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人從承德殿出來,紅著眼睛往西走,剛繞過假山,迎面過來一群人,擁簇在中間正是許貴妃,她難得出來一趟,每次出來都是眾星捧月,排場不小。
劉貴人趕緊福身請安,許貴妃看了看她,說,“劉貴人眼睛怎么紅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劉貴人心里酸楚難當(dāng),她委屈受大發(fā)了,可是說不出口。
許貴妃拉著她的手,關(guān)切的問道,“你今兒在鳳鳴宮被羞辱的事,本宮略知一二,皇上可有什么說頭?”
劉貴人搖了搖頭,眼里聚了水光,盈盈欲滴,她時常伴在皇帝身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皇上他……不想還好,越想越傷心。
“有委屈別悶在心里,”許貴妃挽住她的胳膊,“去本宮那里坐坐,說說話也好!
劉貴人眼里的淚終于掉了下來,在她感到傷心委屈的時侯,看似冷傲的許貴妃卻給了她溫暖,這讓她心里充滿了感激。
在碧瑤宮里坐下來,許貴妃摒退了左右,只留下金鈴在邊上服侍。她拿著茶蓋撇著浮葉,說,“嘗嘗今年的雨前新茶,皇上著人送來的,本宮一直舍不得喝,今兒妹妹過來,就一起嘗嘗!
劉貴人聽她提起皇上,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了酸楚,神情黯然起來,卻并不知道她的落寞之色盡收許貴妃眼底。
許貴妃嘆了一口氣,“不過一點茶葉,值當(dāng)什么,哪里比得上妹妹時常伴駕啊,別的不說,能天天兒見著皇上便是獨一份的殊榮。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你在鳳鳴宮挨了打,皇上為何沒有示下,倒底是身邊的人,怎么也不知道護(hù)著點。”
劉貴人心如刀絞,咬著唇小聲抽泣起來。
“太上皇癡情是天下出了名的,可歷朝歷代就出了那么一個,”許貴妃唏噓著道:“自古帝王最無情,咱們皇上……”許是想起自己的境況,她也有些傷感起來。
一時間,偌大的宮殿里寂靜無聲,許貴妃和劉貴人都久久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再說話。
金鈴是個聰明人,知道火侯已到,忙道,“劉貴人,就算皇上不幫您,可皇后這么對您,您就咽得下這口氣?”
劉貴人回過神來,她當(dāng)然咽不下這口氣,且不說她叔叔被押走了,她在鳳鳴宮挨的打豈是白挨的,可對方是皇后,她能怎么辦?
她哀哀的嘆氣,“我有什么法子,皇后再不受待見也是皇后啊。”
許貴妃說,“皇后這次確實有點過份,瞧把妹妹打的,到現(xiàn)在臉還腫著呢,本宮這里有上好的藥膏子,呆會給妹妹拿點回去擦擦!
劉貴人有些難堪,忙用手捂住,心里卻越發(fā)恨起來,“但凡有法子,我也不會善罷干休!
金鈴說,“奴婢倒有個法子,不知道貴人主子敢不敢試!
“你快說!
“皇上不喜皇后,全禁宮的人都知道,只是皇后進(jìn)宮時間不長,還沒有什么把柄落到皇上手里,既便皇上想對付她,也沒個名目。如今貴人主子和皇后結(jié)了梁子,禁宮中人也都知道了,若是貴人主子因此心力交瘁病倒了,而皇后對貴人主子懷恨在心,借此苛刻,缺吃少喝的,讓貴人主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此,一來可讓皇上憐憫,二來,皇后惡毒之心昭然若揭,皇上最恨作惡犯科之人,定會借此機(jī)會對付皇后!
劉貴人思忖了半響,“若皇后沒有苛刻我呢?”
金鈴對她笑得意味深長,“苛刻不苛刻的,就看皇上相信誰了!
劉貴人也不蠢,腦子稍稍一轉(zhuǎn)就明白過來。
離開碧瑤宮的時侯,劉貴人一掃先前的郁郁寡歡,躊躇滿志的回去了。
金鈴對著劉貴人的背影撇了一下嘴,說,“娘娘這下可以放心了,皇上壓根沒把劉貴人放在心上,不然哪能任由皇后欺負(fù);噬系男睦镏挥心锬镆粋呢!
許貴妃想說,心里只有我一個,為何不來看我呢?可她的驕傲容不得她開口問。
金鈴又問,“娘娘,既然皇上心里沒有劉貴人,那咱們還要……”
許貴妃眼皮一挑,“你覺得本宮應(yīng)該放過她?”
金鈴猶豫了一下,搖搖頭,“終究是個禍害。”
許貴妃沉默許久,“金鈴,你是不是覺得本宮變了,變成了陰險狡詐的小人。”
金鈴忙往地上一跪,“不是的,娘娘,您沒有錯,您進(jìn)宮的時侯,相爺就說過,宮里水深,伴君如伴虎,后宮更是殺人不見血的地方,咱們不對付別人,別人就會來對付咱們,娘娘也只為自保啊……”
許貴妃嘴角扯出一絲淡笑,“是啊,本宮也只為自保,皇后不定什么時侯就殺過來了,只是劉貴人這步棋不一定能拉她下馬!
“皇后之位本是娘娘的,卻被杜家搶去了,”金鈴憤憤的說,“就算不能拉皇后下馬,銼銼她的銳氣也是好的,只要皇后失了職,皇上定會讓她交出鳳印,到時侯,她不過是個空架子。只要娘娘早日懷上龍種,重登后位指日可待!
“都不能近身,談什么龍種,”許貴妃自嘲的笑,輕聲說,“起來吧!
金鈴站了起來,安慰她,“娘娘別著急,皇上許是太忙了,待忙過這陣便會來找娘娘的,劉貴人雖然常伴皇上左右,卻沒再侍寢,奴婢聽說劉貴人也只是陪著皇上下下棋,散散步,并沒有別的!
許貴妃沒有說話,沒入宮之前,她與墨容麟還能見上幾面,說上幾句話,她雖然感覺不出墨容麟是否喜歡自己,但皇帝只私下里見她,那便是另眼相待,她為此一直沾沾自喜,可如今劉貴人也有獨一份的殊榮,想起來,與她當(dāng)初竟有相同之處。
少年皇帝俊朗無雙,身份尊貴,王者氣勢,天下女子誰不愛,可王位上那個人會愛誰?他心中可有愛?她是他意屬的皇后,對她可有一丁點的愛……
她端起已經(jīng)冷卻的茶輕抿了一口,冷茶幽幽一線滑進(jìn)喉嚨,在心里彌漫開一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