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帆冷著眉眼問太子,“聽到百姓們的話了么?”
她這樣不講情面,太子有些惱火,一個外鄉(xiāng)人居然用這種訓(xùn)斥的語氣質(zhì)問他,天威何在?一時間,太子心里騰起一團火,他一再遷讓,她卻得寸進尺,若不是為了那件事,他早就對她不客氣了,其實也不過是長得像而已,并不一定就真能從她身上打開缺口,一個身份不詳?shù)娜,他究竟要忍到幾時?
他沉著臉,用目光警告她,但她毫不畏懼,冷厲的目光直直逼過來。她平素看起來很好說話,對誰都有笑臉,可突然間起了鋒芒,有一種不容小覷的威嚴(yán)。
太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垂在兩側(cè)的手握了一下拳。
寧十三的手縮到袖子里,不動聲色往前走了一步,遮住白千帆半邊身子,只要太子膽敢做出點什么,他立刻讓太子血濺三尺。
四周的百姓并未察覺到異樣,每雙眼睛都望著籬笆里的慘狀,議論聲越來越大,嗡嗡嗡喧雜不停,終于有個百姓忍不住,發(fā)了句牢騷:“上林軍真比土匪還兇!
話音剛落,站在籬笆外的士兵一巴掌打過來,喝道:“大膽,敢辱罵軍爺!
那一掌打得很重,那人被打到地上,嘴角有一線細(xì)細(xì)的血絲,他捂著臉,憤怒的盯著打他的士兵,“為什么打人?”
動靜一大,周圍的人全看過來,卻敢怒不敢言,只是用鄙夷不屑的神情表達(dá)他們的憤怒。
白千帆盯著太子,像要在他臉上盯出個窟窿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道理殿下不懂么?”
士兵罵罵咧咧,走上來抬起腳要踢地上的人,“打的就是你!還敢啰嗦老子讓你去上林大獄嘗嘗鐵爪籬的滋味!
太子咬了一下牙,大步走過去,不等士兵抬腿,先行一腳把他踹翻,他一腔怒火都使在這一腳上,把人踢出老遠(yuǎn)。
士兵們并不認(rèn)得太子,見同伴被打,想上前幫忙,又有些躊躇,太子身著華服,頭上束冠,氣度非凡,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倒底不敢造次。
太子把守在門口的士兵一把推開,走進院子里,喝了聲,“夠了!”
打人的士兵剛揚起馬鞭,被這聲斷喝滯在半空,他回頭,并不認(rèn)識來者何人,遲疑的看向自己的頂頭上司海莫圖。
海莫圖是上林軍左臺司,自然認(rèn)得太子,趕緊上前行禮,“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yuǎn)迎,還請殿下恕罪!
太子冷著臉,“差不多就行了,真要把人打死嗎?”
海莫圖是蘭妃的兄長,如今中宮虛空,蘭妃最為得寵,海莫圖早把自己當(dāng)國舅爺了,對太子也沒那么放在眼里,皮笑肉不笑的說,“殿下,下官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皇上只讓殺了雙頭羊,于這些人有何相干?難不成他們都是妖?”
“殿下,話不能這么說,雙頭羊產(chǎn)在他們家,他們都沾了妖氣,為了皇上的福澤,百姓的安康,臣不敢有半點馬虎,這家人罪孽深生,死有余辜!
“簡直荒謬,不過是母羊產(chǎn)了一只雙頭羊,跟農(nóng)戶有什么關(guān)系?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更是愛民如子,你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能饒你!”
海莫圖囂張慣了,被太子當(dāng)眾喝斥,不免有些難堪,但眾目睽睽下,他又不能犯上,心里也窩著火,杵在一邊沒說話。
太子掃了一眼梆在柱子上奄奄一息的一家五口,說,“把他們放下來。”
士兵們畏懼太子的身份,忙把人解下來放在地上。人一到地上,清醒的立刻縮起手腳團住自己,害怕再挨打,失去知覺的則躺在地上跟死人沒什么區(qū)別。
白千帆也往院里走,卻被士兵攔住,“干什么的,沒見軍爺辦差嗎?”
太子望過來,“他是孤的人,讓他進來!
士兵的態(tài)度立刻變了,堆起滿臉笑,躬著腰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千帆走進去,看到墻邊有只小小的羊頭,樹底下一大一小兩只羊的尸體,頭全被砍了下來,那只小的脖子像個樹椏子,還在往外冒血 。
她匆匆掃了一眼,往太子身邊走,想看看地上那些人的傷勢,突然聽到院門口士兵齊刷刷行禮,“六殿下。”
她抬頭望去,見昆清珞大步走進來,跟在他身后的居然是墨容澉,她微微張了張嘴,立刻低下頭去,這些年她被墨容澉保護得很好,哪里見過這種慘狀,憤怒悲傷的情緒在心里亂竄,一時間竟無法平復(fù)下來,看到墨容澉,她滿腹憤懣卻無法表達(dá),只好低下頭去。
墨容澉哪里會不懂她,白千帆有一顆天底下最柔軟的心,她寧可自己受苦,也看不得別人受苦。這些年,他給她建造的都是歌舞升平,安樂詳和的世界,所有的丑陋陰暗罪惡都被他摒棄在外,現(xiàn)在她見了這種慘狀,心里自然不會好受。
昆清珞看到白千帆很高興,原本想去宮里把她搶回來,結(jié)果在外頭碰到了,也好,省得在宮里鬧起來,驚動皇帝。
“錢先生,別來無恙。”
白千帆拱手,“見過六殿下!
對昆清珞來說,遇到白千帆是驚喜,他忙招呼墨容澉,“黃老板,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錢先生!
墨容澉微微頷首,“久聞錢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風(fēng)度翩翩,芝蘭玉樹,品貌非凡,”他嘆了一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啊!”
白千帆聽他詞藻一大堆,還掉起了書袋子,知道他是有意想逗她高興,她不想讓他擔(dān)心,配合的笑了笑,“黃老板過獎了!
太子見他們自顧自的寒喧,壓根沒理會他,臉色不太好看,但這正中昆清珞下懷,他就是故意的,本來梁子沒結(jié)這么深,誰讓太子蠻橫不講理,搶他的人呢?
還是白千帆意識到了,給墨容澉引見,“黃老板,這位是太子殿下!
墨容澉抱拳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身份尊貴,不比皇子,普通百姓見了要下跪,但這人只是拱了拱手,顯得有些不敬,太子心里不太舒服,卻也沒多說什么,冷淡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