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倫雖然已經(jīng)是白城的最高統(tǒng)帥,還保留著從前的習(xí)慣,喜歡早上到練兵場溜達(dá)。他喜歡看士兵們生龍活虎的操練,更喜歡聽他們喊出響徹云宵非常有氣勢的口號,看著一張張年青朝氣的臉,他心里甚是欣慰。
一路從遠(yuǎn)處慢慢往營房走,余光瞟到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著士兵操練,她身后不遠(yuǎn)處,三個帶劍侍衛(wèi)呈扇形護(hù)住她。
許大倫頓住腳步,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打量她。
說實話,他昨晚沒有睡好,包副參將的話像往他心里投了一塊巨石,激起的何止千層浪,簡直沒把他砸暈。把所有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思量,終于明白過來,他明白曹天明欲言又止的神情從何而來,不能說錢凡的身份,不是因為她身份太尊貴,而是她和皇帝的關(guān)系太尷尬,親征路上弄出來一個寵臣,傳出去,皇帝的面子往哪擱?
他看了半響,沒看出這個錢凡有什么好來,兩道粗黑的眉看起來很滑稽,那顆痦子長得也大煞風(fēng)景,聽聞皇后娘娘貌若天仙,錢凡給皇后提鞋都不夠,他嚴(yán)重懷疑皇上的審美出了問題。
本來還有點顧忌錢凡的身份,現(xiàn)在知道他什么都不是,許大倫心里松馳了許多,對他的敵意也減輕了些,錢凡雖然是皇帝的寵臣,來他來說卻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人物,犯不著跟小人物較勁。
把手負(fù)在身后,慢慢踱過去,慢條斯理的叫她,“錢副參將!
白千帆扭頭一看,堆起一臉笑,“許將軍!
許大倫發(fā)現(xiàn)錢凡有個優(yōu)點,她似乎不太記仇,明知道自己不待見她,卻并不在意,笑容真誠,不像做假。
“看什么呢?”
“操練!
“沒見過?”
白千帆搖搖頭,“沒有!鄙顚m里靜得像一潭水,哪有這種場面。
“聽說錢副參將是賈桐大人的同門?”
白千帆愣了一下,干巴巴笑兩聲,“是!
“本將軍素來佩服賈大人有一身好功夫,只可惜無緣相見,既然錢副參將是賈大人的同門,想必身手也了得,本將軍有個不情之請,想與錢副參將切磋一番,不知錢副參將意下如何?”
白千帆還未答話,寧十三走上前來,擋在白千帆的前面,冷冰冰的說,“錢副參將不隨便與人切磋,許將軍若真有這個雅性,十三愿意奉陪。”
許大倫有些不高興,雖然寧十三是大內(nèi)近衛(wèi),可他好歹是白城的最高統(tǒng)帥,也太不把他這個統(tǒng)帥放在眼里了。
他沉著臉,語氣諷刺,“侍衛(wèi)大人,這里不是臨安,是白城,本將軍與錢副參將說話,與侍衛(wèi)大人有何相干?讓開!”
寧十三紋絲不動,手按在劍鞘上,面寒如霜的看著他,似乎只要許大倫再往前一步,他就要拔劍相向。
許大倫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來,寧十三的這副模樣,好象錢凡是比皇帝更重要的人,他連稍微靠近一點都不行,至少要遠(yuǎn)離三尺開外,便是皇帝也不必如此吧?
他越發(fā)氣惱,喝道:“雖然你是皇上身邊的人,可到了我白城,豈能容你放肆!”
寧十三還是不動,另外兩個侍衛(wèi)也不動,以合圍之勢把白千帆護(hù)在中間。
白千帆搖了搖頭,到底是寧九教出來的,連脾氣都和寧九一模一樣,眼里只有自己的主子,其他人一概看不見。
她清了清嗓子,站在保護(hù)圈里說話,“許將軍,我年歲比你小,長得比你矮,身子骨也比你瘦,你便是贏了,傳出去難免落人口舌,說將軍你欺負(fù)弱小,勝之不武。”
許大倫見白千帆這樣說,侍衛(wèi)又如臨大敵般護(hù)著她,想必她的功夫不如他,但他不想就這么算了,正沉吟著,聽到她又說,“要不這樣吧,許將軍,咱們不比功夫,比爬樹怎么樣?”
許大倫,“……”堂堂大將軍跟人比爬樹,傳出去就好聽了?
“怎么,”她笑瞇瞇看著他,“將軍不敢比么?”
許大倫還真被她激到了,爽朗一笑,“有何不敢?怎么比?”
“不比速度,爬到最高的贏!
“好,依你。”許大倫上下打量她,這么瘦小的身板能爬到一半就算不錯了。
寧十三見白千帆要去比試,有些擔(dān)心,“錢副參將,小的替您去比試。”
白千帆甩著手腕子,慢慢朝大樹走去,“不必,我爬樹可沒輸過誰!
皇后會爬樹,寧十三是知道的,她不但自己爬,還教會了太子和公主,每到果園的果子成熟時,娘娘就帶著清揚(yáng)公主爬到樹上摘果子,雖然不成體統(tǒng),但皇帝愿意縱著慣著,只囑咐他們在底下護(hù)著,不讓摔著就成。
對一個行武出身的男人來說,爬樹簡直是小意思。許大倫走到一棵大樹下,往手心里吐了點唾沫,搓了搓,抱著樹桿蹭蹭就上去了,三五下就把白千帆丟在后頭。
周圍的士兵見將軍與人比爬樹,都過來圍觀,烏泱泱的站了一大片,抬起頭饒有興趣的看著。
許大倫越爬越高,白千帆已經(jīng)落后他兩個身子的距離了,但她爬得很穩(wěn),一點一點往上蹭,不管底下的人如何起哄,也絲毫影響不了她的節(jié)奏。
過了一會兒,許大倫的速度慢下來了,因為已經(jīng)快到樹頂,樹桿變細(xì),乘不起他的重量,開始搖晃起來,看得底下的人一陣陣驚叫。
許大倫低頭看了一眼,白千帆與他的距離正在拉近,樹桿搖晃得太厲害,他往上的距離已經(jīng)不多了,只好停下來喘口氣,差不多就到這了,他不信白千帆能比他更高。
白千帆還在不緊不慢的爬著,終于與他持平,看著他展顏一笑,“許將軍,我先走一步嘍!”
許大倫一愣,趕緊夾緊樹桿再往上爬,可是不行,樹桿重重一壓,往下蕩去,差點折斷,嚇得他緊緊抱住,不敢再亂動,眼睜睜的看著白千帆從身邊爬過去,這時侯他才明白過來,為什么白千帆要比爬得高,而不是爬得快,因為她身子輕,細(xì)細(xì)的樹梢也乘得住。
他輸了,但不是輸了爬樹,是輸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