法的同類,于是艾爾海森為她多思考了會。
然后得出一個結論,詢問道:“你該不會是第一次逃課吧?”
十星慕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個還沒有長成后來那位不茍言笑書記官的少年人,此刻的臉上顯然還會做出一些生動的表情。他嘆了一口氣,抓緊書包的背帶:“跟緊我,我認得路!
十星慕緊跟上他的步伐。
一開始,艾爾海森特意放慢了腳步,以免那位看上去就很柔弱的女生追不上。可是直到后來跑出一大截,他的額頭已經開始冒出汗水,對方的呼吸卻依然平穩(wěn)。
一直到熱鬧的寶商街,那個女生叫住了他,提醒道:“這里應該不會有學者們了吧!
艾爾海森抬眸看了她一眼,才點頭:“嗯!
鍛煉身體該提上日程里了。
十星慕望望四周,摸摸口袋竟然還有一點之前艾爾海森給她的摩拉,厚著臉皮說:“我請你喝杯咖啡吧,剛才多謝啦!
兩個人走進酒館。十星慕像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好奇地左顧右盼,看的最多的是艾爾海森。
總算有時間打量他。這個時候的艾爾海森已經透露出一種波瀾不驚的平靜,然而有時還會泛起被驚擾的水紋。腦袋上的灰頭發(fā)毛茸茸的,但是在這個時候,那一根屹立的呆毛已經初具雛形,格外出挑地趴在頭頂,隨著晃動一抖一抖。
眼瞳的顏色要更淺一點,如同一根新生的枝葉,萌發(fā)出年輕的活力。
十星慕彎了彎眼睛:“你的眼睛很好看呢。像沒有被深海淹沒的森林!
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她應該不是那幫只知道固定模式的知論派導師教出來的學生。
艾爾海森涌出一種很淺的,想要探究對方的想法。他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對方的場景,同樣直率地說:“而你的眼睛里像一灘高處飛落的瀑布!
“初次見面,我是艾爾海森!
十星慕笑了笑:“十星慕!
她撐著臉看著這個臉上還有些稚意的少年人,發(fā)出一聲由衷的感慨:“好想摸摸你腦袋上的頭發(fā)呀!
艾爾海森警覺地后退幾步。在他有限的生命里,還從未見過如此無限大膽的人。
這人甚至變本加厲,做出一個可笑的威脅:“不給摸嗎?我發(fā)誓以后就算做夢也要到你夢里去薅你的頭發(fā)!
完全是不切實際的空談。甚至透著一種孩子氣的天真。
艾爾海森無比平靜地說:“哦?那我拭目以待。”
*
雷穆利亞邊境。
山洞爆炸開始的時候,有一雙溫熱的手掌捂住了十星慕的耳朵。
她現(xiàn)在看不見,聽到的聲音也很模糊,被放置在地上,似乎是松樹的陰影之下,因為她摸到了幾個粗糙的松果。
倒也沒有逃走的念頭,她能感受到對方并無惡意。
十星慕對被捆起來這個事實接受良好。本來她便懶得動。
那幾名戰(zhàn)士往這邊看,小心翼翼地建議說:“艾爾海森老兄,要不還是把她放了吧?”
“我會把她放生!卑瑺柡I。
可你那個眼神,分明就是要把人家逮回去關在某個小黑屋的樣子……
他們腹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