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史鶯鶯那二十萬銀子,流民的安置得到了妥善的解決,消除了不穩(wěn)定因素,皇帝高枕無憂,待那場水災(zāi)過去,一切又回到正軌。
只苦了史鶯鶯,一下抽出二十萬兩銀子,資金周轉(zhuǎn)不過來,只好停掉了半數(shù)商隊,貨物供應(yīng)不足,連鋪面也歇了一段時間,許久都沒有恢復(fù)元氣。
不過史鶯鶯并不后悔,雖然這里邊有皇帝無恥的相逼,換來百姓們安居樂業(yè),她也認(rèn)了。畢竟社稷動亂是大事,如果不太平,她的生意會更難做。
只是皇帝親口承諾的還錢卻遙遙無期,每每想起,就讓她恨得牙癢癢。
天底下大概沒有人敢向皇帝討債,但史鶯鶯敢,她是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拖下馬的人。找過皇帝幾次,但皇帝含糊其詞,跟她打太極,畢竟是皇上,她總不好撕破臉皮,這年頭,欠債的是爺,要債的是孫,更何況是皇帝那種臉皮比城墻厚的人,她的話外音,他只當(dāng)聽不懂,裝聾作啞自有一套。
外人聽著,他們象在說無關(guān)痛癢的話,但話鋒里字字璣珠,你來我往,是看不見的廝殺,往往一場話談下來,史鶯鶯的背上總要起一層薄汗。
皇帝是個陰險的人,知道她捅不破那層紙,見招拆招,得心應(yīng)手,史鶯鶯每次都落敗而歸。
但她不氣餒,她不好捅破,自有人可以替她說,所以這日,她便帶著史芃芃一道入宮。
母女兩個在承德殿外下了轎,正等著通傳,史芃芃人小眼尖,看到廊上出現(xiàn)一個身影,忙把身子一矮,對史鶯鶯說,“娘親,我肚子痛,去趟茅廁!
史鶯鶯問,“你知道地方么?要不要……”
史芃芃忙擺手,“不用,這地方我熟!闭f完,貓著身子循走。
史鶯鶯看她一直彎著腰,想來是肚子痛得厲害,雖然擔(dān)心,但她不能走開,萬一傳她進(jìn)去,人沒了,豈不是藐視皇上,與皇上的這場討債已經(jīng)成膠著狀態(tài),她一點把柄都不能落在皇帝手里了。
低頭凝神,視線里出現(xiàn)一片赤底明黃龍紋袍邊,她心一驚,立刻抬起頭來,以為是皇上,卻是太子。
十五歲的儲君已經(jīng)是大人了,比她高出一個頭還有多,年輕的面龐,朗眉星目,比皇帝更不愛笑,卻讓她更為發(fā)怵,在皇帝跟前,她偶爾還能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是面對太子,她唯有小心謹(jǐn)慎,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民婦參見太子殿下!彼龔澭卸Y。
太子負(fù)著手,神色淡然,“不必多禮,史老板又來找皇上要債么?”二十萬銀子的欠債,在宮里是個秘密,但太子是知情的。
史鶯鶯心里一驚,“不敢,民婦是有事請教皇上!
太子唔了一聲,“孤出來的時侯,父皇傳你進(jìn)去,快去吧!
史鶯鶯不敢抬頭,應(yīng)了一聲,待他走了,才敢提步上臺階。
太子走出殿門,回頭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來,史芃芃那個商賈之女,已經(jīng)很久沒在宮中出現(xiàn)了,不過,這與他不相干,不喜歡的人,眼不見心不煩,于他是件好事,便是細(xì)細(xì)一想,也已經(jīng)想不起她的樣子來了。
太子負(fù)著手慢慢踱著往前去了。
史芃芃躲在花草間,瞧見那道身影越走越遠(yuǎn),直到看不見了,才敢直起身子,從花木間出來,整了整頭發(fā)衣裳,快步進(jìn)了承德殿。
皇帝應(yīng)付史鶯鶯是老一套,她不明說,他便裝傻,他吃準(zhǔn)了她不敢得罪掌控天下的君主。只是沒想到,后面跟了個史芃芃,他瞇睛一笑,知道今日大概不好糊弄過去了。
史芃芃請了安,站在娘親身邊,身形雖然單薄,卻已經(jīng)有了少女的玲瓏曲線,加上臉上的沉靜,很容易讓人忽視她的年紀(jì)。
皇帝面帶微笑,“芃芃許久沒進(jìn)宮了,這一見倒成大姑娘了!
史芃芃傾了傾身子,“芃芃一直想進(jìn)宮給皇上請安,只是店里事務(wù)太忙,實在走不開,今日得知娘親要進(jìn)宮來,便央著一塊來了!
“聽你娘親說,你如今管著史記商號一半的生意,小小年紀(jì)有這番作為,真了不起!
“芃芃自幼受娘親熏陶,喜歡做買賣,打小見多了,做起來倒也不難,芃芃做生意,一是為掙銀子,二是為了向朝廷交更多的稅收,交的稅收多了,國庫充盈了,皇上才能更好的治理國家,社稷安穩(wěn),我們買賣人才能更好的做生意!
皇帝贊許的點頭,瞟了史鶯鶯一眼,意思是:聽聽,還沒你閨女懂事,閨女懂得為朕分憂,做娘的卻三天兩頭跑來要債。
“只是,”史芃芃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如史記商號大不如前,苦于沒有周轉(zhuǎn)的銀兩,好些計劃無法實施,甚至連商隊的人馬都削減了三成。”
皇帝聽到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繞了那么大一圈,還是繞到這里來了,娘親要不到,讓閨女出馬,行,且聽她如何開口?
“皇上,欠債還錢,是否天經(jīng)地義?”
皇帝沒料她如此直接,只能硬著頭皮答:“這是自然!
史芃芃把手一伸,不亢不卑的看著他,“那就請皇上還錢來吧!
史鶯鶯心里直打鼓,偷偷觀察皇上的臉色,皇上素來喜歡芃芃,又有皇后娘娘保駕,總不好跟她閨女計較吧,還是個孩子呢。
皇帝掩飾的咳了兩聲,“原來是這個事啊,這個這個……欠債自然是要還的,只是目前國庫還不甚充盈,所以……”
“芃芃知道皇上的難處,畢竟皇上當(dāng)著全天下百姓的家,實為不易,東越地大人口眾多,二十萬銀子,隨處補幾個窟窿就沒有了,皇上要省下錢來還債,確實不容易。”
皇帝松了一口氣,“還是芃芃知道朕的難處,正如你所說,錢有,但朕還沒揣熱,又得挪騰到別處去,想攢下點銀子來還債,實在是難!
“皇上,這二十萬兩銀子,是我娘親心里的一根刺,我娘親隔三差五來討債,皇上恐怕不勝其煩,不如今日,就把這事徹底了結(jié)了,好還皇上一個清靜!
皇帝雖然理虧,但逼急了,也破罐子破摔,硬梆梆一句,“朕沒錢。”